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干啥？”沈疆没好气的问他，刚才他刚盯上一块酥酥脆脆的糖醋鱼，看着那一大块鱼肉就知道肯定是肉多刺少，一条鱼最精华的部位。
不过有刺也无所谓，小锦儿把鱼刺都给做酥了。
结果正要挟，一双筷子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旁边突然窜出来抢走了他的梦中情鱼块！
就是陈锄子！
沈疆暗自咬牙，要不是看在羊肉的份上，他早把陈锄子嘴扒开了。
陈锄子看了眼吃的腮帮子鼓鼓的闺女，憨厚的笑笑：“那个……疆哥你看，咱家就剩我和红英了，每回过年都冷冷清清的。”
这个时候的陈锄子，已经彻底把陈继祖给刨出去了。
没错，他家里就是只有他和他闺女，他们好惨好可怜！
“这时候知道叫我疆哥了？之前谁说死都不当弟弟的呢？”
“咳……我不小嘛，你别跟我一般见识，以后你就是我亲哥，蔡大娘就是我干娘，咱们一家人分啥里外拐，要我说这事就这么定了！”
“定啥了？”蔡老太纳闷，认干亲可以，但是啥玩意就这么定了？
陈锄子豁出一张老脸：“我明个儿就回村取年货，正好明个儿我们村杀年猪，到时候我把分到的全带过来，我就合计，今年过年咱们父女就厚着脸皮和干娘一起过了！一起过还热闹！”
陈红英简直要被她爹的不要脸给惊呆了。
嚼着羊肉，视线飘啊飘的就是不敢看沈家四房人，天爷啊，沈家饭真的太香了，香到她打心底不想拦着她爹耍赖。
呜呜，丢人就丢人吧，能吃上好吃的，丢人也值了。
沈疆摇头失笑：“得了，当着孩子们的面，可有点长辈样吧，那你明天自己回去，别让红英跟着你来回折腾。”
“好！好！”
陈锄子笑的合不拢嘴，自从他爹娘死后，他还是第一次这么期待过年。
“嗝……”
突兀的打嗝声响起。
众人下意识看过去，就看见沈招娣捂着自己通红的小脸，一副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的可怜模样。
蔡老太赶忙给她多添了碗饭：“这是噎着了，快吃口饭压压，小丫头嗓子细，还好不是呛刺了。”
沈招娣捂着嘴，小小声的道了声谢，看着碗里被沈有鹏哥几个挟进来的肉，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的滴到碗里。
她哭的太过安静，以至于沈疆吃完饭放下碗正要问她还要不要添饭的时候，才发现沈招娣在哭。
“招娣，哭啥？”
“我、我……四叔，其实我来是有事。”
“先吃饭，吃完再说。”
沈招娣点头使劲刨饭，边刨边哭，她不记得自己有多长时间没吃过一顿饱饭，好不容易现在能吃饱，她却打心底觉得自己不配吃。
她姐诅咒四叔和人打架最好被讹钱吃枪子的时候她没说话，她姐骂沈锦丑的时候她没说话，包括从前他爹娘对有鹏他们不好，不让有鹏他们吃饱的时候，她也没帮着说过话。
沈招娣紧紧握住筷子，她从未想过，在四房分出去后，在处在最底层的人变成她后，在遇到难事，老沈家没一个人帮她说话的时候，来了四房，四房竟然会不计前嫌的给了她一顿饱饭。
……
“四叔，是爷让我来的。”
吃完饭，所有人围坐在一起，沈招娣捧着沈锦给她冲的糖水，声音仍旧小小的。
蔡老太闻言，眉头一皱：“黄鼠狼给鸡拜年，老不死的肯定没安好心！”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沈招娣也没有替沈老头瞒着的意思，她偷偷瞥了眼已然见底的饭菜，心中竟然生起一股子莫名的快意。
“沈小宝闻到小锦做的饭，缠着爷要吃，打着爷的旗号说四叔不孝顺，有好东西不给爷，让爷啃咸菜疙瘩。”
蔡老太一拍桌子：“这混蛋玩意儿！”
沈招娣继续道：“所以我爹让我过来，找四叔要吃的，我不会说话，沈小宝让我跟四叔哭……哭穷，哭我们现在过的有多难，朝四叔要饭，不是一顿饭……”
她声音越来越小：“沈小宝的意思是，让四叔以后每次家里有啥好的，都得给爷送去，四叔要是不同意，沈小宝就让我往大了闹，撞门框说四叔不孝，说四叔眼睁睁看着爷饿死。”
这就是沈招娣之前在外边站那么久不敢进来的原因，她不傻，这件事里边到底有多少坑，沈招娣心里边门清。
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如果真按沈小宝说的做，不仅能把四房得罪的死死的，讨到的好处也绝对不可能落她头上。
她的亲人从来没想过给她留条后路，这件事办好了还好，她顶多撞破头受些伤。
但假如她撞完脑袋，四叔还是给她撅回去了，她一点好处都没讨到，那哪怕带伤回去，沈招娣知道，她的下场还是不会好，她肯定会成为沈小宝他们的出气筒，他们会怪她没用，嫌她没下大力气以死相逼。
“四叔、奶，你们放心，我不是那放下碗就不认人的人，一会我就回去，我就说我没敢跟四叔提，反正我孬惯了，他们打我都嫌晦气，肯定不能拿我咋地。”
顶多是挨几下，饿几顿肚子，想到刚才吃的羊肉和鱼，沈招娣暗暗咬牙，就是饿死她她也不后悔，在四叔这把这辈子没吃过的都吃完了，她沈招娣就是死了也能当回饱死鬼。
这人，怎么又怂又刚的。
看着眼前像只灰扑扑小灰兔的堂姐，沈锦叹口气，在心里暗骂沈大海夫妻俩果然不是个东西。
沈招娣这样的性格肯定不是一天养成的，长期被欺压霸凌，求助无门只能逆来顺受。
让处于叛逆期的沈招娣既想反抗又不知道该怎么反抗，好似你打我一顿，我咬牙一声不吭，不让你得意，这就是我的反抗。
可这种反抗不对啊，沈锦揉揉额头，反抗是为了让自己不受伤害，不是梗着脖子说随便你拿我咋地，求一句饶都算我输……这哪是反抗，这分明是自己跟自己较劲。
蔡老太骂了一句：“不用，你回去就跟沈洪林那老不死的说，说我躺炕上起不来了，他沈大海不是孝顺吗？我咋没吃到他一口热乎饭。”
蔡老太说完，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跟小孙女待时间长了，感觉自己脑子都转得快了。
却见沈招娣苦笑着摇头：“不行，奶，我来之前我爹特意交代过我，说假如小锦儿说四叔送饭可以，前提是让他们三兄弟管奶的饭，我爹说一旦听到小锦儿提这个，让我立马就答应下来。”
“啥意思？”蔡老太没听明白，“你爹啥时候这么大方了？就为了吃咱家一口肉，准备三家出粮食换？”
哪有这种好事。
沈招娣笑容更苦：“二伯娘回娘家借粮食，借回来好多捂长芽子的土豆和烂了的地瓜，我爹的意思是，先让我应下来，然后给你拿这些破烂玩意换四叔的肉。”
“他沈大海打量全天下就他一个聪明人呢？我这就去找村支书，就说他要毒死我，老娘非得今天把他脸皮撕下来看看到底有多厚！”
“奶。”沈锦拦住气头上的蔡老太，“你把事闹大，不就把堂姐给搁里头了？堂姐以后还咋在大房待。”
“我没事，这件事本来就是我不对，我一开始就不应该答应过来，回去大不了挨顿打，过两天就好了！”
“你可歇着吧。”沈锦简直要被这小背锅侠给气笑了，“这种事有一次就有第二次，咱们咋地得想个让外人挑不出理的对策永绝后患，不然总不能把这次混过去，堂姐挨顿打，下次再混，堂姐再挨打……”
干啥呀？
人肉沙包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