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语?以后当翻译啊?”老李眨眨眼,“我还想着等你毕业以后帮着我跟你爸做事呢。”
“不用我帮忙,叔叔你也已经做得很好了。”
“那不能这么说,运气成分吧,再加上你爸帮了我不少,”老李潇洒地摆摆手,“不过你爸确实也是莽,居然肯放弃铁饭碗过来跟我一块儿创业,当年关系好的同学不少,就你爸肯伸手拉我一把,现在日子好了,你爸的忙当年也算是没白帮。”
老李笑了笑又放缓了语气说:“你爸妈的事情,叔叔在这里跟你说句对不起,当时也是真没想到,会闹得你爸妈离婚,我真是——”
雪竹轻声说:“这跟叔叔你没关系,是我爸妈他们两个人自己过不下去了才离的婚。”
“好孩子,还好你没受影响,读书争气啊,”老李深吸口气,大腹便便的男人哽咽起来都有些费劲,“学外语好,多掌握一门语言,以后走到世界的哪个角落都不怕听不懂话了,是吧?”
雪竹微微一笑,点头附和叔叔的话:“是啊。”
“那你以后有出国的打算吗?”
老李问完这句,看见小姑娘垂下眼眸,清澈的瞳孔像是恍了阵子,染上迷茫的雾气,等再抬头回答他的话时,眼里的迷茫仍是没有散去,嘴角牵起笑,语气苦涩而细微:“不知道。”
没有人天生是一座孤岛,岛上有阳光照射,有被海水浸湿的细沙,有树有花有风吹过,她只不过是失去了其中一小块土地,那里虽然已经荒芜不生,但她日后还有很多年去慢慢忘记这块不寸之地。
雪竹乐观地想。
第44章 . 二十岁 人生的旋转木马
大学入学没多久, 贺筝月的婚礼如期举行。
新婚夫妇正式的婚宴先在上海举办,后来又回了趟新娘的老家童州市办了次回门宴。
回门宴的时候雪竹也陪新娘一起从上海飞回了童州市。
即使是回门,也依旧是热闹盛大, 不少熟悉的亲朋好友都相继到场。
雪竹也看到了好久没见的钟子涵。
钟子涵走进新娘房,先是叫了声筝月姐, 接着在看到雪竹的那一瞬, 惊喜地笑出声来:“小竹?真是没认出来, 都长这么高了,”然后冲自己腰腹那儿比了比,“我记得你当时也就这么高吧。”
雪竹扯了扯唇角:“我哪有那么矮。”
“开个玩笑, ”钟子涵打量她的脸, “什么时候学会的化妆?今天的妆挺漂亮的。”
雪竹不吃这套:“化妆师给化的, 所有伴娘都是这个妆。”
钟子涵倒也不生气, 给自己找了台阶下:“那你也是伴娘中最漂亮的。”
“谢谢, ”雪竹适时奉承,“你也是今天来的人里最帅的。”
“那是,”钟子涵说,“毕竟孟屿宁在英国赶不回来,最帅的可不就是我么。”
孟屿宁人确实赶不回来, 不过红包比人的速度快。
属于人没到,红包到。
贺筝月拿到孟屿宁的红包时,还跟其他人说笑说这个弟弟连顿喜酒都没吃到,白白浪费了一个红包。
雪竹和钟子涵正站在一旁闲聊,突然听见贺筝月冲他们说:“你们俩过来, 我给宁宁打个视频通话过去。”
雪竹在听到这个名字后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
连线声从手机里传来。
她忙说:“我先上个厕所。”
然后转身躲进了房间里的洗手间。
“小竹你快点。”贺筝月催道。
雪竹:“知道了。”
直到连线接通,雪竹也还没有出来。
钟子涵挑着眉埋汰手机里的人:“孟屿宁同志,在遥远的日不落帝国过得怎么样啊?那边的阳光有没有咱们祖国母亲的怀抱温暖啊?”
手机视频像素并不高, 孟屿宁那边还是凌晨。
公寓里无光,男人坐在桌前,身姿如松,指尖处还夹着钢笔,手肘下垫着几沓文件,显然是还在忙。
他打着台灯和他们视频,噪点密集,但还是能透过反光的镜片中勉强看清他微弯的眼梢:“当然没有。”
钟子涵哼道:“算你这人还有点爱国之心。”
“感谢认可,”孟屿宁低笑两声,视线缓缓挪动,随即轻声问,“怎么没有看到小竹?”
“她去洗手间了,”贺筝月偏头冲洗手间喊了声,“小竹你上完没有啊?”
从洗手间里传来飘忽的声音:“没有。”
“你是不是刚吃了什么东西肚子不舒服了?”
专业习惯导致钟子涵没忍住站起来想详细问问她怎么回事。
刚往洗手间走了两步,房门突然被推开,一群穿着伴娘服的年轻女人站在门口,还伴随着叽叽喳喳的吵闹,他被轻微吓到,下意识滞住脚步。
伴娘团们在看到钟子涵的那一刻,眼睛里瞬间蹦出光来:“筝月,这就是你那个在协和念书的弟弟?”
贺筝月:“对。”
还没反应过来,钟子涵被一群伴娘姐姐包围,又是问多少岁,又是问有没有女朋友。
有个伴娘注意到贺筝月正举着手机,屏幕里还有个人。
“贺筝月你今天结婚还偷偷跟男人通视频,通视频也就算了,还比你老公帅,你这么做对得起你老公吗?”
贺筝月笑出声:“放你妈的狗屁。这是我另一个弟弟,在英国念书那个。”
“我靠。贺筝月你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吧,两个这么帅的弟弟,”伴娘立刻不服地嚷嚷,“还有你那个小妹妹,比我们年轻又比我们漂亮,你找她来当伴娘,我们这些老阿姨被你妹妹衬托得更像老阿姨了。”
一时间新娘房里吵闹不堪。
孟屿宁不太喜欢这样的吵嚷,只能说:“我先挂了,新婚快乐。”
贺筝月最后坚强地问出了一个她最好奇的问题:“宁宁你找女朋友没啊?”
又来了。
万年不变的问题。
男人依旧是万年不变的回答,摇头失笑说:“没有,我先挂了。”
挂掉视频,贺筝月终于受不了了,叉着腰对这帮女人喊:“我告诉你们,别想打我弟弟的主意,要找男人你们自己找去!”
伴娘们纷纷叹气,表示贺筝月这个朋友太不给力了。
等雪竹从洗手间里出来时,安排婚礼流程的工作人员过来敲门,说新娘可以上场了。
雪竹替贺筝月理好西式新娘服长长的裙摆,贺筝月悄声低头对她说:“待会给宁宁发个消息,刚刚你们俩都没说上话。”
雪竹点头:“嗯。”
但她清楚自己是在敷衍而已。
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躲,反正隔着手机,大大方方对着镜头叫声哥哥,说句好久不见那又能怎样。
自以为已经藏得很深的心意还是会在听见孟屿宁这三个字后又突然撺上来。
婚礼结束后,雪竹和其他人闹完了洞房,又帮忙收拾了下房子才离开酒店新房。
回去的路上,她和钟子涵顺路,两个人都喝了酒,互相搀扶着上了车。
钟子涵喝得尤其多,他今天也不知道发什么疯,跟新郎干上了,不过比起已经被他灌到不省人事的新郎,他现在这样已经算不错了。
本来醉到靠在雪竹肩膀上的钟子涵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睁眼的,突然酒气熏熏地叫她:“小竹。”
雪竹迷迷糊糊地应声:“在,什么事?”
钟子涵喃喃道:“她还是结婚了。”
雪竹没听清,问:“啊?什么?”
“我说筝月姐她结婚了。”钟子涵重复道。
“我知道啊,怎么了?”
“你不知道,”钟子涵用额头蹭她的肩膀,边蹭边叹气,“你们都不知道。”
雪竹脖子痒得慌,扶起他的头让他坐好:“子涵哥?你是不是不舒服?”
钟子涵打了个酒嗝,用力点头,声音还挺委屈:“是不舒服。”
“那要不要带你去医院啊?”
“去医院有什么用啊?我自己就是大夫,”钟子涵眨眨眼,咧嘴笑得傻里傻气的,“开什么药都没用的。”
雪竹以为他发酒疯,只好将后座的车窗打开,想让夜晚的冷风帮他醒醒酒。
冷风吹了一路,等到家时,钟子涵已经比刚刚清醒了不少。
没了刚刚的醉态,他清醒后的第一句话是:“小竹,刚刚我说的话你能不能当做没听到?”
有点掩耳盗铃的意思,但他不能不硬着头皮向她请求。
雪竹隐约猜到什么。
她什么也没说,点点头答应他。
“谢谢。”钟子涵感激地对她笑了笑,像小时候那样摸了摸她的头,“还是妹妹好。”
谁说人长大了后胆子也会变大,全是胡扯。
年少不计后果的莽撞心动,越是随着年岁的增长,便越没有胆量说出来,心里的负担和犹豫越来越重,当年的冲动和无畏早已被消磨殆尽,只留下说不出口的无限遗憾。
比起少年时期不顾一切地放纵大哭,会有人安慰有人心疼,成年人们会选择用时间来治愈这一切,一觉睡醒后,又挣扎着重新投入新的生活中。
她也是,钟子涵也是。
心里那份不肯承认又无法忘记的感情,哪怕就是到死的那一天,估计都只有自己知道。
***
婚礼结束后的几天,雪竹和新婚夫妇二人重新返回上海。
日子很快又趋于平淡,这其中发生过不少小插曲。
身边的人不知为什么都开始用起微信,雪竹也随即将大部分的联系人转移至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