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禹。”
禹迷迷糊糊之际听见有人叫他,是一个很熟悉的声音。他睁开眼睛,看见了女娇。
(刚往城外跑时,禹一直想回去帮忙,被人拜托要赶去黄河南岸送信的予足,看他不太老实为了省事,说了声“抱歉”就对着禹后脑勺来了一下,拍晕后把他扔到安全的地方。)
“禹,出大事了。”女娇摇着禹的胳膊哭着说。
禹看她的样子,马上想起了刚刚发生的事,一下子就清醒了。他把口袋里辛萌给他手巾递给女娇说:“别哭了,事情我都知道,你先擦下眼泪。”
女娇看禹不紧张的样子更急了,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淡蓝色的勾玉交到禹手中说:“爷爷和夏老让我出来找你,说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禹看了眼玉石,揉了揉脑袋后面的大包说:“这块玉该不是那个?和辛萌的好像。”
“爷爷说这是镇玉,是属于英雄将臣的那一块。这里面好像封印了僵尸王将臣很大一部分的力量,要是让他得到就出大事了。爷爷和夏老让你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把它毁掉,他们说只有拥有‘王者之气’的人可以做的。”
“镇玉?僵尸王?用‘王者之气’毁掉?这到底都是些什么?为什么爷爷不亲自动手?”女娇给的信息有点多,禹有些反应不过来。突然他觉察出什么,然后问:“爷爷他们还说什么?”
“他们说你拿到玉后赶紧跑,跑的越远越好。”女娇说完又哭了,她知道这句话的含义。
禹听完后呆呆地看着手中的镇玉,心里浮现出很多以前的画面。他觉得以前眼中那个无比严厉的爷爷,一下子变得和蔼起来。爷爷训教自己的话,回想起来觉得弥足珍贵,突然他心里酸酸的。禹不知道现在该干什么,他明白现在脑子一热跑去的话,就是给老人们的拖后腿。可要不去,就真的跟最亲的人还未说再见了,就要永别了。他真的舍不得。
算了,就这样吧。在自己后悔之前,先把事做下。禹在心里对自己说。
“丫头,等我回来。”禹站起来摸着女娇的头说。
“你要干什么?”女娇说。
“这个我还说不来,但一定要去,要不我这后半辈子都会为此刻的懦弱而羞愧。我不想就这样,一定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可以为爷爷做的,可以为你们大家做的。”
“我也去。”
禹冲女娇一笑说:“下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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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俩终于舍得出手了,夏恩、涂山化。”将臣踩着尸体说,话音刚落他就向三个人冲去。
台向身后的两个老人使了个眼色,然后抵住僵尸王。在他撑住对手时,两位老人分别祭出了“王者之气”和“龙化”,攻向将臣。将臣看情况不对,使了个障眼法与三人拉开距离。
“地府的冥灵们,响应你们的王降临尘世。”
将臣吟唱完,从地面爬出十几具比城墙还高的白骨武士,它们手执生锈的异域兵刃杀向三人,在它们脚下房屋如同土块一般脆弱。
“你们要怎么躲过这个吗?”将臣说。突然他看见左侧出现了一道光,光所到之处,骷髅化为了粉尘,他马上闪开没有被伤到,但也吃了一惊。
“台,你……”化说。
台用完最后的力气倒下,对他而言这已是极限。
老东伯对着昏倒的徒弟点了点头,从前几天抵御僵尸族三穷,到现在对抗僵尸王他做的已经够多了。
夏老拍了拍化的肩膀说:“接下来就轮到我们了,我的好兄弟。”
将臣看着倒下的台说:“这个民族从来都不乏英雄,我是喜欢在关键时刻有觉悟奉献自己的人。夏恩、化你们放心,他会活下去的。”
“那谢谢您了。”化说。
“不过该结束了。”将臣身旁厚重的绿色尸气变成十数枚浮空的气弹向两人攻去。
“土气–格。”夏老手一扬面前拔地而起一面土墙。他们知道土墙挡不住僵尸王的攻击,趁这个功夫翻身躲开。
“你们还有力气,但还能撑多久?”将臣再次发动攻势。
夏老转头对身旁的化说:“这是最后的机会,我不行了,只能把宝压在你身上。”说着把手放到化肩上,将自己仅存的力量给他。
获得力量的化由拟态进入真正的龙化,人之形却有龙的力量,他轻挥双翅就将将臣的气弹弹向一旁,气弹正好落到一处房子,绿色的火焰就将它与附近的房子变成一团废墟。
化对将臣说:“我们还没输。”
将臣嘴角稍稍一扬说:“夏恩、化,你们先是让所有人看见希望的泡影,可你们忘了虚幻的泡沫虽然美丽,却仅仅只是一个瞬间,现实的长度会让他们看见绝望。你说是吗?东夷之伯,还有华夏的左监。已是朽木的你们可以见证奇迹,但绝不可能亲手创造它。”他说完再一次爆发尸气,这次的尸气比以前更为强悍,半吊子的家伙在这股压迫之下会失去自我。
黑夜之下的涂山城内进行着激烈的战斗,强大无比的蛮横之族与华夏人族进行厮杀。对于这样强大的种族,人们往往以五对一,可即便如此也占不到太大的便宜。实力上的差距让不少匆匆赶来的年轻人倒在血泊之中,月光之下的涂山城已丧失了原本应有的色彩,只剩下灰与红在此交织。
面对亲友的死亡,没有经历过战争的人已经崩溃。一个青年抱着兄长尸体放声大哭,他的泪水刚落下,无情的僵尸就把他头扯下。不要说年轻人,就是历经大战的老族长们,也快支持不住,没有人会连续接受绝望的降临。
意志与本能究竟哪一方会获胜?
……
予足使劲的抽打马的后胯,一向心疼坐骑的她此刻也管不许多。那个让她送信的人说的对,现在只有一个人能救涂山城,就是远在黄河的涂山小族长,曾经的“迈天者”涂山一山。
她得再快些。
——
——
禹手握镇玉撒开双腿向涂山城飞奔,他跑得太急,一不当心跟什么东西撞了个满怀。
“疼疼疼,你没事吧?”禹坐在地上揉揉脑袋对撞到的“人”说。正说着他发现情况不对,那玩意儿好像不是人,是一个浑身长着黄毛的人形怪物。禹虽然没有真的见过僵尸,但在痒的学习中他学过,他知道面前的是什么东西。
禹一个鲤鱼打挺起来,二话没说引出身上的“王者之气”,向涂山城跑。可那头僵尸更厉害,一蹦一跳就跑到他前头,堵住了他。禹没有办法只能放手一战。
几番交手下来禹支持不住,他躲到树后观察着对手,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可能不是它的对手,再打下去应该会很麻烦。这不是一招两式能分出高下的怪物,况且他还有必须要做的事。
怪物可没有他这么多心事,稍微停了一下,就嗅到他的藏身之处,立刻就冲禹扑来。禹正准备加强自身的气与它对决时,三只飞箭扎到怪物的头上,怪物刚往箭飞来的地方看了一眼,一枚白色兽玉撞它的胸腔上把它轰飞出去。
禹回头看见他的伙伴,他笑着说:
“大哥、辛萌,谢谢了。”
他说话的工夫,两个人走到他面前。
辛萌对禹说:“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一定要想好。”
“我想好了。”
穗摇了摇禹的肩膀说:“我拦不住不了你,但我还要提醒了,千万要小心,你将要面对的可是传说中的僵尸王。可不要对他抱有幻想,他跟兽王不一样。”
“嗯,知道了大哥,我这个人还是极有自知之明的。对了,大费呢?”禹问。
辛萌指着远处的一个山头说:“我们刚把他背到安全地方,还有你现在不是给别人担心。算了,我说这些也没有什么用。”她看了看四周的几个僵尸说:“我们俩把它们挡住,你做自己想做的事,记得拿好我给你的东西。”
“嗯,辛萌、大哥,再见!”禹说完跑了。
他走后穗对辛萌说:“你放心吗?”
“不知道。”辛萌说完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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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王城,华夏人王舜在九州殿内不停踱步,他的额头冒起了汗。身为人王的他遇到了麻烦事不算少,但眼前这件事由于牵扯面太广,而显得特别棘手。
这时一个人走进殿内,是一个身材壮硕但略有驼背的人,他穿着灰色的衣服,脖子上围着一条与季节不相符的灰白格子围巾,腰间别着一根竹子似的刀,这位五十多岁的壮年男人给人一种无形的威严,美中不足的是他是一个盲人。他围巾上的火字与衣服后的火纹,表明他的身份,他就是被众多游方诗人,称为大侠客的华夏火正–豪火游乐。
舜看他进来就问:“火正,东面传来消息吗?”
游乐上前一步说:“对不起,舜王,没有太有用的。”
“对那儿的事我们现在只能是担心,毕竟最快的消息传过来都要一天半。”
“舜王,我很少见您这么紧张。其实您大可不必如此,东边有左监在。”
舜指了下椅子说:“先坐下吧。”火正坐下后他说:“朋友,你就别给我舒心了,其实你也很担心那边儿情况,说一说你的看法。”
“那我就光谈分析了。我只是感觉现在涂山城的力量很弱,夏老与东伯他们在跟僵尸族三穷交手中消耗太大,更何况夏老的身体因此次东行,变得虚弱。更令我担心的是现在东夷主力战士都集中在黄河边,万一有一支敌方精锐出现在涂山城,我怕会出现意料之外的事儿。”
舜点了点头说:“我也这样担心的。”
“舜王,应该是我们担心太多了,也略显多余,毕竟就现在的局面而言我们只是看客。”
“但愿一切顺利吧。人年纪一大就爱操心很多事,尤其那些小孩儿的事儿。”
游乐一笑说:“这也不是是坏事。”
舜听完也笑了,他半开玩笑的说:“是呀!恩竟然把山给提出来了,山能出来对我而言,也是了却我的一件心事。”
“您不会想?”
舜摸了摸桌上放的黑龙剑说:“羽山之难时,我震断了天域公主送给山的宝刃,也该赔他一把。”
火正听到这有些吃惊,他问:“您说的不会是这柄‘王血黑龙’?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请您三思。”
舜摆了摆手说:“游乐,你虽小我近两轮,可我一直把你当自己的忘年交,你掌华夏权柄近二十年怎会想不出?我们君臣之间,还用如此含蓄的说话吗?”
火正一笑说:“罪臣滥用口舌,还望舜王降罪。”
舜也笑了说:“那就罚你今日赔老夫喝酒,哈哈!”说完君臣俩人相视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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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你老了。你当了几十年的东伯,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你的气力随着时间消逝而流逝。在这个时代,不管你们愿意或不愿意承认,你们‘九指洛川人’早已是落伍者。”将臣踩着化的左翅说。
化趴在地上用淌着血的嘴说:“我老了,你却一直年轻,一直强大。可你还是当年的英雄吗?东夷之人本身你的后裔,可你有做了什么?”
将臣听完愣了一下,紧接着双瞳睁大冲化怒吼一声,声音像极了发狂的野兽,惊得四周的僵尸转头看他。
他向化大喊:“你说的很对!我不是当年有熊将臣!我是僵尸王!时间老了你,改变了我。”
“异族的僵尸王,你这回什么都得不到。你空手而来,我们华夏也会让你空手而回。”
他说完将臣呆住了,而后僵尸王掩面仰天大笑。
将臣说:“好,好,好,东伯说的很对!”他说完,脚一用力踩碎化的左翅,左手一带劲将整个左翅硬硬生生地从化身上扯下来,血像泉水一样从老人身上喷出。
东伯没有喊叫,他走了。战死在涂山。
倒在一旁的夏恩和正与僵尸厮杀的战士大喊着他的名字,可他再也听不见了。
今天倒在涂山城的人不少,但这个人会让大家哭的撕心裂肺。
化走后,本就处于下方的人们更无力抵抗,离溃败只差一步,所有人都知道涂山城的末日到了。
将臣走向倒在地上的夏老,他说:“镇玉在哪?”
“不知道。”
“夏恩,化没有辱没自己的职位,你也对得起华夏左监的名号,我会给你留个全尸。”
将臣随手拾起一把利剑,把它悬在夏老的心脏之上。他说了句再见就要松手。
“住手!”
将臣听见有人说话,回头一看,剑没有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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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臣一看说话是一个显出“王者之气”的少年,少年手中正是他的那块蓝色镇玉。
“让他们停手,要不然我就给它毁了。”少年死死捏住镇玉说。
将臣挥了挥手,所有的僵尸停止攻击退到一旁。
“你回来干什么?”夏老被人扶起后对另一边的禹说,涂山城里剩下的人都看着这对爷孙。
禹看着爷爷没有说话。
“少年,把你手里的镇玉给我,这样他们就都可以走。”将臣说。
禹看了看四周,破碎的城市、故去的东伯、伤痕累累的大家以及一旁嗜血的僵尸。他生气了,他说:“是你把这儿变成这样的。”
将臣说:“是我和你又能怎么样?”
“我不能怎么样,现在的我根本不能怎么样,但它能怎么样。”禹亮出镇玉再说:“放他们走,要不我就让你白来一趟。”
禹的手死死的握着镇玉,他身上黄色的气焰表明他没有在开玩笑。
将臣看着眼前激动的少年,明白对于这样脑袋空空的小鬼而言,做事是不会有什么犹豫。他说:“他们的去留无所谓,但你和你手中的东西必须留下。”
“可以。”
“让他们走,我绝不出手。”将臣说完一摆手,僵尸们整齐的闪开一条道。
禹看了眼爷爷,祖孙俩没有说话,只是相互对视。过了一会夏老挣脱开众人,一步一步走向躺在地上老友。他的泪止不住的往下流,从当年平定西戎之乱到而今。几十年来,他们几度经历生死,可现在却阴阳两隔。看着老友,少年时代他们说过的壮志豪言在耳边回荡,越是不想心中出现曾经的回忆就越多。他不是爱哭的人,尤其是在这个场合,可今天真的控制不住。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背起故去的朋友,几十年了,剩下的人不多了,能再和他说起那些老掉牙笑话的人,又走了一个。他擦不过来脸上泪,太多了。他身旁的人纷纷扶住他和他背上的东伯。
夏老用沙哑的声音对背上的人说:“化,我就再让你使唤你一回,我们兄弟一场一起走。”
他说完这一话,四周的人都掉下了眼泪。
他对人们说:“所有人都走,这就交给舜王的徒弟,我们能做的已经够了。”
当他走过禹身边时,他轻声说:“多撑一会儿。”说完他引着剩下的人离开。
所有人走过禹身旁时,他们没有开口,但都深鞠了一躬。
将臣看着眼前的一幕想起了,一个人给他说过的话。
“什么是英雄?就是当人们绝望之时,能够挺身而出的人。”
他的耳边也响起自己曾说过的话;“吾乃有熊北地守将臣,想要功勋的,快来取我的项上首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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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将臣说:“虽然没有这个必要,但还是向我介绍一下你。我见过的人太多了,可记住的不多。”
“我叫禹,来自华夏!”
“来自华夏,这是多少年前的称谓?一千年前就有人说过的空话,现在还有人拾起,有些东西难道就不会过时吗?”
将臣脸上出现一些不易觉察的东西。
禹看出来了,他说:“我师父说,有些东西不会过时。我手中的镇玉是你的,听说你曾是华夏六镇,为何现在会成这个样子?”
将臣听完好长时间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说:“小鬼,要不要听一下我的故事?”
“好。”
“从哪时开始说起呢?就从一切的开始说起吧。”将臣看着失去星辰的夜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