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兰花抓着江白娥的手,这次她不仅不躲了,还主动抓起大嫂的手让她打她。
“你这是干什么,快松手!”
偏偏就是这样,江白娥反倒不想打她了。
“老三媳妇,你知道错了吗?”
一直不曾开口的卢老屠说话了。
“知道错了,知道错了!”
刘兰花眼睛一亮,她好像从公爹的嘴里听到了转机,她赶紧放开江白娥的手,跪在地上爬到卢老屠的面前。
“希望你是真的知道错了。”
卢老屠摇了摇头,“这件事你做的太过了,就凭你偷婆家的秘方拿给娘家人这一点,我和你娘就可以做主休了你,甚至还能送你去见官。”
“不过——”
话里出现了转折,“三丫头和宝铁确实还小,离不开娘,所以我可以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下次你要是再犯,谁的脸面我都不会给了,你明白吗?”
“谢谢爹,谢谢爹,我知道错了。”
刘兰花喜极而泣,刚刚真的吓坏她了。
“我的话还没完呢。”
没等刘兰花高兴几秒,卢老屠又开口了。
“这件事里最委屈的还是大丫头,所以有几件事你必须要做到,第一件事,之后两个月的猪草都由你来割。”
本来这是家里女孩子们的活儿,卢宝宝有“富贵病”,只去了一趟就再也没有去过,卢秀心倒是能帮忙,可毕竟年纪小,能做的有限,这项重任主要还是由卢秀玉承担。
马上就要步入冬天了,家里的几头猪都要在入冬前养膘,因此这段时间对猪草的需求量也特别大。
刘兰花想到自己要在做完属于自己那份活儿的基础上再帮家里割猪草,顿时脸都青了。
“……好。”
沉默了一会儿,终究是更加害怕被休掉,刘兰花咬咬牙答应了。
“你娘家拿了大丫头的秘方,这总不能白拿吧,大丫靠这个方子每天起码能赚三四百文,我知道你娘家贫寒,我替大丫头定个价钱,五两银子,你去把这笔钱讨回来,就当是你娘家问大丫头买下了这个方子。”
这个价格一点都不高,甚至还有些低廉,可细细思索,这个数字实在是巧妙,正好卡在刘家人能够拿出来,却会让他们有些肉痛的界限上。
五两银子,按照刘家这两天的进项,大半个月就能赚回来,就让刘兰花自己回娘家问问她爹娘和那些兄弟,愿不愿意用她偷来的秘方不到一个月就能挣到的银子,保全她的婚姻。
据卢老屠对那个亲家的了解,绝对是不愿意的。
那就让刘兰花自己亲眼看看,她维护的娘家人是多么的自私吝啬,宁可看到她被休弃,也不愿意拿出五两银钱,让她清楚明白,她心疼的娘家人是一群多么狼心狗肺的东西。
卢秀玉明白了二老的用意,在心里感叹一声高明。
至少经过这件事,刘兰花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被娘家人唬的团团转了吧。
“大丫头,这次就当我这个祖父替你做主了,你的委屈,我和你奶都清楚着呢。”
不管整个人都懵住的刘兰花,卢老屠又转头看向了卢秀玉,此时他的语气变得温和多了,甚至还努力想要挤出一个和蔼的笑容,虽然不太成功,看上去就像是要吃人的黑熊一样。
卢老屠明白,五两银子对应卢秀玉那个秘方肯定是不值的,要是秘方没有泄露,她完全可以靠着这个方子挣到无数个五两。
可谁让他们作为大家长,有时候为了家族的完整,不得不硬下心,让无辜的人受委屈呢。
“我们两个老的也想过了,这些天你往家里交的钱已经顶上你爹和你叔叔他们接私活一年的收入了,这对你来说也不公平。”
因为还没分家,所以所有人挣的钱按理都是归公中所有的,即便是男人们农闲时接私活挣的钱,也要上交一部分。
卢秀玉的情况有些特殊,她还是个半大孩子,挣的钱又远远超过了男人们平日里接私活挣的数目,卢老屠和卢苗氏一致认为这个孙女是吃亏的,只是以前家里的规矩就是那样的,他们也没想好该怎么处理这个问题。
现在刘兰花闹出这样的事,反而给了他们一个现成的借口。
“我和你奶想过了,从今天起,除了你用到的米面柴火调料要按数量付钱外,剩下你赚的那些,全都由你自己藏着吧,不用再往公中交了。”
这话一出,江白娥什么不满都没有了,整张脸都焕发了光彩。
“这会不会不太好?”
卢秀玉的声音有些暗哑,她眼神挣扎地看向二老,话语间有些犹豫。
“没什么不好的,谁有意见,让他来找我。”
卢老屠重重的地哼了一声,“老二,你们有意见吗?”
他朝卢家富两口子问道,卢家富赶紧摇了摇头,还积极主动抱住媳妇的脑袋摇了摇。
他能有什么意见,反正大丫头交的钱也落不到他手里。
“你敢有意见?”
他又朝跪着的刘兰花问道。
刘兰花倒是有,可她敢说吗?
“你看,没人会有意见。”
卢老屠一锤定音,他还没死呢,这个家里还是他说了算。
这一场原本可能导致兄弟反目的闹剧就在老两口的引导下,以刘兰花受惩罚,卢秀玉从此以后再也不用往公中交钱的结局结束。
而这一切,又在卢秀玉的计划之中。
从她第一天将毒火泡等调料采摘回来,并且当着全家所有人的面展示那些调料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在算计了。
古代宗族的力量太强大,在还没有分家的情况下,各房的经济就是一团烂账,说卢秀玉自私也好,她确实不想看着自己的劳动所得,成为全家族共享的财富。
于是她放出了一个诱饵,看看谁会咬在这个鱼钩上。
卢秀玉观察过了,卢家二老还算公正,即便是偏心二房,在大事上也不会太过偏向。
原身的记忆终究还是让她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一开始,她以为咬鱼钩的会是二叔二婶,没想到最后上钩的居然是原身记忆里还算温柔和善的三婶,早在第一天看到刘小弟夫妇的时候,卢秀玉就知道计划成功了。
因此她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让心细如发的老太太对刘兰花产生怀疑,从而有了白天老太太跟踪她那一幕。
看来,二叔二婶虽然懒了些,馋了些,人品还是不错的。
卢秀玉若有所思地看向那对嗑了一地瓜子花生皮的夫妇,在心里默默向他们说了声对不起。
看完一场大戏的卢家富夫妇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差一点就成了别人鱼钩上的鱼儿,卢秀玉还真是误会了,他们的人品真不见得有多高尚。
只是太蠢了,都没想过卢秀玉的这个方子还能卖给别人赚钱呢。
晚上唐定元放学回来,卢家富就迫不及待给女婿讲述起自己白天的吃瓜见闻。
第24章 屠夫家的小娇娘24
“你是没见到白天他们打起来那凶样, 你大伯娘就差把你三婶脸抓毁了, 那叫一个凶悍,还有你三婶, 为了让老爷子心软,那是啪啪啪往自己脸上打啊, 一点都没手软, 脸被自己打地青肿, 像是发酵的馒头,这俩女人,一个比一个泼辣。”
卢家富将白天剩下的两颗花生和一小把瓜子塞到唐定元的手里, 以证明他是一个公平公正的大家长。
要是他能够把粘在花生瓜子上的视线收回去就更好了。
“我不爱吃这些。”
唐定元把这些小零嘴还了回去,理所当然收获了卢家富一个小子你很上道的微笑。
“怎么不爱吃这个好东西呢, 多香啊。”
卢家富乐呵呵地解决剩下的零食,然后吧嗒吧嗒接着往下讲。
“当初小老三要娶你三婶的时候我就不看好, 刘家那是什么样的人家?说他们雁过拔毛、兽走留皮也不为过, 娶了这样人家的闺女, 那不是摆明了要养她身后那一大家子吗, 不像你岳母, 温柔体贴,从来不和妯娌打架, 而且你岳母娘家, 嘿嘿嘿……”
卢家富想到了那天去媳妇娘家吃的大肥鸡,那味道真是馋人啊。
唐定元若有所思地看向另一边露出骄傲表情的徐娇娘,他怎么觉得这位丈母娘不是不和妯娌打架, 而是觉得打架太累懒得动手呢?
当然,这个猜测也只能放在心里,肯定是不能直接讲出来的。
“不过老三媳妇也是有点脑子的,居然想到用大丫头的方子挣钱,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卢家富啧啧感叹两声,要是他早点想到,把方子偷偷卖给别人,自己的小金库不就又能丰满一些了吗。可惜现在有刘兰花这个前车之鉴,他要是再犯,恐怕爹娘也饶不过他了。
“我觉得不是二叔你没想到,而是二叔你比三婶聪明,想的更周到。”
唐定元眼神闪烁,“在三婶没有闹出这件事之前,秀玉堂姐挣的钱有四分要上交公中,累的是大堂姐,受益的却是全家人,二叔二婶躺着不动,也能享受到秀玉堂姐赚钱带来的好处,反之三婶得到了什么呢?一顿打骂,一次诫告,还把本来能享受的好处给闹没了,在我看来,三婶的眼界实在浅薄,不像二叔您,是有大智慧的。”
说完,唐定元顺势流露出钦佩的目光。
“是吗?哈哈哈,没错,我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
卢家富抓了抓后脑勺,他真的没想那么多,可是在准女婿的三言两语里,他仿佛成了一个深藏功与名的谋士,听上去怪厉害的。
“你们看见没有,这个家里还是元哥儿懂我。”
卢家富得意地冲着媳妇闺女嚷道,心里越发觉得这个女婿收对了。
“你傻不傻,和元哥儿说这些干什么,你忘了,我们还等着元哥儿考上秀才后孝敬我们呢?我要吃他学生送的老母鸡,还想喝老鸭汤。”
徐娇娘凑到卢家富耳边说悄悄话,她自以为声音很轻,殊不知早就被竖起耳朵偷听的唐定元听全了。
“你和她说刘兰花的娘家人不好,怎么就不想想我们,以后我们也是要借着乖宝占他便宜的。”
徐娇娘觉得自己男人笨极了,一点都没有她精明。
卢宝宝已经把脸捂上了,她不敢看唐定元的脸色,也不想承认这么傻的两个人是自己的爹娘,卖女求荣的时候可以避开她这个闺女吗?
“三婶确实做的过分了。”
唐定元假装没有听到夫妻俩的“悄悄话”,皱着眉头好像依旧沉浸在刚刚听到的故事里。
“你看!”
徐娇娘气的拧了拧丈夫的腰,疼得卢家富龇牙咧嘴,为了躲开媳妇的魔爪将腰弯成C形。
“不过那也是刘家人不配,那样不慈爱的亲人长辈,哪里值得她牺牲自己的利益讨好呢。”
唐定元依旧自顾自地说道,“不像二叔二婶,求祖父祖母送我去念书,可谓再造之恩,除了亡父亡母,再也没有像您们这样宽厚慈和的长辈了,以后定元拥有的一切,都要与二叔二婶,还有宝宝妹妹一块分享。”
这字字句句情感真挚,动人肺腑,听的卢家富和徐娇娘泪眼汪汪啊。
没错,他们就是那么的和蔼可亲,再也没有比他们更好的长辈了。
徐娇娘也在心里唾弃自己,他们和刘家人能一样吗,元哥儿也不是刘兰花,根本就无法比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