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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 荒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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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有一本河图丛书,闲时翻开,词句引人入胜。

谶曰:

天以一生水,地以六成之;

地以二生火,天以七成之;

金砺锋自出,叶落春复来;

凡世多舛骛,所以有轮回。

时年星象抱西归,正西五星斗数熠熠,世人唤之曰西宿娄金狗,狗利狩牧、吉婚祭。

————

七月初一,日入时分,北山荒漠南部。

‘视野’从空中鸟瞰——

远方烟光袅袅,山脉影影绰绰;

近处沙堡嶙峋,阴壑虚光疎影。

无尽黄沙吞没了这片土地的前世与今生。

黄沙之上,‘视野’在气浪中腾挪翻滚,时而逆着‘呼呼’的气流,时而淌出‘咣咣’的响声,然而这般惬意的飞行并未持续多久,它突地掉头往下,犹如一支利箭朝地面插去,这下坠的速度十分吓人,顷刻间离地不及七尺,眼瞧着就要撞地,忽见一个急转拉升,天垠间瞬时划出了一道弧线,再见时已展了双翼。

‘视野’在一条河道上头滑翔。

说是河道,实则早已干枯,若不是中间还积留些许的皲黑泥土,谁也无法看清它是条河道。

河道右边是无垠的黄沙,左边升高约摸一尺是条古道,古道与河道南北同向。

‘视野’跃上古道继续飞行。

古道路面残毁破损,若不是还能见着切割整齐石板缝角,谁也不知这里还曾有文明踏足。

石板缝角间零星的芨芨草、枯黄的骆驼刺,路上大大小小的砂石砾,偶有几副被风沙刨起的白骨,都裸着森森岑寂。

‘视野’继续飞行。

路两旁有几处废墟,里头怪石嶙峋,千状百态,像庙里的罗刹,似部族的图腾,如画中的精怪,在落日余光下透着阴阴诡谲。

‘视野’忽高忽低,眼眸左顾右盼,似在寻求什么?没多久,一座巨大的风塑沙堡映入眼帘。

沙堡鬼斧神工、浑然天成,三面皆是兀立的断崖,只有西面连着沙海。

沙堡底阴壑间有处废墟,废墟斑斑残迹、荒芜颓败,满眼望去尽是凄凉。

前头不远是个垭场,垭场占地颇广,立着几排低矮整齐的下脚石,像是供以座驾作停泊之用。

空荡的垭场中央,目之所及处只有一个活物在踽踽蠕行,‘视野’抖动翅膀朝它掠去。

‘活物’渐渐清晰,头顶褐黄笠帽,身着青色布衣,肩背乌黑麻包,手持辅路木杖,腰别棕革水袋,脚蹬薄凉快靴,是个行路的旅人。

‘视野’飞临旅人上头,悬停,飞快振动的双翼在四周荡出热浪的涟漪。

旅人察觉异样,驻足抬头,定是多日的行途才使得他脸上布满尘垢,嘴角皲裂,两眼充血,一副快要脱水的疲累模样。

他抖动了下喉结,沙着声音道:“青……青芒儿,你飞得恁高恁远……怕这不是蓝巳洞!”

言中之意,‘视野’青芒儿乃他所有。

青芒儿似懂非懂,‘吖吖’叫唤两声,落到一处满是碎子的下脚石上。

“可有寻着?”旅人追着问。

青芒儿不吱声,只是低头挠着爪底的碎子。

旅人自然知晓这动作的含义,“额呸,老天这是要我易五渴死在此啊!”他咄啐了一口,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干裂的嘴唇几度翕张闭合,抬头仰天满脸情愤。

天上的夕阳躲在乌云后,给乌云描了一层金,漏出的一点光穿过沙堡间的阴壑,刺在垭场上。

易五仰到酸痛,低下头用手揉擦脖颈,不会儿忽然托起木杖下跪,面朝余光不停叩首,“老天保佑易五,赐点水!老天保佑易五,赐点水……”随着身体的起落,腰间水袋也摇晃了起来,他下意识地按住,生怕有水漏出,而后又苦笑着放开,里头早已空空如也。

或许是从未见主人有如此失态过,青芒儿有些惊恐,牠颤抖着脑袋,发出‘咣咣’的声响。

易五听见声响后站起走来,埋怨道:“你这家伙飞得恁高恁远,却找不着水。”他作势要把石上碎子全扫落,吓得青芒儿连忙蹿去另一处石上。

易五从黑麻包里掏出一张地图,在石上铺开,用手划着图面,嘴里念念有词:“赤红峰,洞三洞甲……赤瓜河,幺拐洞辛……赤沙沟,七卅洞辛……”

只是这般比划没多久,图上残余的几粒小碎子竟欢快地跳将了起来。

“这是闹鬼吗?”被口渴、疲累折磨一天的易五,恍惚中以为小碎子成了精,他用力给了自己一巴掌。

“啪!”这一巴掌下去,脸颊发疼,然而小碎子却未因此停止跳动。

易五揉了揉着脸颊,突然脚底传来一阵微微抖动。

“不对!是地震!”他喊完赶紧往地下一趴,耳朵朝地面贴去,‘隆隆,隆隆……隆隆,隆隆’,远方来路传来密集沉闷的震动声,似有一群野兽正奔袭而来。

这酷热难当、贫瘠荒芜的不毛之地哪来这么多野兽?易五惴惴不安,自从踏入这片荒漠起,别说是野兽,连稍微能动一下的活物都未曾见过。未知让人恐惧,他决定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环顾四周,这垭场上除了几排低矮的下脚石,所有地方一览无遗,要说藏人也只有对面沙堡下阴壑中的废墟。

一旁的青芒儿显然也觉察到了异状,竖起头来,一动不动地盯着路的尽头,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低鸣声。易五向牠伸出手,隔空做了个抓握手势。

说来也怪,这青芒儿见着这抓握手势后,头、尾、翅竟开始慢慢地蜷进身体,不会儿就蜷成了一个铁球。

远处的震动越来越明显了,两只脚都能明显地觉察到了,且隐约中还能听到嘶吼声,易五赶紧拿起铁球塞入身后麻包,后快步跑过垭场来到废墟前,选了块隐蔽的柱石,遁入阴影中。

古道上,一支队伍正疾驰而来,坐骑铁蹄踏在石板条上,发出巨大的撞击声,让人有种道路正在碎裂的感觉。

这沉积多年的沙土被扬了起来,瞬间遮住了天空,模糊了视野。

躲在柱石后的易五看不清来路,只觉得全身都在随大地震动,头顶上的柱石沙土更是刷拉一下,像盆水样倾倒在笠帽上,而后这些沙土又顺着帽沿滚落而下,在他眼前形成了一圈沙幕。

他只好闭起了眼,听着队伍通过垭场的声音。

突然的一声长号,整支队伍戛然止住。

“左领队,为何停下?”厚重沙尘里响起了一粗重男声。

“这里离红柳子镇只有五十里了,咱们休整片刻。”应答的左领队中气十足。

“师兄!眼中进沙子了我!”一清脆的女声嚷叫。

“别揉眼!下地后再帮你吹。”左领队道。

“好!”女声应答道。

过了会儿,听另一粗重男声问道:“那废墟怎就看像个衢衙?”

前一粗重男音答道:“这里就是个衢衙,已荒废十年多了,梅老庄主说要重建衢路,可这离他家就几十里路的衢衙,都建不起来。”

“听说此处常有赤炼妖军出没,要重建衢衙可不简单,既费时费力,还得要有足够的守卫,我想即便是天下第一庄的梅庄也够吃力的吧。”左领队叹道。

说话间长号又响起,其间夹着传令官的喊叫,“铁擘二、三、五戒备,四、六、七辎补,时长一刻,时止轮作。”

喊声过后就是一片落地吆喝声、踏地呼气声,兵甲辎重声纷杂而起,易五再也听不清对话了。

约摸又折腾了半刻钟,吵闹声渐小,易五感觉帽沿沙土流了差不多了,他睁开眼,一支宏大的队伍赫然曝露在垭场的余晖中。

十余头高大**沙驼,精致重铠,背驮蜂炮,硕大鼻孔‘呼呼’地对外呼气,每一只看上去都膘肥体壮,乍一看犹如十几堵会呼吸的墙。

易五离得不算近,却仍隐隐中感到压迫,他数了数,计有十三头,后三头立着,前十头半蹲半卧,有三人拿着尘掸子穿梭其间掸尘。

队伍的调度与尘埃一起落定,那些对话声又传了过来。

“……”

“蓟叔,他们说的‘凌夜’,你可曾听过?”问话的是一银白盔甲、幞头笼冠的青壮男子,他腰悬长剑,双手正为一花裙蝶髻的少女吹弄眼睛,听声正是刚刚的左领队。

左领队两旁各立一苍髯老者,一白发一灰发,二人皆银簪束头青衣连衬,腰悬长剑背挎铁匣,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

白发老者‘蓟叔’应答道:“老夫两年前曾在街头偶遇一方士,听他口中说‘凌夜’是什么百年一遇的大劫难,但具体为何,细问下又吞吞吐吐说不清,我只道是方士蛊惑骗人,训斥一顿就撵走了。”这声音正是沙幕中最先开口的粗重男声。

“那方士可有说几时发生?”左领队续问。

“未提及日期。”‘蓟叔’答道。

“这个鬼风谷倒有说起,什么金狗暗淡土雉翕张……”说话的是灰发老者,声音真是适才的另一粗重男声。

“啊,糜姹亲口说的?”左领队问。

“非也,我耳尖听那糜德说的。”

左领队似是清楚灰发老者的本事,也没追问是如何听到的,但他似是已帮少女把沙粒吹出了眼睛。

少女身后露出个白衣小冠的少年,凑前接话道:“糜德叔说不久后就会发生。”

“不久是多久?今年是金狗年,明年是土雉年,金狗暗淡土雉翕张难道是指的今年末明年初?”‘蓟叔’道。

“蒲叔,你还听到什么?”左领队再问。

“其他的都是与花纯、喻春这俩小鬼的无聊废话。”灰发老者‘蒲叔’答道。

“才不是废话!”花裙少女花纯不乐意了,“糜德叔教我们怎样驾驶蜘蛛车……”

“……”

易五不知几人在聊什么,听得一头雾水。他转头看向队伍后面,三头站立的沙驼上各有一名骑手,骑手每人都手持一具刺弩,正神情紧绷地四处张望,和底下掸尘的一样,这些人都一身银白盔甲、银白兜鍪,身后还挎一铁匣,不同的是,座上的三人匣口是敞开的。如此看来铁匣应是用来装刺弩的。

看到此处,易五心头感慨万千,自己年届四十,还是头一次见着装备如此精良的部队,这要是在蓝巳洞,单单造齐那十几门蜂炮都千难万难,更别说那些威风凛凛的盔甲武器了,想到此处不禁暗自神伤。

队伍前、后头间立着一名传令官,他也是银白盔甲,只是兜鍪却是红色的,腰间挂一号角,手执一令旗。此时一阵风吹来,原本蜷缩的令旗被吹开来了,易五赫然瞧见旗帜上的俩大字——‘十三’。

十三城!易五差点呼出声来。

十三城和蓝巳洞一样,是北山的一个城镇,以前叫十三洞,但在破洞时期后,十三洞开始飞速发展,数十年便发展成为一个规模庞大的城市,故而改称‘十三城’。

相较之下,自己出生地蓝巳洞则数十年如一日,始终是个破旧的小县城。庆幸的是,十三城在还是‘十三洞’时,就与蓝巳洞签了一纸盟约,所以后来即便风云变幻,十三城也从未对蓝巳洞有过恶行。

易五再细看沙驼上的负载,除了粮草武器外,后座驼峰上还挂着数只皮革大水袋,其中大都是鼓囊囊的,装了不少水。他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适才的跪拜被老天爷感知,他老人家派个盟军来送水?想到此不由得心中狂喜,若不是身上褴褛,样貌邋遢,怕这么现身有损蓝巳洞的颜面,他已经跳出去向十三城人讨要水了。

可正当易五琢磨着怎么如何把自己收拾体面时,忽听空中传来一阵‘嗞呜嗞呜’的怪叫声,声音难听之至,好似几头待宰牲畜濒死前的嘶叫。

这响彻垭场的怪叫声,十三城人听到了,他们正紧张地四处搜寻声源,因地形关系,怪叫声在垭场之间来回激荡,让人无法确定声源。

又过了会儿,随着怪叫声越来越响,还传来一阵‘咿呀咿呀咚’的节奏响。

十三城人似乎已经锁定声源,正要派人前去查看时,突见古道来路上闪出三个蓝光团,这怪叫声、节奏声皆是它们所发。

这荒芜寂静的旷野,人迹稀少的古道,怎会出现如此诡异、发着一阵阵怪叫的蓝光团?在场众人都惊诧莫名,讶异不止。

而这三蓝光团见到十三城人后,突蹦出一声清啸,紧接着陡然提速,朝着十三城驼队直冲而来。

左领队见此连忙示意传令官吹起号角,“呜咯……!”

十三城众人听到战斗号角,还在观望的赶紧跃上驼背并抽出刺弩,已在驼背上的纷纷瞄准准备射击。

三蓝光团来势汹汹,转眼已迫近十丈。

十丈是驼队的警戒线,左领队来不及等所有人都准备好就下达了命令:“射击!”

十三城人向三蓝光团扣动了扳机。

“咻咻!当当!……咻咻咻!当当当!”铁器破空声、金属碰撞声大作。刺弩射出的箭矢在遇上三蓝光团时,竟似撞到了铁墙,所有箭头都被折断,坠落一地。

十三城人大骇,不知对面是何怪物?且随着箭矢落地,三蓝光团已迫入五丈内!强风卷起沙粒拍打到众人露出的皮肤上,生生刺痛,靠前的几只沙驼有了应激反应,惊慌地蠢动让座上骑手东歪西倒。

左领队赶紧发出第二道指令:“快下去!卧倒!”

十三城众人听后火速收起刺弩,双腿一夹蹬,个个像弹簧样的弹离驼背,落在地面上。

“铁擘二三五准备撞击!剩余人后撤!快!”左领队继续喊道。

十三城人的战斗素养此刻体现地淋漓尽致,收到指令的三名骑手在沙驼旁蹲下,收紧缰绳让沙驼蹲卧下,人则全身蜷缩护头,其余他迅速退至安全距离处找掩体卧倒。

“好!”易五暗中称赞十三城人的临危不乱。

这番应对让‘三蓝光团’不得不面临抉择,要么拼着两败俱伤的风险冲撞前三头沙驼,要么停下脚步给十三城人留下喘息的空间。可其实他们并没有多余选项,如果迎头撞上这铁墙般的沙驼,则势必是两败俱伤,退一万步讲,哪怕只是稍稍露出点破绽,也会给后头蛰伏的十三城人射击刺弩的机会,到时能不能像上一轮一样,把全部箭矢都挡下就很难说了。

在看清局势后,‘三蓝光团’硬生生地把前冲之势刹住,随后一声清啸,整齐地退回十丈处,这地点散落着十三城人第一轮射击留下的断箭矢。

在易五角度来看,‘三蓝光团’这么做是明智的,因他看到了十三城已然弩箭上膛,随时都会进行第二轮射击。

十三城人见‘三蓝光团’退后,纷纷露头查看。

此时忽然,三蓝光团变了颜色,变成了三红光团,而三红光团带着强风卷起地上的断箭矢,飞快地朝刚刚站起的十三城人打来。

箭矢虽断,威力仍在,十三城人不得不选择再次卧倒来躲避。

数十支断箭矢呼啸着飞过,一部分打在前几头沙驼的装甲上,发出‘叮噗叮噗’声后落地,因锐甲的保护沙驼并未受伤,另一部分则失了准头,落到河道下面。

待所有断箭矢都落地,十三城人才敢又站起身,每个人都灰头土面,狼狈不堪。

“蓟叔,点子什么来路?”左领队急问。

蓟叔正要答话,却听得一声响亮清啸,之后三红光团消失,怪叫声也戛然而止。

众人望去,只见远处立着三辆蜘蛛车,每辆车上站一黑袍蒙面人,每人身前立着个力矩,上头安装着乌黑的兵器。

‘凝风刀!’易五差点没脱口喊出来。

这三光团竟是天玑十凶器之一的‘凝风刀’,这种只在书中才能见到的兵器,没曾想到竟会在荒野之地见得。他清楚记得《秋霖夜雨集》中给这把乌黑的兵器注释词条:‘器之利,万物皆可弹,器之固,万物皆可挡。天玑十凶器之七,归属:鬼风谷。’

“果然是他们!”蓟叔拍拍身上尘土,愠怒地朝远处喊道,“鬼风谷的糜家兄弟,这又是玩的是哪出?”

“蓟冷风,左梓昂,谁跟你们玩,快把偷走的墨汐玉交出来!”左车黑袍蒙面人发出的尖尖的刺耳声,难听程度堪比那凝风刀的怪叫。

十三城众人听后面面相觑,左领队左梓昂不解问道:“墨汐玉?什么墨汐玉?!”

这话虽是问十三城众人,但那左车黑袍人不知怎么耳尖听到了,他嚷道:“左梓昂,你别明知故问,是不是你指使那俩娃子偷的?!”

左梓昂这才明白,人家是说自己师弟妹偷了东西,他连忙扭头问:“师弟,师妹,你们拿了啥东西?”

“没拿!”花纯、喻春都飞快地摇头,只是喻春神色中带点慌乱,欲言又止。

左梓昂知道师弟妹向来不敢在自己面前撒谎,此副慌张模样定是遇上了难言之隐,他正要细问,却听得‘蒲叔’喝道:“花纯,喻春,你俩搞什么鬼?有事赶紧说!”原来他也看出了异样。

喻春见瞒不住,吞吞吐吐地道:“我们真没拿他们的东西……只是……只是昨日师姐说糜姹大叔不是男的,我不信,到了今早起来,师姐和我一起跑去……跑去糜姹大叔帐篷外去偷看他更衣……”

“真是胡闹!”左梓昂没等喻春说完就喝道。

花纯、喻春二人低头不敢直视满脸怒容的师兄。

蓟冷风则在旁劝道:“左领队,可先别斥责,此事或有蹊跷。”

“哦?”左梓昂听了一愣,忙问,“此话怎讲?”

“你想以鬼风谷三鬼的武功修为,即便是我与你蒲叔一同出手,都无法轻易从他们身旁偷的东西,更别说这俩小鬼?”

“那会不会是他们无意丢了,刚好让喻春他俩捡到了?”‘蒲叔’说道。

花纯、喻春一听马上矢口否认,“我们没捡过东西啊!”

蓟冷风道:“像这等宝物,鬼风谷岂会随处放。”

“那到底什么是墨汐玉?”左梓昂忍不住问。

“嗯……”蓟冷风迟疑了片刻才道,“左领队,这本不是此次任务所须知之事,但事已至此,我还是说与你知,墨汐玉乃传说中的五宝石之一,据说是能和西铀、碧潮石、金铊珠、夜钽融合一起造出一件神器。”

“啊?!什么神器?”

“说是能主宰天下的神器,至于如何主宰,老夫孤陋寡闻,也是不知。”蓟冷风答道。

见蓟冷风不太想说神器的事,左梓昂也不再问,只是说道:“如此看来,花纯喻春确实没偷。”

‘蒲叔’听到这,嘀咕了一句:“能从这些鬼身边偷走宝贝的,怕是还没生出来吧。”

蓟冷风点点头附和道:“确实是,普天下没人能从鬼风谷三鬼处悄无声息地偷走东西的……若勉强算上死人,倒是有一个。”

“你说的是‘花无影’燕沧行?”左梓昂说道。

“没错,但这燕沧行都已经死了十年了。”蓟冷风回道。

这头说话间,另一边早等得不耐烦,左车黑袍人喝道:“左梓昂,蓟冷风,你们别磨叽了,到底交是不交?给个痛快,好让我们动起手时不手软。”

见鬼风谷如此托大,左梓昂有些愠怒,只是他想起今日之事师弟妹有错在先,于是向远处鞠了个躬道:“鬼风谷三位前辈,今早师弟妹的无礼之举,望请见谅,左梓昂在此先替他们道个歉,我青门中‘偷盗’同‘淫邪’、‘毁谤’、‘乱杀’一样是重罪,我师弟妹年纪小,应不会做出违反师门律规之事,其中是否有误会?亦或是你们有证据?”

“要证据是吗?呵呵,”左车人冷笑一声,“左梓昂,那我就说给你听,昨日你那俩娃子是否故意在我二哥身上套情报?今早又鬼鬼祟祟出现在我大哥帐篷外,这不就是证据吗?”

左梓昂一听语塞,昨日师弟妹好玩,跑去与偶遇的鬼风谷三鬼聊天,他虽觉不妥,但看在与鬼风谷还算友好的关系上,并未阻止,如今此等小事竟被人栽赃成‘套情报’,而花纯喻春好奇心作祟偷看他人换衣之事,更是哑巴吃黄连,不知从何说起。

若在往常,像这种只凭臆测就栽赃十三城的,左梓昂早就下令动手了,但此次面对的是鬼风谷,适才‘凝风刀’显露的威力还让他心有余悸。

左梓昂衡量再三,决定还是放低姿态,于是喊道:“糜盐,此事的确是我师弟妹有失礼之处,然你的偷盗之说,左某却是不敢苟同,但为了自证清白,左某可以让你们在我队里随便搜,倘若真能找到你们说的墨汐玉,我以十三城青门执事的身份起誓,会亲自押着师弟妹去鬼风谷陪罪。”

左梓昂话说到此,已是对鬼风谷做了很大让步。十三城所有人都以为鬼风谷会借坡下驴,过来搜一搜。哪知这糜盐听后一口拒绝,他道:“要我们过去搜,免了吧,要搜你们自己搜,搜完后把偷走的东西交过来!”

这话一出,让原本还能忍的十三城人彻底怒了——

“这不是胡搅蛮缠,咱们都让到这种地步了!”

“他们不想搜,就是要打呗。”

“要打就打!十三城人怕过谁!”

“对啊,跟他们打!”

十三城人群情激奋,没有人认真去想鬼风谷为何不肯过来搜?只有躲在废墟中的易五有些明白:‘这鬼风谷怕是不敢离开自己的战车吧,下了战车可是等于丢掉武器哦。’

花纯年少气盛,上前嚷叫:“鬼风谷,你们欺人太甚!我们说了没偷就是没偷,我师哥都让你们过来搜查了,你们还不依不饶的吗?”

“师妹,退下!”左梓昂怕鬼风谷突然发难,把逞强的花纯拉到身后。

鬼风谷三人见此情势,也终于意识到十三城不会乖乖就范,于是立刻低头商量起来,没多久,三车中又出一声清啸,而后三团蓝光重现,‘滋呜滋呜’,怪叫声又响起了。

“我看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这次可别再指望鬼风谷会手下留情!”糜盐尖声叫道,言外之意是之前还没下过狠手。

左梓昂一见不好,连忙令传令官吹起号角,“呜咯……”

“轮机手,就位!”

十三城人得到指令,迅疾无比地闪到各自的沙驼一侧,拉出炮架,架起蜂炮,并调整炮口对准了蜘蛛车。

“所有人注意,此刻是蓝光,是凝风刀的防御模式,大伙等一个红光再打!”左梓昂高声嚷叫,这是要让鬼风谷知道自己已识破了凝风刀弱点。

果不其然,鬼风谷三鬼听到左梓昂这么喊后大感意外,只因这凝风刀的弱点的确就是防御转进攻的瞬间。

江湖上与凝风刀对阵过且还活着的人少之又少,而活着人当中又能参透弱点的更是凤毛麟角。

这左梓昂仅凭一次对仗就识破了凝风刀弱点,可以说这十三城的领队非浪得虚名。

鬼风谷这头锐气大减,‘凝风刀’顾名思义是用在江湖上打斗的,本来它的弱点对于刀、枪、剑这些冷兵器来说不算什么,哪曾想到会有一日要对阵拥有远程重火器的部队,这原本微不足道的弱点此时被放大成致命弱点了。

鬼风谷有点心虚,商量后决定不先进攻,而只是开着蓝光防御模式伺机而动。

而十三城这边,他们已经把十三门蜂炮悉数架起,但也只能瞄而不发,因若想要在凝风刀防御模式下进攻,其实相当危险,蜂炮用的是子母弹,凝风刀防御模式很有可能会把蜂炮的母弹反弹回来。

子母弹不同于刺弩,反弹回来的母弹二次碰撞定会破开子弹,届时驼队人畜密集,想躲都躲不开,只要挨着一个反弹势必造成巨大损伤。

左梓昂投鼠忌器,自然不敢在凝风刀还在防御模式下命令开炮。

于是乎,交战双方像约好的一样都选择了防守,一场一触即发的战斗忽然就变成了对峙。

这一对峙让易五彻底傻了眼,他不知道现在该现身要水还是悄悄地溜走?若要溜走的话,的确可以避免被炮火波及,但续命的水还没要到,青芒儿在这方圆数里内又没找到水,自己多半走不了多远就会脱水而死;可若要现身要水的话,双方正处在危险的对峙期,突然的现身很容易引起误判,届时恐怕要到的不是水,而是四处乱飞的流弹。

眼下这废墟不仅可以藏人,还是目之所及处最好的掩体,易五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在废墟内躲着,静待局势的发展,至于口渴,也只能再忍忍了。

僵持了会儿,左梓昂见对面迟迟不进攻,忍不住喊道:“糜姹、糜德、糜盐听着,我知道大家都有事,就别在这里耗着,这样我们一起退后十丈,然后离开这里,十三城人就当今日的事从没发生过。”

“你想屁吃啊小崽子,怎么着,想拿了墨汐玉全身而退呀?”右车的黑袍蒙面人第一次发声,声音没糜盐那么刺耳,而多了些粗狂。

喻春认出了糜德的声音,喊道:“糜德叔,请你相信我,我们真没偷!”

“小兔崽子,别喊我叔,你见过有人会拿着炮对着自己叔的吗?”糜德喊道。

喻春年少修为低,举个炮架对他来说太重了,举不了多久肌肉就会酸痛不已,但又不好意思说休息,此刻见糜德这么说,他借机向左梓昂询问是否可暂时放下。

只是还没等左梓昂回答,‘蒲叔’就出声阻止:“不行!别下炮,下炮后如果被突然进攻,反应时间不够。”

蓟冷风冷静观察后道:“这‘凝风刀’要这么一直开着,终究要耗光能量的,咱可分两组,轮流休息,以逸待劳。”后面的话自然是说给左梓昂听得。

左梓昂想想也是,没必要十三门炮一起对着,真要打交火起来,己方有六、七门炮即可。他抬头看天,太阳已落山,彩霞满天,再过会儿天就要全暗,这暗夜交战有诸多不便,于是他马上示意传令官用旗帜赶快分组,待分完组后,左梓昂又悄声交代‘蒲叔’,“蒲叔,等下天一暗下,你马上安排人手点几盏萤灯,以免牲畜慌乱后乱走。”

“好的。”‘蒲叔’应答。

天说黑就黑,黄昏伊始了,十三城二组人员准备去拿物料点灯,此时,忽听到废墟方向一阵‘唰啦啦’的声响,众人立即警觉起来,‘蒲叔’手一挥,指使两人调转炮口,对了过来。

弄出声响的正是易五,原来他藏在柱子后久蹲不起,双腿麻痹,想着起来活动一下,哪知刚把脚伸一伸,之前残留在笠帽上的沙土就‘唰啦啦’地往下掉,虽然场上有凝风刀的怪叫声掩护,但训练有素的十三城人还是听见了。

“谁在那里?滚出来!”‘蒲叔’一声断喝。

被两门蜂炮瞄准着,易五此刻保命要紧,面子问题已顾不上了,他揉着酸麻的大腿,从柱子后边挪出,嘴里喊着:“别冲动,别冲动!我出来,我出来!”

“你是何人?偷偷摸摸躲在那干啥?”瞄准易五的一炮手喝道。

易五辩解道:“唉,这位兄弟,我怎就偷偷摸摸了,在下是过路人,比各位还先来此地,只因热得不行就挑个角落休息,谁能料到你们突然会在此打架。”

“这等蛮荒之地,你可真会挑地方休息。”另一门炮手嘲讽道。

‘蒲叔’不耐烦地朝易五挥挥手:“我不管你是谁,不想死的话,马上走!”。

眼下这局面,十三城人还能让自己走已算是不错了。

其实易五也想马上走,可一来他腿上的酸麻劲还没过,二来那续命的水还没要到,他盘算着怎么都要开一次口,向十三城人要点水,想着想着脑袋里突然想起一人与这眼前的‘蒲叔’很像,于是赶紧说道:“请问阁下是否是‘冷锋四侠’中的蒲冷月蒲大侠?”

‘蒲叔’冷冷一哼,道:“怎么?一个过路人都识得冷锋?”听他语气带着嘲弄,但无疑承认自己就是蒲冷月了。

易五确认后马上道:“‘月露烟波处,风云际会时’,十三城冷锋四侠的名头整个北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千穿万穿唯有马屁不穿,蒲冷月听了奉承,语气有稍稍放软:“这位兄弟,你此时此刻留在此处很危险。”

易五听他语气放软,觉得机会来了,准备自报名头后要水,哪知才一张嘴,就听得远处一声叱喝:“怎么回事?还不走?”

叱喝的人正是蓟冷风,原本他一直紧盯鬼风谷方向,无暇顾及到易五,但眼角瞥见易五磨蹭着不走,为避免分心,他忍不住开口催促。

易五见蓟冷风语气严厉,要水的话到了嘴边一下子说不出来了,心想若自己若是无功,也不好受禄,适才在废墟中躲藏时,已然看出两方其实都不想打,何不趁此替双方讲和捞个功,于是对着蓟冷风和左梓昂道:“蓟大侠,左队长,能否允许在下过去与糜家兄弟谈谈?替你们和解和解。”

左梓昂与蓟冷风互视一眼,不知易五葫芦里卖什么药。

“阁下恐怕还不知鬼风谷是什么人吧?若能轻易说服,我们双方也不用僵持于此。”左梓昂嘴里虽这么说,心下里却希望眼前这陌生人真能说上话。

“蓟大侠,左队长,在下只是单纯想做个和事佬,料鬼风谷也不会太为难在下,你们看这荒野之地,除了我并没有其他人能为你们双方讲和,何不让我试试?”易五说道。

左梓昂打心眼里不想在这里与鬼风谷人耗时间,此时有人能去劝说是再好不过了,于是他点头道:“如果阁下自觉口才无碍,那便去试试也无妨。”

蓟冷风听见马上会意,也对着易五说道:“侠士你放心去吧,十三城人可以向你保证,在你回来前我们绝不动手。”

这保证易五打心眼里不相信,但他已决定要用自己的命赌一把了,因为脱水死和被炮弹炸死都是个死,说不定被炮弹炸死还来得更痛快,想到此,就挪动渐渐好转的双腿,冲着三辆蜘蛛车摇摇晃晃走去。

这边的糜盐在昏黑的光线下,见到一人影从驼队晃出来,忙喝道:“站住!想死吗?”

离‘凝风刀’近了,易五头上的笠帽戴不住了,他索性丢下帽子的,调动丹田之气向前方喊道:“鬼风谷三位,在下并非十三城人,只是路过,见你们纷争,于是过来想跟糜姹当家说说‘墨汐玉’的下落。”

前面都还好,最后一句话石破天惊,在场所有人都要被惊掉下巴。

“他是什么人?在耍什么把戏?他怎么知道墨汐玉的下落?”左梓昂不解问蓟冷风。

蓟冷风很迷茫地摇摇头道:“不清楚。”

然而场上最惊慌还不是十三城人,而是糜盐,他尖声颤道:“你……你……是何人,是……是不是知道十三城人把‘墨汐玉’藏哪里了?”

易五镇定地摇摇头道:“十三城人有没有藏‘墨汐玉’我不知道,但只是我知道它在哪里。”

“你小子别装神弄鬼了,知道就快说,信不信我给你一刀。”糜盐要挟道。

“糜三侠,在下不过就是个调解人,你不至于动武吧,而且有些话只能跟糜姹当家一人说。”易五认定糜盐不敢发刀。

糜盐见易五语气中似有瞧不起自己的意思,于是恶狠狠地喝道:“小儿兀自托大,想在此捏造挑拨,怕是没见过爷爷的手段……”说着真就要催动凝风刀来攻击。

危急关头,忽听身旁的一声清音响起:“不可!”这清音空灵、柔美,听起来丝丝入耳,都不似人声。

发声的正是糜姹,对峙了这么久,难得听他发一次声,只是他的声线跟他的俩兄弟差别太大,难怪花纯会无端怀疑他,定是无意中听得他说话。

糜姹朝易五招招手:“你过来说。”

在老大的威严之下,糜盐自然不敢说话也不敢反对。

易五长舒了一口气,他径走过去,然凝风刀还是有股强风抵住他的前行,卷起的沙粒打在他脸上生生作痛。

糜姹见着后,发出一声长啸,让三台凝风刀全部关停。这一举动在在场所有人看来都匪夷所思,只是为了让易五顺利前行而关掉防守武器,要知道十三城人如果趁机发起攻击,鬼风谷和易五都得死在蜂炮的狂轰滥炸下。

十三城毕竟是个大城,虽然蓟冷风有些蠢蠢欲动,但左梓昂却始终未命令攻击。

只见易五快步走到糜姹蜘蛛车下,示意糜姹低头。

糜姹好似认识易五已久,对他毫无戒备,乖乖地低头,听他耳语。

说也奇怪,听完易五耳语后,糜姹就开始搜索他的蜘蛛车,不会儿,也不知道是找着了什么,就转身对着十三城众人说道:“诸位抱歉,失物已找到,就此别过。”紧接又发出一声长啸,带着糜盐、糜德掉头离去。

三辆蜘蛛车发着‘咿呀咿呀咚’的声响,很快消失在路的尽头。

这变故太突然了,十三城众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直至看到鬼风谷的蜘蛛车没了影,众人才缓过神来,议论纷纷。

“发生了什么事?”

“看来是找到失物了。”

“这过路人还真行啊,几句话就让鬼风谷走人。”

“他是如何知道鬼风谷的失物在车上的?此事当真蹊跷。”

“话说回来,这鬼风谷说来就来,说退就退,当我们十三城是什么?”

“……”

花纯被证明清白,难掩心头激动:“你们看,是他们自己丢东西吧,还诬陷我俩,真是气人。”

抱怨归抱怨,十三城众人还是为避免了一场无端的大战而长舒一口气。

此时易五已踱步回来,左梓昂连忙迎上,抱拳行礼道:“多谢兄台援手,可否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易五回礼道:“不敢当,在下姓易,单名五,一二三四五的五,蓝巳洞人氏。”

“哈,原来是盟邦好友,看来这是天意使然,多谢你为我们解困。”

“举手之劳,举手之劳,”十三城人的反应在易五的意料之中,此刻正是讨要水的最好时机,“左队长,我想……”

然而这‘要点水’都没说出口,就又被蓟冷风打断:“敢问易五兄弟,蓝巳洞‘枢机局’的易云天易老先生,你可识得?”

易五口虽渴,但见有人提及父亲的名讳,就只能先回答:“那是家父,蓟大侠。”

蓟冷风一听张大了嘴,语气变得激动:“啊,真是巧了啊,原来你是易云天的公子,想当年赤瓜河一别已然十余载,令尊可还安好?”

易五黯然道:“蓟大侠,家父过世十年了。”。

“什么,过世十年了,唉……”蓟冷风一声长叹,“……没想到赤瓜河一别,竟是天人永隔,当年一战多亏令尊那巧夺天工的机鸟……谁料到那一别竟是永别。”蓟冷风有些哽咽。

“蓟叔,您提及的那场战斗,可是十五年前的‘谟河会战’?”一旁的喻春问道。

“嗯。”蓟冷风点点头。

“我最爱听‘谟河会战’的故事了,”花纯凑了过来,“听说书的讲,那场战事关我华夏族生死存亡,当时北山一百零三洞的所有精锐尽出,誓死抵抗赤炼妖军,战场从西边的云谟山绵延至东边的赤瓜河,打得可是惊天动地啊!”

花纯这一说就止不了口,易五不知怎么接上讨水的话。

“花纯,喻春!”幸好有人过来打断了她,左梓昂喊道,“天都黑了,赶紧收拾去。”

“哦!”花纯只得止住兴头,和喻春一起往沙驼走去。

易五看看周围,昏暗的光线下十三城人的脸早已模糊。

蓟冷风问左梓昂:“左领队,今晚几时能进庄?”

左梓昂答道:“一切顺利的话两个时辰后,戌时须赶到红柳子镇,梅庄的人在那里等候,之后与他们同行。”

“哦,”蓟冷风道,“领队是否要与易五兄弟聊聊?”

“蓟叔,易五兄是你故人之子,你俩先热和热和,我去看看蒲叔的萤灯准备得怎么样了。”左梓昂说着就往前头走去。

“蓟大侠,我……”易五只想快点要到水,然而蓟冷风再次打断了他:“大侄子,以你爹和我的关系,以后你可以叫我蓟叔。”

“好的,蓟叔,我想向你们补充点水上路,可以吗?”易五终于一鼓作气的说完,并且取下腰间水袋。

“啊,完全没问题,我们水很多,喻春……”蓟冷风喊来喻春把水袋递给了他,“去帮你易五哥把水袋接满。”

“好的。”喻春答应着跑去一只沙驼处接水。

“大侄子,我就多嘴问一句,你这是要去哪里?”

“赤红峰。”易五脱口而出,面对亡父的战友,他也不想隐瞒什么。

“赤红峰?!”蓟冷风有些惊讶,但碍于面子,不好意思再多问详情,“赤红峰离此少说也有四五百里路,你这一袋水可不够啊。”

“小侄这是第一次进荒漠,一路上都是边走边找水的。”

“那可不行,此去赤红峰水源十分稀少,你一没坐骑二没足够的水,很难到得了的。”

“嗯……小侄也考虑过,实在不行就原路折回。”

“那这样吧,如果你不急,可先随我们去梅庄,到了那里我向梅庄主借头坐骑给你,到时你再上路,时间上也比你步行来得快。”

易五这几日行途下来,已是疲累不堪,心想如能讨要个坐骑就算走点岔路也值得,于是不假思索地答道:“那是甚好,有劳蓟叔了。”

此时喻春接满水走了回来,易五赶紧取过喝了几口,久渴逢甘霖,这一口下去竟是甘甜无比。

“喻春,你和你易五哥共骑一匹,他和我们同去梅庄。”蓟冷风道。

“好的,蓟叔。”

此时,蒲冷月已指挥骑手们点起了萤灯,十几盏柱状的萤灯把这昏黑的垭场照了个通明。每盏萤灯里有无数的萤火虫在飞舞,看上去像金龙绕柱般的,蔚为壮观。

十三城众人重新骑上沙驼,左梓昂与冷锋二老在前头领队,易五和喻春被安排在队伍后头。喻春身材偏瘦小,易五与他共骑一头倒也不嫌挤。

队伍前头,三人在窃窃私语。

“蓟叔,你为何要带上他?”左梓昂问。

“一个说几句话就让鬼风谷退走的人,领队你能放心让他走吗?”蓟冷风反问。

“说几句话?难道不是他帮着鬼风谷找到失物吗?”蒲冷月不解问。

“没脑子,”蓟冷风忍不住呵斥,“你真是越老越不长进,糜家兄弟大张旗鼓,不惜与咱两败俱伤,他们怎会连自己车子都没搜过?”

蒲冷月被斥后讪讪不语。

“蓟叔,您的意思是糜姹并未找到墨汐玉?”左梓昂问。

“自然是没找着,其实自从凝风刀那弱点被领队当众喊出后,糜姹就已有退意。”蓟冷风说道。

“您是说,糜姹后来是为了面子才与咱们对峙的?”左梓昂问。

“没错,这点易五回来后我才想到的,比宝石更重要的是性命,鬼风谷在毫无胜算的情况下,退走是最佳选择。”蓟冷风答道。

“啊,我明白了,”蒲冷月恍然大悟道,“当时易五应该是早看清了这点,所以才敢冒然过去谈判的。”

蓟冷风点点头,“这就叫做旁观者清,这人不简单。”

左梓昂也点点头表示认同,“只是蓟叔,您还没说为何要带上他?”

“带上他只是以防万一,若他是与鬼风谷串谋的,等鬼风谷再回来时,我们好歹有个人质,其次,他说是易云天之子,你们想想易云天是什么人,而我们这次梅庄之行又缺什么?”

“易云天……我记得很久前,有人说他是漠北第一械造师。”左梓昂道。

“没错,易云天最擅长的是机关械造,当年他造的机鸟可是打得赤炼妖军闻‘鸟’色变,这易五既是他儿子,就应该识得各种机关之术。”

“我懂了,”蒲冷月一拍脑袋,“阿大你老说过此行最担忧的是梅庄的机关,而我们恰恰又缺懂机关的人……”

“你脑子终于好使一次了。”蓟冷风夸了下蒲冷月。

“还是蓟叔考虑周全。”左梓昂算是从心底佩服蓟冷风,他终于知道为何这次任务师父会极力向他推荐冷锋四老。

十三城驼队顶着十几盏萤灯的光亮,越过干枯的河道,朝东南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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