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顶花轿,幽都鬼王的脸色沉静而凝重。
别看嫁衣娘娘的花轿在自己的法身面前,渺小得仿佛自己一巴掌就能拍个粉碎,可是从中透出的深重怨气,却令他都有些不敢轻掠其锋。
“嫁衣娘娘。”他低低的唤出了声。
花轿前的轿帘随风飘起,轿子里的女人若隐若现,她端端正正地坐着,穿着一身整齐的嫁衣,头上盖着一块鲜红的盖头,袖子底下伸出一双雪白如玉的手,交叠地搭在膝盖上。
盖头下的朱唇轻启,嫁衣娘娘的声音低柔似水:“四位鬼王来此,为何缘故?”
度朔鬼王也在此刻显出了法身,却比幽都鬼王要小上一圈,但是依旧骇人非常。
他青白的脸皮绷得紧紧的,看不出一丝情绪,冷冷道:“幽冥界五大鬼王同气连枝,你却为了一己之私褫夺其余四位鬼的香火,我们岂能容你?”
“胡说八道!”小红正守在东门的城墙上,听了这话,大为不满,替自家娘娘报起冤来,“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那些人都是自愿投奔我家娘娘的!”
哼,别以为她不知道,要是娘娘也跟其他四位鬼王一样,放任座下鬼修吃人,那些人也不会跑来娘娘这里。
这些鬼王不肯跟娘娘一样对人族好些,只知道怪娘娘!
“可不是这么说的。”一声娇笑响起,罗浮鬼王也在半空中现出身形,她虽然生着三张脸,可每一张脸都是绝色佳人,笑起来的模样动人非常。
“鬼吃人本就是天经地义,这么多年都是如此,只有你嫁衣娘娘例外,岂不是倒行逆施?”罗浮鬼王道,“如此违逆本界天道,必会招致惩戒。”
小红哑了声,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因为确实如罗浮鬼王所说,在嫁衣娘娘之前,从未有过不吃人的鬼。
他们几个鬼王的交谈的声音极大,在空旷的天幕下,形成回响。
叶桃桃也听得清清楚楚。
“才不是呢。”她小声嘀咕。
他们说的不对——叶桃桃忍不住想——如果嫁衣娘娘不吃人真的是一件错事,为什么还有这么多鬼和人喜欢她,愿意跟着她呢?
她才懒得搞清楚天道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反正在她的脑海里,这似乎也是她食谱上的一种。
要是天道真的认为嫁衣娘娘做错了,因为嫁衣娘娘不肯吃人而惩罚她,她就、她就“啊呜”一口把天道咬掉一大块!
不过此时,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她,大多都将心神投向了,正在对峙的几位鬼王。
罗酆鬼王最后一个出现,他显出法相后,并没有立刻对嫁衣娘娘说什么,反而恶狠狠地剜了罗浮鬼王一眼。
罗浮鬼王这一眼瞪得一脸懵逼:这蠢货又怎么了?自己不是已经把西门让给他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
于是罗浮鬼王也不甘示弱地“嘶嘶”吐了下蛇信子,狠狠地瞪了回去。
被罗浮鬼王这么一瞪,罗酆鬼王觉得这是罗浮鬼王对自己的挑衅,心中顿时燃起熊熊烈火,心中暗暗想道:“果然是她故意将那个地方给我的!就是为了让我吃亏!”
“罗浮,若有什么事,之后再说。”察觉到罗酆对罗浮的怨气,幽都鬼王出声道。
不同于其他三位鬼王之间的暗流汹涌,幽都鬼王心中更有另一种打算。
在最初听说嶓冢的鬼王死了,新的鬼王是老鬼王新娶的妻子的时候,幽都鬼王还觉得有些好笑,丝毫没有将她放在心上。
后来,嶓冢新鬼王有了一个更广泛传播的名号——嫁衣娘娘。
一些原本生活在他的掌控之下的人,开始不将香火送给他,转而去信奉嫁衣娘娘,他才开始有些正视起这位女性鬼王。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普通的凡人女子,为何能在死后,身化为怨气如此骇人的厉鬼,并斩杀一位活了成百上千的鬼王。
幽都鬼王唯一能想到的解释就是,这位嫁衣娘娘身上有重宝,而且还是一件可以快速让她提升修为、凝聚出香火神身的重宝。
嫁衣娘娘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成长至如此地步,若是自己能够得到这件重宝,何愁将来不能统一幽冥界?
因此,他这次纠集了其他三位鬼王,一起对付嫁衣娘娘,并非是馋她多享受的那部分香火,而是,想要得到她身上的那件重宝。
“嫁衣娘娘,你既然始终不肯让步,我们也只能动手了。”
话音落下,四位鬼王同时朝嫁衣娘娘攻了过去。
叶桃桃看着这一幕,脸上有些气愤:“太过分了,居然四个一起上前打嫁衣娘娘一个!”
而底下,这些鬼王们带来的鬼兵鬼将们,见到自家鬼王动手,顿时军心大振,朝着城墙更为激烈地攻击了过来。
符箓越用越少,哪怕始终有修习符箓的修士们,源源不断地提供,然而这些人形印符机,到底还是比不上砸符箓的速度。
有修士清点过库存,来找柏辛:“剩下的符箓,不足一千五。”
柏辛闭了闭眼睛,看向了正在半空中正在与其他四位鬼王搏斗的嫁衣娘娘,目光渐渐转为了复杂。
嫁衣娘娘的确如她所说的那样,拖住了其他鬼王的脚步,令他们没办法再插手底下的战事。
也正因如此,他更不愿意让嫁衣娘娘看到他们连这些鬼兵都对付不了,至少,城要破,不应该破在他们西门处!
他们虽然是外界来的修士,但是并不是贪生怕死的无能之辈!
柏辛暗暗咬牙:“再结阵,困住他们。”
……
时间仿佛被拉得很长,又仿佛被缩的很短。
靠着丹符阵器,修仙者们并没有与这些鬼兵们正面交锋,却也将他们一波又一波地拦截在了城墙外。
叶桃桃看着连眼皮都不敢多眨一下的柏辛,伸出小手帕,替他擦了擦额头,手帕瞬间就被打湿了。
“粑粑,你很累,要休息一下。”叶桃桃有些心疼地看着柏辛,他的嘴唇都干的起皮了,这么长时间,一口水都没有喝过。
柏辛有些迟钝地扯了扯嘴角,朝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不用,粑粑不累。”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半空中,血红色的花轿被幽都鬼王打中,从天上狠狠地砸进了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