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了，龙凤花烛照得满堂红，将人影映入墙壁。粗看之下，两人交颈耳语，温馨和乐。
隐去表情，忽略声音，只呆呆地看着那黑团，林清原以为不至于那么难以忍受。
这原是她梦中的盛典，应繁花似锦，她强忍着看它进行，没想到居然如此不堪。
道具低劣，情节生硬，最让她一口气提不上来的，是墙上的影子……居然是四边形的。
铜鼎都没他这么方正！
这是林清最美好的向往啊，她心心念念的师尊自然应该完美无暇，拥有最高的颜值。
否则如何让她迷恋？让她失去自我？
现实已经崩塌，让她片刻沉迷的假象不可能会没有的。
林清深吸了一口气，无数次地对自己心理暗示，外在的根本没什么要紧。
哪怕他是白骨精？
哪怕画画皮呢？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脸还在，任何事情她都可以接受。
“清儿，以后我会保护你的，你相信吗？”耳边信誓旦旦的话让林清内心升起一股热流。
毕竟会说人话的东西，还是有点可信度的。
她慢慢地抬起了头，眼前的人深情款款，满脸陶醉，似乎是世界上最爱她的人。
然而，下一秒，一声尖叫刺破长空。
“清儿？”“顾倾白”被吓了一跳，原本要捶向林清的铁锤顿在了半空中。
“你是怎么做到和现实一样丑得这么雷同的！”林清爆喝一声，抽出白曦剑，毫不犹豫地往前袭去。
速度之快，直接将眼前的丑东西劈成了两半。
“顾倾白”的脸上满是不敢置信，可是即使现状有些惨烈，他也并没有就此倒地，反而挣扎着向林清靠近。
“清儿，你不爱我了吗？怎么忍心对我下这样的狠手？”
“你出现在我的执念里，才是对我下狠手。”林清很是痛心疾首，几乎是在瞬间夺过了“顾倾白”手中的铁锤。
随着一声惊呼，和几声不间断的惨叫，林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眼前的怪东西砸成了……
泛着银光的铜鼎。
四四方方，古朴厚重，散发着迷人的魅力。
见到这一幕，季理呆呆地望了很久。
他从来没想过林清会对“顾倾白”下这样的狠手。
以致于当隐藏在一旁，痛得失去心智的茗暗突然偷袭，他也没能及时发现……
与此同时，偌大的清水阁，处处张灯结彩。外边也人来人往，准备着大婚事宜。几个看着稳重，打扮喜庆的婆子神色高傲地走了进来。
屋子里黑压压的，十分安静，窗子似乎没关紧，略带凉爽的风吹了进来，隐约能看到陈设，但都十分素净。
“林清姑娘，快些起来梳洗吧，今日可是你的好日子。”
带头的婆子语气轻蔑，隐隐带着不屑。
这段日子，因为林清是最终的“受益者”，又有很多人憎恨她抢走了万千瞩目的尊上，所以谣言越传越离谱。
林清作为毫无作用的靶子，已经成了众矢之的。
又叫了两声，床帘密闭，依旧没有动静。
带头的婆子皱了皱眉，“姑娘，你再不起来，我们可走了！我们可不是你这等闲人，耗不起时间。”
“是啊，姑娘，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难为我们这些下人。”另一个婆子搭腔道，“你别忘了，要不是你使了阴谋诡计，哪里能嫁给尊上，享这么大的富贵了。所以啊，你也别拿主子的派头来压我们！”
“你是什么东西，姑娘如何，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屋子的角落骤然出现一个女声，吓了婆子们一跳。
紧接着，豆大的灯火慢慢汇聚，集中在点灯人的脸上。
她神情有些呆滞，衣裳上不慎粘着飘进来的落叶，看起来应该已经坐了许久。
“是红玉啊，你还不赶紧把你主子叫起来。睡得跟死猪一样，往后如何能照顾好尊上？”被红玉吓着的婆子越发气恼，也有些口不择言。
“你！”红玉眉头微蹙，凉透的双手瞬间被暴涨的怒意掩盖，“姑娘如今是什么身份？小心我禀告尊上，说你们目无主上！尊上最重礼法，要是知道你们如此，看你们有什么好日子过！”
“你……你别吓唬人了。”听到这话，婆子们倒是有些畏缩，虽说尊上不重视林清，但会为了礼法惩罚她们却是真的。
“是不是吓唬，你试试就知道了。”红玉十分强硬地回怼道。
“林清姑娘，今个儿可是你的大喜日子，你好歹说句话啊！”婆子们见说不过，直接往林清的床榻走去，手径直拉了帘布，却发现里边空荡荡的。
“这……林清姑娘怎么不在？”
“姑娘走了。”红玉说道。
“走了，去哪里？”婆子们讶异地问道。
“姑娘说她要去端了魔界，所以就不成亲了。”
昨日姑娘走得匆忙，红玉也没有细问，待冷静下来才知道她是逃婚去了。
红玉坐了一宿儿，原本还一脸忧郁，因为觉得姑娘大概率会后悔，毕竟这是她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婚礼。
可是看到连这些婆子都敢当面说姑娘，红玉就无比希望姑娘离这个是非之地远一些，再也不要回来。
“不成亲了？”婆子们互相挤眉弄眼了一会儿，随即发出了几声爆笑，“红玉，你也该劝劝你家姑娘，都到这个时候了，还矫情个什么劲儿？她又不是尊上心尖上的人，搞这些花样只会让尊上更加厌烦。”
很显然，婆子们并没有把这话当真，只以为是林清为笼络未来丈夫搞得小花样。
“姑娘是真走了，你们爱信不信！”红玉一屁股坐了下来，转过了头，不打算搭理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婆子。
“既然如此，红玉你就自己好生伺候你主子梳妆吧，我们就先走了。”婆子们又笑了几声，不知互相小声嘀咕了什么，就三三两两地拉扯着走了。
……
“哎，你们说那个叫林清长得是不是很好看啊？”
青凌宗聚居地，一些从远途赶来的小宗族子弟围在一起讨论这场婚礼的主人公。
“那是肯定的，听说她长得娇艳妩媚，一双眼睛能勾人魂魄。”有人搭腔道，“听说她还是以前合欢宗宗主的女儿呢，那儿的子弟都擅长勾引，可惜覆灭太早，我都未能一见。”
“黎免兄，你身边女人无数，难道还……”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紧接着一群人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也是，黎免兄家财万贯，长得也风流，那样的女人，想得到应该也能得到。只不过碍于尊上的脸面，也只能想想罢了……”
“谁说的，听说尊上最厌恶那个女人，巴不得她消失才好。这样的女人，嫁给尊上，简直是给尊上染黑！黎免兄，要是你收了她，说不定尊上还会感谢你呢！”
“还是免了。”被称做黎免的男子脸上被恭维得有些飘忽，“那样的女人，看看就行，要是被缠上了，不知道会不会被她弄死在床上。”
“怎么会呢？那怡花院的梨花那般厉害，还不是黎免兄你治得服服帖帖的！”
“那倒也是，我阅女无数，到时候只要好好瞧瞧她的身段，也就知道个八九不离十了……”
话音刚落，一股巨大的冲击力直袭黎免的胸膛，他下意识地想要反击，可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没有丝毫反击之力。不到半秒，他就如秋日的枯叶一样直直地飘了出去。
“黎免兄！”周围人群发出了惊呼。
可还没等他们怒目，脸色就已经尽褪，因为出手的正是青凌宗的顾倾白。
他一袭白衣，喜怒难辨，就那么静静地站着。
“尊……尊上饶命！”那群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们只是过过嘴瘾，哪里想真的会碰上顾倾白啊。
“简直放肆！尊上岂是你们可以议论的！”锡风紧跟其后，立马上前来呵斥。
近日，可能是因为小师妹出走，尊上似乎隐隐有些烦躁，所以会在青凌宗四处走动散散心，哪里想听到了这样的腌臜话。
不过这种事是有旧例可循的，也不必过于烦心。锡风走上前，忙道，“尊上，我马上让人将他们关押起来，待婚礼结束，晓谕各宗门，按青凌宗门规处置。”
往日尊上对这种事并不上心，所以锡风下意识地回了声，“是。”
可等他反应过来，却只看到顾倾白飘飞的衣袂。紧接着又是三声巨响，刚才那个叫黎免的公子哥落地处直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坑。
若是细听，隐约能听到粗重的喘气声，看样子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听到这动静，刚才还高高在上的那群公子哥立刻匍匐在地，瑟瑟发抖地请求原谅。
“立刻按门规处置了。”顾倾白看了锡风一眼。
“是。”锡风也没有犹疑，只以为尊上最近心情不佳，立刻迅速地唤人将这些人带了下去。
只不过那个叫黎免的，被挖出来的时候鼻青脸肿，简直是不成人样了。好在勉强吊着一口气，然而就算是调养也不一定能恢复如初了。
锡风还从来没见过尊上对这种小喽啰生这么大的气，看来小师妹的出走对他打击真的很大。
“这些人……在背地里都这么说她吗？”顾倾白转过了身，隐去了表情。
“啊？”锡风迷茫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尊上问的是林清，他忙道，“最近外边传得似乎是不怎么好听，林师姐最近也不怎么爱出门了。要不尊上，我们去看看吧。”
顾倾白的身形隐隐动了，似乎抬脚就要走。可刚走了一步，就停了下来，轻叹一声，说道，“还是算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何况，我也不想见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