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乔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见到常宁远了。
她不知道是他没来上课还只是因为自己没留意他。
只是常宁远这个样子, 实在有点太陌生了。
他瘦了很多, 脸部的线条越发凌厉, 脸颊甚至有些凹陷。他穿一件宽松的衣服,越发显得空空荡荡。
不知为何, 眼前的常宁远突然让季乔想到了前世葬礼上的那个人。
季乔不禁哆嗦着打了个寒颤。
“你怎么在这?”季乔凝了凝神,冷声问道。
“我……”常宁远顿了下, “我想补送你一个礼物。”
他将自己手上的手提袋递给季乔。
季乔看到那熟悉的橘色包装,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你哪来的?”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声音带着几不可闻的颤。
她了解常宁远现在的情况, 他不可能买得起LV。
“打工赚的。”常宁远弯唇,嘴角挤出一个笑,“之前那个生日礼物你不喜欢, 这个补给你。”
寒假的时间很短,常宁远打了餐馆和家教两份工也不过才赚了两千多。他成年了,过年也没有压岁钱可以领。他只好向父母提前透支了这学期的生活费。
从开学时起,他就一直在外面打工, 好多课都是能缺则缺,请别人帮忙喊到。平时他省吃俭用,一日三餐都极尽简单,在宿舍泡面成了家常便饭。
陈显一直说他有病。
可能是吧,但是他凑齐了买包的钱。
今天一大早,他和陈显两人一起去汇同市中心最奢侈的商场。
这是他第一次去那里,商场装修得豪华贵气,他像个土包子一样进了LV的大门。
他的钱不多,能选择的余地很少。
买完这个包,他这学期的生活费也没了。后面的一段时间里,他都得出去兼职来维持生活开支。
不过常宁远并不后悔。
最近一段时间,他偶尔还是会梦到另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里,他和季乔快要毕业了。
他们说好要一起留在汇同,努力过自己的小生活。
梦里的季乔很喜欢他,甚至为了他和妈妈闹翻,被断掉了生活费。
他无法形容当自己梦到这里时的感受,大概是一种受宠若惊。
在这个世界对他冷若冰箱的季乔,在梦里却那么好。
他真的好想让梦境变成事实啊,魔怔了般想尝试一把。
季乔站在原地愣了半晌。
常宁远的眼睛下方一圈青色,眼白还布着血丝。
从他现在的模样看来,季乔甚至不难想象他是打了多少的工才攒够钱。
他这样站在树下弯着唇笑,似乎又变成了上辈子和自己谈恋爱时那个阳光的运动少年。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常宁远的反应实在太反常了。
“你——”季乔一时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手指紧了紧,没有接过他手上的东西。
“季乔。你喜欢LV,我会努力赚钱买的。现在我是还买不起,你等我几年,等我毕业了——”
“你别说了!”季乔突然厉声打断他。
“你这什么意思?我答应接受你的礼物了吗?”她又气又恼地质问。
“我说我不喜欢你,你是听不懂还是耳聋?”
“我让你打工给我买LV了吗?”
季乔一句一句地逼问,呼吸急促。
她实在没有想到,常宁远会选择打工给自己买LV。
在被羞辱之后,他不是应该就此退出自己的生活吗?
被季乔质问后,常宁远有些意外地愣了愣。
“你不喜欢我,可我喜欢你啊。”
“礼物你收下,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他的表情很真诚,真诚到甚至有点傻和蠢。
对上那双明亮有神的眼睛,季乔有点想笑。
人生真的好讽刺。
她曾经对陈小兔晒在朋友圈的包耿耿于怀,为自己在同一个年纪收到的小ck感慨万分。
这一世的她提前收到了这份礼物,内心却毫无高兴的感觉。
“你拿走,我不要。”季乔摇头拒绝。
“为什么?”常宁远不解,“我不要你还礼,你不是喜欢吗?拿走吧。”
他说着,脚步往前一步,拎着手提袋的手不注意碰到了季乔的手。
她的手指发凉,常宁远有一瞬间的愣神。
季乔却是立刻受惊般地一甩,橘色的袋子连同里面的盒子一起被碰到了地上。
“砰”地一声,扬起点点灰尘。
季乔瞪大了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和你,真的不可能!永远也不可能!把LV柜台都搬空也不可能,明白吗?”
在季乔严肃肯定的语气中,常宁远眼睛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
他垂眸看了眼落在一旁的橘色袋子,手臂紧了又紧。
那是他花了所有心思和金钱买来的礼物,现在却像个垃圾一样被丢在一旁。
就如同自己对季乔的喜欢,也被她弃如敝履,避之不及。
“我不行,他就行吗?”常宁远低声喃喃。
他的身体僵硬,四肢渐渐发凉。
灵魂仿佛抽离了身体,变成另一个存在。
他?
季乔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贺时礼。
“对!我早就和你说过我喜欢他了。”季乔一口承认。
“我不信。”常宁远摇头。
如同被判刑的罪犯在垂死挣扎,他咬着牙拒绝承认。
季乔见他到此还不愿信,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不信?拿你别用他的名义把我骗下来啊!”
连约她都要以贺时礼的名义,还说不信?
常宁远一怔:“我没——”
“——季乔!”身后突然一声焦急的声音,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
季乔回头,看到贺时礼的身影从拐角处小跑过来,心口顿时一松。
“你没事吧?”贺时礼匆匆赶到季乔旁边,关心地问。
季乔抬眸,静静地看了他几秒。
接着突然垫脚,搂上他的脖子亲了上去。
“反正也亲过了,不差这一次。”她唇对着唇,小声说。
模模糊糊的声音淹没在两人相触的唇间。
亲吻是热血上头一瞬间做出的决定,季乔吻上去的时候就害怕了。
怕贺时礼会毫不留情地退开自己,那常宁远一定会继续认为自己在骗他。
可真的吻上时,季乔又觉得此刻的自己狼狈且无助。
犹如溺水的人攀着浮木,她也死死搂住贺时礼的脖颈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帮我。”
她半垂着眼看向贺时礼乌黑的眼瞳,声音里有丝恳求。
贺时礼垂眸。
眼前人的眼睛水润清澈,眼神仓皇而无措。
“不差这一次……”
原来那晚醉酒后发生的事她都清楚。
余光中,贺时礼看到常宁远的脸部肌肉隐隐颤抖,死死盯着这边的眼神严厉可怖。
贺时礼的心脏一紧,一瞬间下了决定。
不管季乔是因为什么,他都不想她承受来自常宁远的压力和怒气。
有什么事就冲他来吧。
贺时礼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上移,分别放在了季乔的脖颈和后腰。
他俯下.身,慢慢阖上了眼睛。
闭上眼睛的最后一秒,他看到常宁远弓下了身子,弯向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