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郑扬。是郑氏棺材铺的二当家，老板是我的养父郑大前，店里只有我们二人。
名是好名，但“名负其实”，穷得叮当响，以至于我马上二十岁的人还整天幻想如果世界上每人给我一块钱的春秋大梦。
郑大前从不让我叫他养父或者爸，他说我是棺材子，叫爸晦气，所以我一直称他为师傅。
我们住的地方是在八闽省三元市里一个叫岩城的小城市，总人口才二十来万，这里相对比较落后一些，而我们的棺材铺，算的上县城里白事行业的标杆，不管是家里有人仙逝、夜半有人撞鬼、又或者小孩子胡言乱语不睡觉，找郑大前总没错。
跟着师傅这么多年了，我也算是学到了行业里的一点皮毛。对付一些小儿科还是绰绰有余的，于是我的名声在县城里也慢慢起来了。
真正让我三观五官世界观发生转变的，还得从那时候说起。
……
这一天。师傅让我去离县城二十几公里外的柳家村去处理一个小孩胡言乱语高烧不退的问题。
正常来说，这种问题也算小儿科，于是我等到天快黑的时候才懒洋洋的坐上中巴汽车。
师傅有交代，处理完事情之后也不要急着走，要在当事人家里住上一夜，一来是让当事人放心一些，二来也可以避免晚上收钱。
这是哪门子规定我不知道，夜晚不收钱，如果有急事必须要立即离开的话，可以到时候再去收取费用。
通往柳家村的道路还是比较崎岖的，颠簸不已，路边种的防尘小树的树枝不断的抽打着车窗，让我情不自禁的左躲右闪。
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我在柳家村的村口下了车。
一个大概四十多岁黝黑的汉子坐在一辆“飞鹰”牌摩托车上东张西望，看样子是在等我。
还没等我打招呼，他就急匆匆的下车朝我走来，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您是郑氏棺材铺的二当家？”
“对，是我。”我压着嗓子面无表情的回答道。
倒不是我没有礼貌。因为年龄的问题，我被看轻了很多次，甚至前些日子还有人在背地里议论我的毛长齐了没有。所以我必须装出一副很成熟的样子。
“可算把您给等来啦！”汉子有些兴奋，双眼都隐隐有些放光，看来小孩儿的问题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简单地说了两句之后，我们就一起骑车朝着他家赶去。
路上我知道了事情的大概。柳家村因为道路的问题，要去一趟县城得遭不少罪，那一路的泥泞，光是走路就让人心惊胆战，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柳家村的营生都是靠种植、养殖，一年只要去县城一两次就足够。
这汉子，家里就是有个小鱼塘。小孩儿是他的儿子，才四岁。算是绝对的老来得子。
听他说小孩儿是被水给吓到了，上个星期汉子去检查鱼塘，带着儿子一起去的，可不知为什么，一条直路走的好好的，小孩儿突然就掉到鱼塘里去了。
好在汉子身手还算敏捷，迅速将孩子给捞了起来。
不过从那天晚上起，小孩儿就开始发高烧，饭都不吃了，当天夜里迷迷糊糊的喊着“别推我别推我”的话。
七岁以下的孩子大脑还不全面，天眼未合，所以经常能看到一些成年人看不到的东西，这孩子应该是被水鬼给作弄了，所以才会一直念叨。
天一亮老汉就带着孩子去了县里的医院，做了不少的检查，吃了不少的药，高烧始终不会退，辗转之下才打听到我们棺材铺，立即就让孩子出院回家了。
这种事情，太好处理了。
说话间，我们也到了老汉的家。
隐隐约约的还能听到女人的啜泣声。
老汉的家还挺不错，是一个二层的小洋房，有一个院子，院子里种了不少净化空气的花草，应该都是为了孩子才准备的。“婆娘，师傅来了，你快去准备点茶水。”
老汉领着我进门，虽然嘴里喊着让婆娘准备茶水，但脚步却没做停留带着我就朝着二楼走去。
到了二楼，一股子中药味呛的我想干呕。想来是老汉病急乱投医。
实话说。
见多了奇奇怪怪的我，见到孩子的时候还是有点被吓到了。
这孩子头上贴着一条毛巾，哆哆嗦嗦的，看不出是怕还是冷，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嘴唇发青、脸上苍白。裸露在被子外的一双小手和小脚，瘦的都没个人样了，像一只猴子似的。
“小军，爸爸把师傅给你带来了，你别怕，很快就好啦！”老汉双眼发红，双手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衣角。
见状我也没有废话。直接走到了小孩儿的床边，原本跪坐在床边照顾的女人也赶忙给我让开了位置。
小孩儿应该是很久没有正常进食，此时有些虚脱，布满血丝的双瞳有些涣散。
我摸了摸孩子的脑袋，着实烫的惊人，要是再拖下去，不死也成智力残疾。
“给我准备一碗清水，一根木筷子，来的路上我看见有柳树，去折一根枝来。”
这是我们最基础的处理方法，小孩估计是吓到了，但也不能排除被鬼上身的可能。
清水和筷子，是我跟鬼魂交流的桥梁。
而柳树枝，是去秽用的。当然了，如果是鬼上身的话，柳树枝就是用来抽它丫的！
听到我的话，汉子不敢怠慢，应了一声之后便下楼去准备，这时女人却突然“噗通”一声跪在我的身边。
“我求求你救救孩子，我们是实在没有办法啦！”女人带着哭腔。
“快起来，既然我来了，就一定会好好处理这个事儿的。”我连忙伸手去扶。
女人一下躲开我的手，将手伸进衣领子里。随后掏出一把钱就往我的手里塞。
“这是我们给您准备的，请您无论如何都要帮帮我们呀！”看着女人的模样，我突然鼻子有些发酸，从小没有父母的我，每当看到父母对孩子的付出，都会有一种一样的情绪。
“明天再给吧，还是先看看孩子再说。”我话音刚落，老汉便拿着工具回到了房间内，女人也不再多言，起身颤颤巍巍的站到了一旁。
从汉子手里接过清水，用手沾了沾，随后洒了几滴到孩子的额头上，孩子顿时抖的更厉害了。
“别推我，别推我！”听到小孩的声音，我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声音有些尖锐，对于常人来说，还没变声的小孩有这种声音不奇怪，但对于我们行内的人来说，这就是鬼上身最有力的证明！
鬼魂的声音跟我们的声音不一样，它们的声音就像是被压缩过一样，一般都是比较尖锐然后有些剌嗓子那种感觉。
确定了是鬼上身之后，我将清水放在孩子的面前，筷子沾湿，随后抓着筷子立在碗中。
“冤有头债有主，谁害得你找谁去！”我用极小的声音说到。
“别推我！别推我啊！”
“敬酒一两，罚酒万斤，吃不了你要给我兜着走！”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孩子顿时安静了，想来是孩子体内的鬼魂也感受到了我不是一般的马铃薯。
“离开这里，我会带你回到原来的地方，同意的话，你知道该怎么做！”不跟它废话，说完之后我就将手给松开，随后筷子倒在碗边。
不到十秒钟的时间，筷子晃悠了两下。
它同意了。
我将筷子从碗里拿出，轻轻的在孩子的脑袋上点了一下，这是将鬼魂从孩子体内带出来的办法，做完这个动作之后，我看见孩子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随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尽管哭的很厉害，到明眼人一看也就知道，孩子现在算是正常了。
“等孩子情绪稳定一点之后，这碗水给他喝了，你带我去一趟孩子落水的地方。”
我对着汉子点了点头。
“哎呀！真是神仙啊，太感谢您啦！”女人跟着嚎啕大哭起来，顿时屋子里吵得不行。
……
鱼塘不算远，汉子拎着手电筒，我攥着筷子跟在后面。
原本只是想着将这鬼魂送回去就行。可到了鱼塘之后，我见到了这辈子从没见过的怪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