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的告白犹如喧嚣擂鼓轰砸入耳,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明沉的声音好像一串电流通过手机传输至全身,让她彻底失去思考的能力。
心脏像被拨动的琴弦,在他声音虚化而成的指间一下又一下颤动,发出情感丰沛的节奏和力量。
刑幽好似被缥缈的风定在原地,久久没有出声,也无法挪动脚步。
直到屋外响起急切的门铃,她放下手机,如梦初醒。
双脚犹如负重,迈向大门的每一步都沉着缓慢。
就在她即将伸出手时,铁门从外面被推开,她看到高个的男人头戴棒球帽站在外面。
“砰——”
大门重重关上,隔绝外界凉风。
突然闯入的男人与她隔得很近,几乎贴在一起。
刑幽握紧发烫的手机,忘记退后,抬起头,唇齿发颤:“你怎么……”
他怎么从外面打开了这扇门?
卧室内,在对话框输入家门密码的姜艾橙放下手机,深藏功与名。
安静的客厅只有两人呼吸声在交织,刑幽望着那双深邃的褐色瞳眸,扭开头。
“对不起,我来迟了。”真诚的道歉在身旁响起。
“高中的时候在校园墙寻人贴认出你的头像,误以为跟周栩生谈恋爱的是你,才会去找爷爷解除婚约。”
他终于把憋在心里许久的话一股脑吐出来,“不是因为你不好,也不是因为不喜欢。”
“亲你的时候脑子很乱,不知道该说什么。”
刑幽不满睃他一眼:“你的意思是,意识不清才会亲我吗?”
“不。”他摇头,那声埋藏六年的告白彻底倾泻,“是因为太多的喜欢不知从何说起。”
刑幽绷起唇。
明沉掀开帽子,牵扯出微凌乱的短发,他无暇顾及。
“小孔雀,你可能不信,我当时甚至不敢牵你的手,因为怕你发现掌心全是汗。”
“酝酿很久,打算在树下跟你表白,结果被电话打断。”
“原本是想办完事回来之后找你,回家后发现你不在。”
后来的事情,大家就知道了。
刑幽抬抬手指:“这么听起来,是我的错?”
明沉愣了下,双手扣在她肩头,不再给她逃避机会:“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不是第一次知道刑幽“不讲理”,却是第一次害怕自己哄不好她。
忽然想起什么,明沉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塞进她手里:“小孔雀,我是认真的。”
手指微蜷,刑幽低头,将木牌视角抬高些才看清上面的小字。
其实她从不怀疑明沉,那人没必要骗她说喜欢。
她只是……有点不敢相信,他说的很早很早以前,是什么时候?
刑幽摩挲着木牌,牙齿在口中磨了一圈:“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不知道。”他顿了一下,吸取先前的教训,不敢在藏着掖着:“不知道准确的时间,可能是高中,可能是更早之前。”
明沉定定地望着她,逐字逐句清晰入耳:“但我很清楚,喜欢与你相处的每一瞬间。”
忽如其来的坦白让刑幽错愕不已:“你今晚……是吃蜜糖了吗?”
“……”奇怪的关注点让他正经的表情一下子崩乱,明沉摸摸鼻子:“小孔雀,你好难哄。”
不说,会生气;多说,又挑剔。
刑幽:?
这就嫌她麻烦了?
“难哄你就别哄!”刑幽把木牌还回去,扭头就走。
明沉追上去,拉住她手指:“我还挺乐意哄你的。”
他不是第一次说这句话,次次都真心。
两人扭扭捏捏,木牌在二人手中辗转多次,最后还是落在刑幽手里。
她傲娇的扬起下巴:“勉强收下吧。”
“那……”明沉重新牵起她的手,不如平时那般自然镇定,声音却极清亮:“小孔雀,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轻微的湿润感带着温热,牵手的时候,刑幽验证了一个事。
明沉没撒谎,他确实会紧张到手心冒汗。
往日总是稳操胜券的男人竟然害怕跟她告白,外表所见跟内心形成完完全全的反差萌,她好似发现了新的宝藏秘密,得意地笑起来。
刑幽眨一眨眼:“看你表现。”
留白的考卷振奋人心,满满自信重新出现在他脸庞,明沉抚掌应战:“行!”
把话说开,两人心里明亮许多,明沉大胆试探:“很晚了,咱们回家?”
刑幽甩开脸:“不回。”
谁离家出走两个小时就乖乖回去的?
明沉讨好般勾她手指,在看她的眼神里不断放电:“小孔雀,我明天中午的机票回剧组。”
刑幽拍开他手:“别卖可怜。”
她才不会对这个喜欢几年都不告白的笨蛋心软!
这天晚上刑幽没跟他回金江溪,而是继续留在姜艾橙家里。
那人走后,姜艾橙猫着脚步从卧室出来,扒在墙边,歪出个脑袋:“谈完了?”
刑幽脚尖一旋,转过身:“嗯哼。”
姜艾橙走出来:“不送送?”
刑幽抄起胳膊:“他是小孩子吗,出门还要人送?”
姜艾橙:“哦。”
那你现在往阳台方向走,是因为双脚不听使唤吗?
刑幽靠在窗边,收到那人新发的消息:【明天见。】
她没回,切换到cire的对话框。
cire拍了月饼照片发给她,六枚月饼颜色和口味都不相同,cire说她很喜欢。
只不过这次没有贺卡,刑幽倒也不强求,编辑发送了第二封邮件告知m先生,自己已经离开,照看花园或是感谢礼物以后只需要跟cire联系。
小号收到邮件的明沉在屏幕前深深皱眉。
怎么?她居然没发现?
那六个月饼就是送给cire的中秋礼物,感谢她跟刑幽的六年相伴。没有像往常一样用左手写祝福语,是知道cire看不懂。
刑幽决定回国,他不打算再掩藏邻居身份,特意放了张小孔雀卡片。如果cire打开月饼盒就能看到,届时她跟刑幽联系,刑幽就会明白。
结果与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刑幽似乎毫无察觉。
明沉思量片刻,考虑到直接从口中阐述不太合适,先就这样吧。
不然小孔雀还以为,他故意借此刷好感。
-
隔天,那个承诺会好好表现的男人一大早来到女明星家里,手里拎着两袋早餐。
身为助攻的姜艾橙收到一份贿赂,准备拎着早餐钻进自己房间慢慢吃。
明沉反客为主,招呼未来女友一起坐下,从袋子里端出一个精致的保温盒:“小孔雀,这是我亲手做的。”
刚走到转角处的姜艾橙:?
她站在原地打开袋子一看,里面的蛋糕盒子还贴在商家logo。
呵,双标的男人。
不等刑幽动手,筷子勺子已经摆在她面前,早餐很精致,三种口味任由她挑选。
明沉的厨艺是全网皆知的,刑幽咬了一口,想起网上流传那句话:想抓住一个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胃。
她觉得,明沉故意用美食诱惑她。
早餐桌上一片和谐,见她吃得满意,明沉趁机挑起话题:“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接cake回家?”
刑幽抬头,那人又说:“顺便介绍朋友给你认识。”
接cake倒没什么,她下意识点头。
答应之后,刑幽才反应过来。
明沉中午就要离开,秋姨放假还没回来,接cake不就等于答应回金江溪?
她握紧银叉,愤愤道:“老谋深算!”
明沉得意扬眉,对她的评价不置可否。
在路上,明沉简单向她讲述了关于谢云森的事:“其实cake就是他送我的。”
大学有段时间打游戏放松,加到一个手法不错的玩家。
两人经常约一起上分,加了好友,后来忙于工作不玩游戏,几乎没联系。
直到有次谢云森在朋友圈发了张小猫图片,贴出坐标,问有没有人能领养?
刑幽猜测:“那只小猫是cake?”
明沉摇头:“不是。”
那只小猫被别人领走,后来生下猫崽,cake是其中之一。
刚养猫的时候会遇到许多问题,在跟谢云森讨论的过程中恢复联系,后来……也就成了现在的状况。
到达目的地前,明沉特意叮嘱:“等会儿见到他,你最好少说话。”
刑幽疑惑:“为什么?”
明沉皱眉,似想起什么不好的经历,总结四个字:“他很唠叨。”
很快,刑幽见到了明沉口中那个唠叨的谢云森。
那人穿着米白色卫衣,面容清隽没有攻击力,给人一种很好相处的感觉。
两人熟练地打照面,不等明沉介绍,对方已经提到她:“这位是?”
明沉张口就说:“她叫刑幽,我女朋友。”
刑幽从背后伸手捏他一把,那人笑着补充:“未来的。”
再捏一把,明沉强颜欢笑:“还在追。”
刑幽:……
到底谁才唠叨。
谢云森请他们进去。
cake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乌漆嘛黑的爪子踩在地上,一步一个脚印。
“天。”
它满脚的彩墨几乎要把雪白的地板渲染出花。
明沉呵斥:“cake!”
小拽猫见到主人,瞬间蹲在原地。
谢云森反过来道歉:“不好意思,可能我女朋友忘记关门,让它溜进了画室。”
望着花里胡哨的地板,刑幽关注点略有偏移,觉得猫爪脚印略有些眼熟,似乎曾在哪里看见过。
哦,m先生以前随礼物赠送的祝语信就会在末尾落款猫爪印。
倒是有缘。
为了防止cake乱跑弄脏地板,明沉把猫捉起来:“借用一下洗手间。”
谢云森点头:“跟我来。”
cake被主人强行抱在怀里冲澡,还不肯安分,搅得水花四溅。
明沉眉头深锁,隐隐有怒意。
刑幽蹲在旁边,风轻云淡的嘲了句:“cake你现在好丑。”
cake僵住,彻底不动。
猫猫可以拽,但绝对不能丑!
简单给cake洗了个澡,跟谢云森道谢后,两人带着cake离开。
回到车里,刑幽想起之前的叮嘱,不太赞同:“你刚刚说你朋友唠叨,感觉他话很少啊。”
“哦。”面对她的质疑,男人淡定道:“忘了告诉你,在不熟的人面前,他容易害羞。”
刑幽:“?”
狗男人,故意的吧。
接到cake,刑幽自然而然回到金江溪。
明沉中午的飞机,没时间多待,送回cake就从卧室取出行李准备离开。
见刑幽只顾着跟cake玩耍,男人倚在门口耍无赖:“小孔雀,我都要走了,没有一点离别表示?”
“什么表示?”她揣着明白装糊涂。
明沉抬手反指向自己,刑幽瞄一眼,当没看见。
“再不济,也有个拥抱吧?”以退为进这招被他玩得熟练。
刑幽看穿他的计谋,偏不让他如愿。
“唉。”明沉叹了口气,主动走过来,双臂一伸抱住刑幽,脑袋埋向她肩头:“小孔雀,记得想我。”
半响,刑幽抬起手臂,缓缓回抱住他。
中秋假期只有三天,工作繁忙的明沉离开后,苏蒙蒙也向大家辞别。
刑幽去机场送别,苏蒙蒙叽里呱啦,大有一种想把她拐去她们学校的趋势。
刑幽大多时候听着,直到苏蒙蒙问起:“说起来,节目收官后你见过许寒天吗?”
刑幽摇头:“没有,怎么了?”
苏蒙蒙牙齿咬唇,啧声咂舌:“前天晚上我好像在欢乐谷看见他,不过人太多,没来得及招呼就不见了。”
最初在节目上那三次约会让人心动,以至于每次见他,心里都泛涟漪。
她以为那是特定情景下产生的悸动,大半个月没见面,恍然一瞥,记忆一下子就被勾起来。
刑幽大概察觉到苏蒙蒙的心思,无法帮人做评断,只能说:“或许也是去看打火花表演。”
苏蒙蒙静默了会儿,忽地笑出来,摆手装作满不在乎:“算了,可能是吧。”
虽然不知道性格冷淡的许寒天为什么同意上节目,但他中秋明明有空却以工作推脱,之后应该是很难再见到。
她不着痕迹岔开话题:“傅亦白还说要来给我送行,这不瞎吹吗。”
以他的人气现身机场,还不得被路人围得水泄不通?
刑幽正要点头,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苏蒙蒙后方不断接近,话锋一转,悄然弯唇:“怎么就瞎吹了。”
苏蒙蒙抬起手表,又支起手上打印的机票:“我这还有十分钟就得过安检。”
刑幽不可置否,下巴微抬:“你看后面。”
傅亦白把自己裹得像见不得光的土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挤到苏蒙蒙旁边座位,手指捏着墨镜框中间位置,搞得像特务接头。
送走苏蒙蒙,刑幽跟傅亦白分道而行。
在回家路上,刑幽准时准点收到某人发来的信息,一只开屏的孔雀表情包赫然出现在对话框。
大狗狗:【我猜你现在,正在回家的路上。】
小孔雀:【?】
大狗狗:【你是不是在想,明沉怎么这么聪明。】
小孔雀:【你有没有觉得,明沉怎么这么欠?】
大狗狗:【别低头看手机,看路。】
刑幽猛地抬头环顾四周,没有任何异样。
她站在原地,敲击发送:【所以你怎么知道?】
大狗狗:【截图jpg】
就在刚才,苏蒙蒙发了张打码的机票,说自己已过安检。
可恶,被他套路了,差点以为偶像剧里天降男主的狗血剧情要出现在她身上。
-
中秋一过,转眼就到月底。
从国外归来的闵老师通过邮件向她发送见面地址跟联系方式,刑幽立即预订机票,准备带上小提琴前去拜访。
大狗狗:【什么时候走?】
小孔雀:【机票照片jpg】
大狗狗:【去那边学习多久?】
小孔雀:【不知道,听老师安排。】
大狗狗:【不是六年就行。】
小孔雀:【狗头jpg】
一个每日待在剧组忙于拍戏,一个即将出发前往另一座城市学习,只能靠手机维持联系。
十月初,刑幽拎着行李箱进入机场。
行人来去匆匆,而她孤身一人。
没办法,谁让她认识那些朋友个个出名,为了减少关注和麻烦,她宁可自己一个人走。
刷身份证取下机票,刑幽排队办理行李托运,又收到新消息。
大狗狗:【我猜你现在,正在机场。】
小孔雀:【不在。】
大狗狗:【撒谎长鼻子。】
小孔雀:【哼!】
那人看过她机票,当然能推算候机时间。
小孔雀:【有本事你再猜猜我现在,在机场干什么?】
大狗狗:【办理托运。】
刑幽勾唇,这人还真蒙对了。
她再度发难:【那你再猜猜,我在哪里办理托运?】
明沉发来一个英文字母:【j】
是她飞往城市指定的行李托运办理区。
明沉经常飞往各地,说不定他有经验,再加上那人记忆好,猜到不是难事。
小孔雀:【猜错了,奖励你一个狗头】
附赠表情包。
这次明沉发来的是语音,刑幽伸手点开,在嘈杂的公众场合扩大音量把手机贴在耳边。
熟悉的声音透过冷质的电子设备传入耳中,带着一味坏笑:“小孔雀,撒谎精~”
刑幽从鼻尖哼气。
不等她输入,屏幕再次弹出语音:“回头,我在你身后。”
刑幽惊愕转身,那人隔着划分队伍的安全围栏,站在她对面。
很快,明沉越过前面的人绕到她的位置。
他没提行李,也不算插队。
中间有人卡着他一会儿,刑幽好奇:“你怎么过来的?”
明沉低头靠在她耳边:“我跟他说,女朋友还在前面等我帮她拎行李箱。”
这人!
她都还没承认呢!
队伍前的人离去,正好轮到刑幽办理,明沉轻松将她行李箱放上传输带。
好像真是来帮她拎行李的。
“身份证。”经工作人员提醒,刑幽忙把身份证递出走流程。
办理好托运,两人特意找了个人少的角落。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说了要追你,总该好好表现。”不辞辛苦跨越两座城市只为送她机场一别,他好似很得意。
刑幽瞳孔发亮:“看在你这么辛苦的份上,我就奖励你一个礼物吧。”
她拉开随身挎包,手指伸进夹层摸索,取出一条银色项链。
明沉很快认出,是刑幽做的那条。
他神色纠结:“小孔雀,不用吧。”
非要把跟别的男人一起做的手工送给他?
刑幽撇嘴:“怎么,你不喜欢吗?”
送命题!
他暗自磨牙,违心哄道:“没有,你给的东西,我都喜欢。”
“撒谎长鼻子。”她把明沉说过的话奉送回去。
“好吧。”明沉按下帽檐,承认:“我只是嫉妒,这是你跟别人一起做的东西。”
“可我跟他做的不一样啊。”
许寒天做的是戒指,而她做的是……
刑幽摊开手指,再次确认:“真的不喜欢吗?”
项链的全貌让明沉怔住,欣喜从心底蔓延而生。
那银片中间是星星和月亮,其含义不言而喻。
他猛地将项链夺过来给自己戴上,生怕刑幽反悔收回似的。
刑幽鼓起腮帮:“又没人跟你抢。”
明沉乘胜追击:“小孔雀,我可以申请转正了吗?”
刑幽晃着脚尖,低头不语。
明沉微眯眼,藏在黑色口罩下的薄唇深深勾起。
很快,他换了副表情:“没关系,我还会更努力表现,直到你满意为止。”
语气充满失落,还要强装淡定。
刑幽悄悄打量四周,随后朝他勾勾手指。
不知她在打什么主意,明沉顺势低头,身体前倾。
脖颈忽地被双手勾住,脚步差点不稳,脑袋跟着垂下去。
在他反应不及的刹那,一抹湿润贴在耳际。
刑幽垫脚,吻上他耳垂,学吃棉花糖时的小动作,卷起舌尖,片刻后分离。
她眸光盈盈,气息吐纳在明沉敏感的颈侧:“同意申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