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镜辞勉强算是赢了对决,从玄武境里出来,总觉得闷闷不乐。
她的修为本应该和莫霄阳不分上下,如今却要人家压着修为来打,不管怎么想都是自己占了便宜。
她想堂堂正正和其他高手打上一架,而不是在现实唯唯诺诺,玄武境里重拳出击。
也不知道修为何时才能回来,实在头疼。
和上回一样,当谢镜辞从玄武境睁眼醒来,跟前又围了不少吃瓜看戏的路人。
她对这种场景习以为常,习惯性露出礼貌的笑,身旁的莫霄阳仍然激动得像只大公猴,咧嘴眉飞色舞:“谢姑娘,我订下了玄武境里的‘万鬼窟’,你有没有兴趣一起去试试?”
“万鬼窟?”
谢镜辞顿了顿:“是用来历练的幻境?”
莫霄阳点头。
自从修士的神识被开发,玄武境里的花样也越来越多。
比如擂台、格斗赛、以及五花八门各式各样的历练地。没有任何前因后果与喘息时机,一旦踏足幻境,就会直面常人难以想象的魔物妖兽,与之正面展开厮杀。
不少人对此趋之若鹜,也有不少人畏惧它的凶残惊险,与全是正面评价的常规赛事不同,被修士们笑称为“疯子的游戏”。
“万鬼窟中,我们将直面厉鬼潮,我与师兄弟尝试过许多次,从来都没能坚持到最后——后半段的攻势太过凶猛,连立足之地都不剩下。”
莫霄阳挠头:“不过还挺好玩的,半个时辰后开始,你想去试试吗?如果与你同行的公子想来,也能叫他一起。”
当然要去啊!她已经很久没放肆杀上一把了!
谢镜辞毫不犹豫地点头,余光斜斜一落,居然触到一袭雪白的影子。
她心有所感,扭过头去,果然见到裴渡。
裴渡身形颀长,哪怕在人群里也能被一眼望见,他粗粗扎了发,穿着一身白,一言不发望着她。
或许还有谢镜辞身旁的莫霄阳。
“裴渡?”
她向莫霄阳简短道别,穿过三三两两的人堆,快步朝他靠近:“你怎么来了?”
裴渡轻轻抿唇,嘴角露出平直的弧度。
这个微表情转瞬即逝,少年的嗓音依旧清冷柔和:“闲来无事,随意逛逛。”
谢镜辞离开前没告诉他行程,好在昨夜提起过,是个武馆馆主替他找了大夫。
以她的性子,倒也与武馆很搭。
裴渡只是想来碰运气地看一看,没想到越过重重人影,一眼便见到她与陌生少年相视而笑的景象,听旁人讲,两人刚经历一场惊心动魄的对战。
曾经像这样站在谢小姐身边的,一直是他。
现如今,他却只能站在台下遥遥仰视。
“在想什么?”
谢镜辞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
她双眼澄澈清明,将他心里那些阴暗的念头衬得可耻又可悲,裴渡摇头,听她悠悠说:“我刚和那人打了一场。”
“……嗯。”
“他挺厉害的,剑法很快。”
谢镜辞语气轻快,他认真地听,刚要再应一声“嗯”,猝不及防又听见她的声音。
谢镜辞道:“不过没你厉害。”
心口悄悄一动。
裴渡仓促地转头看她,脑子里有点懵。
“你是我最满意的对手。”
她把这道目光全盘接收,语气有些干:“等你好起来,一定要再和我比上一场。”
她一定是看出他的尴尬无措,才特意讲出这种话。
云淡风轻,倏地一下,却正中靶心。
实在是……很犯规。
裴渡半低下脑袋,能感到耳廓在隐隐发热。
他情不自禁想笑,不愿让她发现,便悄无声息抿了唇,把头往侧面稍稍一偏:“嗯。”
“对了。”
谢镜辞眸光一转:“莫霄阳,就是方才那剑修,他邀请我们去玄武境里的万鬼窟,你想试试吗?”
谢镜辞领着裴渡,在约定时间之前入了玄武境。
除开双人擂台,通过识海相连,玄武境里还有个十分广阔的公共平台,能直通各处幻境。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神识无形无体,能变幻成任意模样,出现在公共区域里的任何人,都可能正用着虚假的声音、脸蛋甚至性别。
为图省时,两人都没有改变外貌形体。公共地带人来人往,在混乱人潮里,谢镜辞毫不费力感应到了属于裴渡的气息。
毫无修为的普通人与神识强大的修士,两者之间的气息天差地别。
她不知为何暗暗松了口气,抬眼看他:“金丹?”
很难形容裴渡此时的目光,他早就习惯把所有情绪掩藏。
那双黑眸浓得过分,他静了短短一刹,轻笑一声:“嗯,金丹。”
玄武境内历练之地众多,等谢镜辞来到万鬼窟入口,竟见到一抹似曾相识的影子。
那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人,原是在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甫一瞥见谢镜辞,兀地变了神色。
居然是昨夜见到的小贼。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你——!”
对方咬牙切齿,眼底怒气骤浓:“昨夜就是因为你,害我被关进监察司受尽折磨!万鬼窟我已和朋友订下,你别想了!”
谢镜辞亦是睁圆双眼:“明明是你自己大雪天穿夜行衣,而且我们也早就订好了这地方——”
她话音方落,瞥见不远处一道熟悉的人影,正色出声。
“莫霄阳!”
“莫霄阳!”
两道嗓音同时响起,谢镜辞与少年对视一眼:“这人想和我们抢万鬼窟!”
同样是异口同声,然后两人一起愣住。
“我知道啊!”
莫霄阳乐呵呵:“我特意邀了几位一同前往,都说人多好办事嘛。事不宜迟,快快进去吧。”
他没察觉气氛不对,又笑了声:“对了,这是我多年的好友付南星,很靠谱的。”
付南星:……
被冠上“靠谱”这个名头,他满腔的咋咋呼呼没地方发泄,加之昨夜确是自己理亏,只得绷着脸道:“幸会。”
他说着稍顿,望一眼谢镜辞手中长刀:“用刀的?”
莫霄阳站在一边继续介绍:“南星曾同我师父学过一段时间剑术,后来嫌铁器太重,就改用符了。”
付南星有点脸红,梗着脖子反驳:“什么‘铁器太重’,我是那么娇弱的人吗?要说刀法,我也是会那么一点的。”
周慎用剑,理应不会教授他刀功。
见谢镜辞露出“嗯嗯我懂你不用再说”的敷衍之色,他两眼一瞪,借过了鬼哭刀。
付南星显然许久没有拿过刀剑,姿势别扭得不像样,好不容易起手,终于循着记忆开始挥刀。
他动作笨拙,惹得莫霄阳噗嗤笑出声。
谢镜辞倒是觉得这刀法莫名眼熟,还没看出个所以然,付南星就已满脸通红地停下,把刀塞回她手中,狡辩似的开口:“不来了不来了,我今日身体欠佳,还是快进去吧。”
谢镜辞好奇:“以我们的水平,能在里面存活多久?”
付南星哼哼着瞅她,伸手比了个“五”。
谢镜辞:“五个时辰?”
对方摇头。
“五柱香?”
还是摇头。
谢镜辞太阳穴突突地跳:“总不可能是五盏茶吧?”
“你看好了。”
他嘴角一撇,开始一根根地掰指头:“五,四,三,二,一。”
谢镜辞:呵呵。
事实证明,这小子的确没说准。
因为她只用三秒,就被杀死丢出幻境了。
第七章
谢镜辞懵了。
她从进入万鬼窟,到被一阵巨力强行挤出幻境,总共只用了一眨眼的功夫。
神识与真身不同,即便在幻境身死,也不会生出任何实质性危害,唯一的弊端,是痛觉无法被屏蔽。
那道突如其来的力量势如破竹,瞬息之间便席卷全身。她毫无防备,浑身脉络仍在嗡嗡发痛,只能勉强稳住心神,让自己不至于脱力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