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母顾不上笑话老头子,到屋里找儿媳商量事去。她没想到会有衙差来报喜,就没准备喜钱,这会儿也不知该给多少合适?
锦欢顾不上欢喜,赶紧想拿了红纸出来,想了想说,自家是庄户人家,本来就没什么钱,给多少是个心意。
多了给不起,太少也不好,就拿红纸一人给包了五十文钱,两个红纸包加起来一共一百文。刚包好,时母就利索地拿了出去。
再到门口,好家伙,就这么会儿时间,门口乌泱泱围了有二十来口人。
她也顾不上打招呼,把喜钱给了时父,时父赶紧塞了衙差手里,笑说请差爷沾个喜气。
红纸包碰上手那回,衙差轻轻捏了捏,琢磨该不止二十文,心下满意,面上笑容越发灿烂。
按说一般中秀才是不用他们来跑腿的,都是自去县衙外面看榜,不过是只有廪膳生员才有这待遇。
普通秀才前途不定,大多数都止步于此,可谓一时秀才一生秀才,光是秀才并不值得旁人上心。
秀才在乡下招人稀罕,比较值钱,那是农门读书人少,但在外头没啥大不了的。
但是廪膳生员不一样,他们是属于秀才里的尖子生,只要不出大的纰漏,之后考个举人总是没大问题。
所以,普通人挤在县衙看榜时候,衙差早早就奔着这些一等的秀才家来报喜来了。
他们跑这一趟,一来混个脸熟,二来就是讨个喜钱。
话说回来,报喜要给看喜钱是惯例,他们也的确有讨赏钱的意思,不过,该推辞还是要推辞一二的。
直等时父再三劝过,时迁也在一边帮声,两衙差这才满脸喜悦的收下红包。
收了红包,今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两人跟秀才公拱手到别,喜滋滋地走了。
***
时父和时迁送走了报喜信的衙差,家里并没有闲下来,来家里的人反而越发多了。
时父他虽没有亲兄弟,但是堂兄弟不少,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哪个底下不是儿孙满堂的?
一时间,客似云来。
不光是几个堂兄弟家里来了人,还有几个平日跟时家相处的特别好的庄邻,也都来给时迁道喜。
时父这么多年,头回这么有面子,乐得牙花子都露出来的。
这样的喜事,不留客吃饭肯定不成,好在时母早前想着万一中了怕来不及提前备了些酒菜。
本着以防万一的念头,如今倒是正派上用场。
时迁他堂叔伯家里也有眼色,知道人太多也招待不下,一家留了几个当家人和小子,其余的就被时父他堂兄弟们撵回去了。
不多时,留下的几家家里的女人们又带着鸡蛋、肉、菜过来,还有个嫂子杀了只鸡来。
看得时母直乐呵,没那不长眼色、白占便宜的。
也不是,时迁他亲兄弟这边,两亲嫂子可是空着手过来的,她两家就在隔壁,来得最早,打听说时迁中秀才后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的,比外人来得更震惊。
如何想得起来肉菜这些?
不过,等看着叔伯家里陆续上门,嫂子婶子们手里提的东西,两兄弟赶紧各自去找自家娘们去了。
结果,两人又被时宗时勇撵回去拿菜去了,等赵氏和孙氏拎了菜再回来,灶上都成了香饽饽,地方被女人们占满了。
她两插脚的地方都没有,将篮子递给婆婆,问婆婆有吩咐没?
时母瞥了一眼篮子,老二家的装的还过得去,里头放了一块猪肉,还有七八个鸡蛋。老大家的就是几把子青菜,加几个蛋。
大喜的日子,时母没骂人,屋里这么多媳妇,她两连站都没地儿,还怀着身子,能帮上啥忙?
时母就吩咐她两自己出去找地儿坐着别添乱就成。
赵氏和孙氏又去找锦欢,灶上可没弟媳人呢!
却不知因着时迁中了秀才,锦欢就成了秀才娘子,她这身份用来迎客正合适,所以时母就叫儿媳在外头帮忙,要是再有女人过来,领屋里说话啥的。
没成想,还没迎来女客,倒是先来了男宾,这人锦欢也见过,正是时迁拜托帮忙看成绩的许运。
***
一时又是一阵寒暄。
时迁领着人进了堂屋,许运也是过来报喜信的,不过只看屋里这热闹劲儿,便知时迁该知晓了。
果然,时迁他大堂伯就一脸与有荣焉地把情况说了,说时迁这成绩太好,先前已有县里的衙差来报过了。
许运一脸羡慕,居然还有衙差报喜,这也太风光了。
难怪他没多耽搁时间过来,还是来晚了,想来是衙差早早得了消息,只怕刚贴榜那会儿,衙差已经在路上了。
他心下艳羡,还是先跟时迁道喜,说要是没耽搁,兄弟许是早两年就能中,如今虽然晚了两年,但是却叫时兄得了一等,正应了那句“好饭不怕晚”!
时迁口头谢了一回,又特地端了杯酒水感激他特特赶来报信的情义。
听时迁这个同窗吹他儿子,时父也很高兴,嘴上不停地夸许运。坐上的都有眼色,同辈的小子也端了几杯敬许运。
饮了酒,许运主动谈起他们书院里参试的其他人,说一道去的几十人,中的只有三人。
一个时迁,一个时迁的同寝,剩下的一个在书院里也是出了名的,人都知他性格坚毅。
盖因他是考了许多次,皆不中,仍旧不放弃坚持在书院学习,因此跟书院大部分学子不是一辈人,跟时迁他们也不相熟。
许运这一席话就意味着锦欢她堂姐夫孙冀没中,许运自个儿也没中。
说这话时,许运还是一脸笑容。
他比时迁要小一岁,成绩却及不上时迁,先生说他还需再努力个把年头,故而他今年参考有一大半想法是试试水,他家里人也是如此。
只是,但凡考了心里还是总是有几分侥幸、盼着能中,结果非常现实,火候不到成绩果然不理想。
他有些遗憾,但也不是不能接受,左右他还年轻。
时迁静静听他说着,未插言。
早在进门时候,时迁就大约猜出来了,若是他中了,只怕也会赶着回家庆贺,没可能留下,但时迁还是免不了为许运遗憾。
考不中的滋味想来很难受,时迁推己及人,一时不忍在他面前庆贺。
屋里推杯劝酒的氛围一时凝滞。
反倒是许运露出笑容,笑说:“很不必如此,我尚且年轻,以后机会多的是,就不信我考个十几回、几十回,还考不上?”
很是看得开了!
时迁很钦佩他的豁达,一时也勉励说,再积淀一二,想来院试不在话下。
屋里气氛又热闹起来。
很快菜品相继端上,屋里的男人们吃着喝着说着笑着,一时欢笑声不断……
锦欢在外头听着屋里的热闹声,手上不闲着,间或给来家里看热闹的孩子们散着糖块,或是不时给嫂子婶子们抓把花生瓜子,脸上笑容就没下来过。
赵氏和孙氏在院子里找了个空地,自己搬了把椅子坐着,看着锦欢脸上的笑容只觉刺眼的很。
但她两这会儿想法又有不同。
像是赵氏,纯粹就是还在发懵,不知道老三怎么就走了狗屎运,有了这一出好事。
又后悔前头闹分家,早知道有今日,她还闹什么分家???
如今,分了家,凭着婆婆的绝情,老三就是考得太好她只怕也占不了什么便宜……
孙氏这边想得更深一些。
早在年初时迁又去书院时候,她其实隐约有点儿害怕了,怕自己成笑话,但是同时她也在找机会同婆婆缓和关系。
所以,之前大嫂怀孕装身体不好,故意占便宜把铁牛交给婆婆带时,她也心动却最终忍下来了,怕婆婆怀疑她动机不纯,她准备循序渐进,慢慢跟婆婆修补关系来着。
谁能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修补,老三他居然今年就考上了???
孙氏一边懊恼自己心里早有算计却没及时抓住机会,一边又气时迁考上秀才来得太快。现在再去讨好婆婆,婆婆百分之一百打动不了。
她真的是要气死了!!!
***
不单单她两思维发散,心里烦闷,只锦欢在院子里站着,听着屋里的热闹声,起初还好,之后她脸色就有些不对,隐约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第六十三章 ……
吃完了席, 也没人撤。
村里难得出了时迁这么一个秀才,还是本家,时父那些堂兄弟们对这个侄子, 除了稀罕还是稀罕。
一个个的笑着闹着嚷着叫秀才侄子说上几句。
时迁就套路了一把,简单感谢了几句家人的支持, 师恩,运道。
这话太官方, 一桌子的老少爷们直呼不过瘾, 叫多说点。
时迁:“……”
时迁自己不好吹嘘自己, 架不住旁边有许运这么个知晓内情且知无不言的人呀, 一时接过话来:
“大家伙儿不知道,时兄那也是我们书院的风云人物呢!”
就有人捧哏, 问这是怎么说的?
“早前我们这些同窗就知道他厉害,回回月考季考岁考要压大家一头。所以,前些年那会儿谁要是能做梦梦到压时兄一头, 人都能从梦里笑醒过来。”
这描述的可够生动形象的, 有个堂弟还给时迁比了个大拇指, 夸他厉害, 又说他不够义气, 有这本事, 咋不早点跟兄弟说说。
时迁:“……”他能说自己那会儿压根就不知道同窗想法这么丰富嘛?
叫时迁说,一个个还是闲的, 不够累,真用功累了,沾床就该倒头睡下,不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许运察觉他这想法,都无奈了, 把话题拐回来继续。
之后时迁空窗两年是个什么情况,大家都知道,想来他人不在,没了存在感,时迁那些同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渐渐也将人忘在了脑后。
倒不用许运再解释,大家比较好奇的是,时迁今年再去学堂是个什么情况?
许运扮着说书先生的角色,为大家细细道来:
“今年啊?因他缺了不少功课,人都以为他在学里会跟不上,猜他成绩要跌到倒数,不少人都在暗戳戳等着看他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