“土豆虽然不值钱,送的也少,最起码也是我爹他们对奶的一份心意啊,但是你们四房现在这么富,你们有本事也送土豆啊,看看到时候出门能不能被唾沫淹死。”
“四叔在家吃香喝辣的,大鱼大肉,然后给亲爹送狗都不吃的东西。”
沈锦咬牙:“你也知道这点破玩意狗都不吃?那你拿给奶吃?”
沈有仓眉头皱起,上前一把抓住沈锦:“有富,去盛菜,跟她废什么话,蔡桂贤这些年本来就是靠着老沈家养活的一条狗,吃这玩意有啥不对?”
沈有富边往大海碗里死命的盛肉,边嘴欠应和:“对,她是老狗你是小狗,你们也配吃这好东西?都给爷孝敬了,没准咱们上外边还能说说你家好话。”
“住手!”沈锦在沈有仓手底下挣扎,“你们盛一点行,不能全盛了,那是要留着给苟支……”
“哈哈。”沈有富笑的不行,“还真是给狗子的?来,沈锦,你跟我学狗叫汪汪几声,我听高兴了,说不定还能给你家狗留点。”
沈锦眼里闪过幽光,她听力好,已然能听到灶房门外陡然变重的喘气声。
显然门外之人气的不轻。
沈锦猛地一手肘撞向身后钳制着她的沈有仓。
沈有仓:“你个死丫头,老子今天打死你!”
与此同时,沈锦凄厉的声音瞬间穿过灶房关的严实的木门:“那是给苟支书的!”
‘咣当’一声!
灶房门被人从外狠狠踹开!
村支书那张满是怒气的脸,毫无预兆的出现在沈有仓两兄弟面前,沈有富拿铲子的手一滑,铲子擦着锅壁发出刺耳的声音。
沈有仓结结巴巴:“苟、苟支书……”
大杨村的村支书姓苟,一开始连沈锦都没想到要在人家的姓氏上做文章,无奈沈有富太过无脑,上赶着接话茬送人头。
看着村支书气到扭曲的脸,沈锦不得不说,沈有富这运气绝了,这小子到底是怎么把每一个雷点都踩的死死的呢?
沈有仓年纪更大,反应也更快,眼瞅着形势不好,赶忙解释:“支书叔,你听我解释,有富不懂事,话赶话就说了句胡话,你别和他小孩一般见识。”
“我不和他一般见识。”
村支书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平静。
沈锦却嗅出了风雨欲来的味道,在心里摇摇头,沈有仓都不如让村支书逮住他俩当场打一顿,也好比憋着口气从别的地方找回来强。
大杨村没村长,村里最大的官就是村支书和大队长,短短两天时间,先是刘寡妇沈花儿她们得罪了大队长,后是沈有仓和沈有富拿村支书最在意的点开涮,得罪了村支书。
沈洪林知道之后,不定得气成啥样。
村支书身后的王春花挤进来,弯腰捡起被沈有富扔到地上的土豆蛋子,啧了一声:“真是孝顺的好儿子、好孙子,这么长的芽子,这是生怕桂贤吃不死啊。”
蔡老太眼睛通红,站在门外,虽说有准备小孙女会套这俩小畜生的话,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她蔡桂贤尽心尽力的伺候他们一家老小,到头来,在他们心里,她不过就是条吃白食的狗。
“娘。”沈疆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蔡老太,那些话他听着也一肚子火,但那些火气,恐怕远远赶不上大半辈子为沈家付出精力和青春的蔡老太。
沈有仓整个人都吓麻了,他磕磕绊绊的继续解释:“支书,你知道的,咱们不是故意给奶拿这个的,实在是咱家现在穷的都要揭不开锅了,我刚才说的都是气话,我就是想让四叔帮衬帮衬咱们,给咱们一口饭吃。”
沈有富眼珠子一转,把碗藏起来,捂住肚子:“好饿啊,我都好几天没吃饭了,饿的都说胡话了,咱们分家的时候支书叔知道咱们这么多口子人才分到多少粮食,压根不够吃啊。”
“我是心里记恨沈锦才说的那些话……四叔,四叔不然我给你跪下,你别因为我就不管爷他们啊……爷饿的在炕上都起不来了……”
村支书迟疑的回头看沈疆,对这俩小兔崽子气归气,但是沈家的分家是他主持的,刨除四房,其余三房的确没啥存粮。
可四房就不一样了,听他婆娘说,四房现在天天吃肉,日子不知道过的有多好,这不,还有余力请他和田有田过来吃饭。
要真是一口饭都不管老爹和几个兄弟子侄……到底有些说不过去。
就等着这一出呢!
沈锦暗地里飞快朝门口的沈有武使了个眼色,没一会,所有人就见沈小宝从西屋堂屋里跑出来,一边跑还一边喊——
“有仓哥有富哥,你俩咋还没回来,刘奶把扣肉都蒸好了,那肉不赶紧吃放凉就腻了!”
一句话刚喊完,满脸幸福兴奋的沈小宝这才看清站在灶房里的人都有谁,冷汗瞬间从脑门滑下来,沈小宝一屁股坐到地上。
“诶呀娘呀,我、我做梦呢?”
沈疆:“你没做梦,做梦的是我们,是不是有仓?饭都吃不起了,还能吃上扣肉呢?”
“不、不是。”沈有仓这下子是彻底慌了。
村支书一股火气再一次直冲上头,指着沈小宝和沈有仓:“好、好啊,我当支书这么多年,想不到临了临了让个小崽子骂我狗,瞪俩眼睛还让小崽子他哥给糊弄了,你们哥俩行啊!”
“支书叔,你听我说,那肉是刘奶买的,不是咱家的,咱家真揭不开锅了。”
“刘奶?你是说刘寡妇?”一直没说话的大队长田有田说话了,他正烦刘寡妇呢,听沈有仓这么说,直接抓着字眼不放。
“咋地,沈洪林现在俩媳妇了?福气堪比地主老财啊,怪不得起不来炕呢,我估摸着不是饿的,是累的吧?”
这可不像是当大队长的人能说出来的话,沈锦看向沈疆,沈疆领会闺女意思,搓搓手,学着三儿子平日里的傻样子,憨厚一笑,解围道:“小辈儿不懂事,让支书和大队长见笑了。”
他让沈锦去给沈有富装菜:“囡囡把给你爷的菜先装出来,时候不早,咱们也应该开席了。”
沈锦撅起嘴,用尽毕生演技挤出两滴鳄鱼泪,把沈有富拿来的几个土豆蛋子放到灶台上,小小的土豆和沈有富用来装菜的大海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委屈的说:“爹,他们就给奶拿这个,还骂奶,咱们干啥把好菜好饭给他们,而且这一大碗下去,支书叔和队长叔今天还吃啥了?”
沈锦抹着眼睛,越哭越惨:“咱也不是天天有鱼有肉,好不容易锄子叔拿来点肉,哥又碰巧捞到鱼,想着请支书叔和队长叔吃顿饭,这段时间多亏了支书叔和队长叔照顾,结果又得分出去一大半。”
“咱们不吃不要紧,可哪有请恩人吃饭还让恩人吃不饱的?”
一句一句说的可怜又明事理,顺道解释了之前沈有富说四房天天大鱼大肉的危险指控。
田有田以前还觉得沈锦这小丫头嘴皮子厉害,人也厉害,老沈家分家时候他没说话,没向着沈大海哥几个,但不表示他心里对这样厉害的丫头片子没有看法。
可眼下这么听完……田有田一拍灶台!
他们大杨村上哪找这么懂事知道心疼人的闺女?
“给沈老头拿个屁!家都分清楚了,还扯啥一个锅里搅饭的事?当时分家咋说的,说疆子不用管他爹,现在又找疆子干啥?是刘寡妇买的肉不好吃还是你爹你大伯的脸不够大?”
被骂的沈有仓脸色煞白。
沈锦:……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