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刚经历过一场血战的小荒山上,一骑快马赶到了宋禾的面前。
“宋将军!胡将军已经接到了陛下!但现在西北方向还有元军在追,陛下命你整军准备断后……”
宋禾已经望到了北面、西面的尘烟,早已经命令士卒做好作战的准备了。
有些焦急地等待了一会,终于,他望到了从西而来的大旗。
“陛下?真是陛下回来了。”宋禾一个激灵,恨不能现在就去觐见,但接着他便看到了更远处如同乌云一般压过来的巨大的尘烟。
现在还不是能放松的时候。
他连忙下令道:“让大军过去!”
三千骑让出荒山下最平坦的山坳,让突围而来的队伍过去。
马蹄滚滚,只见马上的骑士每一个都是浑身血污又灰头土脸,战马瘦削,盔甲残破……就这样,两万人策马而过,花了小半个时辰。
最后是胡勒根的将近两千人,却是回到了宋禾的队伍的后方。
西面,追赶而来的元军已经更近了。
“准备迎战!”
宋禾十分冷静,并没有因为元军的动静很大就贸然做出决定,而是从容不迫地观察了一会,道:“各将领告诉士卒,敌骑远来,体力不足,不必害怕……”
很快,又有探马从北面而来,附在宋禾耳边,道:“将军,北面忽必烈的大纛动了,像是要压过来。”
宋禾点点头,如同没听到一般,自然而然地接着下命令。
“两轮弩箭、一轮手雷,争取了时间,我们就退。”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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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海东青又开始在天上盘旋。
从它的视线看去,只见荒原上所有的兵马都在向同一个方向狂奔,那是东南方向。
漫天的沙尘都是被他们搅动,大地也在因为这些人而颤抖。
它盘旋够了,本打算飞向贺兰山,但听到了某处忽然响起了哨声,它敏锐的眼睛一动,向某处俯冲而下。
那是一支正在行军的大军。
海东青从一个个骑兵的头顶掠过,最后落在一名失宝赤的肩上,骄傲地睥睨着周围。
“大汗,安西王的雄库鲁也回来了。”
忽必烈今日心情并不好,闻言只是“嗯”了一声。
随驾的张易道:“这是吉兆,陛下刚击败了李瑕,如今趁胜出击,灭唐国之日不远了。”
忽必烈这才笑了笑。
张易则有些艳羡地看了那只海东青一眼。
他这个控鹰卫指挥使名义上其实就是失宝赤卫的统帅,他正是以此名义出入宫廷,随在忽必烈身边传递情报。
但养鹰的事情他却没在管,那些养鹰人也不听他的。
当然,这只是小事,张易也不太在乎,毕竟他这个情报机构比几只鸟儿要重要得多。
“报!前方二十余里发现李瑕的踪迹,有数千唐军骑兵在为李瑕断后……”
随着信报传来,张易便上前给忽必烈解释李瑕麾下各个将领的情报。
“陛下,打‘宋’字大旗的那支兵马该属唐将宋禾,此人是李瑕的在庆符县的旧部,阔端大王的长子、西凉王灭里吉歹大王便是死在他手上……”
“那‘胡’字旗又是谁的?”
张易略略沉吟,道:“唐将之中姓胡的大将似乎没有,倒有一名蒙古叛将名叫胡勒根,这是其蒙古名字而非姓胡,书在大旗上,乱来而已……”
“报!我们已经击败了断后的唐军,唐军还在向南逃,李瑕已抵达库勒图沟……”
“大汗,塔察儿大王、撒蛮将军、八剌大王已领兵从西面赶到……”
好不容易来了几个好消息,接下来又有探马赶回来道:“报大汗,有两千唐军骑兵埋伏在库勒图沟,伏击我军,千夫长完颜兀真秃误中了唐军手雷,战死了。”
“伏击?”
“禀大汗,我军探马先前并未发现库勒图沟以西有尘烟,完颜将军便想绕道截止李瑕,没想到有一支骑兵早就等在那附近。”
忽必烈道:“李瑕麾下,有很多有才能的将领啊。”
这句话,他是有感而发的。
尤其是这段日子以来,在看到了自己身边那些姻亲们的表现,塔察儿、爱不花、脱忽、术真伯、忽剌忽儿……一个个就像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
“本汗今李瑕麾下就连一个以老鼠为名的叛将都能奋不顾死,如果本汗麾下的将领也像这样,何必再愁不能一统天下呢?”
“大汗!我愿为大汗奋不顾死!”安童连忙喊道。
忽必烈摆了摆手,道:“你是本汗的怯薛长,本汗希望不必轮到你上阵。”
感慨也感慨过了,他看向张易,道:“继续说。”
张易向探马仔细问了那些唐军的特征,想了想,道:“畏兀儿人多,这支骑兵的将领可能是德苏阿木,本是西域人,部落原在天山下,遭阿里不哥掳掠而投降李瑕……”
“报!”
天色已经到了黄昏,又有探马赶到,带着惶恐之色禀道:“大汗,又有支唐军兵马接应李瑕,人数在万余人。”
都不必听更具体的,张易已道:“如今在贺兰山西面还能领这么多兵力的,只有唐军甘肃防御使鲍三,这人是个独眼龙,能力平平,近几年来战绩不显……”
~~
相比于忽必烈还能从容向臣子询问,李瑕则显得十分狼狈。
奔走了一整日,离营盘山大营还有不到十里路之时,连他跨下的战马也忽然哀鸣一声,跪倒在地。
李瑕摔在地上,倒是没有摔得太狠,只是爬起来也感到一阵疲乏。
“陛下骑这匹马先走。”
李瑕摇了摇头,见道路边有一座小山,于是先向山上爬去。
没走多远,他向北眺望,已能看到如今的形势。
天已经要暗了,太阳斜斜挂在最西边的荒漠与天交际之处,唐军撤回来的队伍拉得很远,有的跑不动的兵马落在了两里以外。
而元军已经追上来了,宋禾、胡勒根、德苏阿木等人正在率部断后,与他们时战时退。
“十里……两里……”
李瑕喃喃着,也不知在想什么。
“末将救驾来迟,陛下恕罪。”
身后忽然有人气喘吁吁地赶上来喊了一句。
李瑕回头一看,见到鲍三,不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两人上次见面,还是三年多以前李瑕去西域时路过甘肃,匆匆一面,而这已经是收复陇西之后唯一一次见面了。
“陛下。”鲍三的独眼通红,有太多话想说,开口却是道:“请陛下先回营吧?”
“这叫什么山?”
“当地人叫它红山头。”
李瑕只是确定一下,闻言点点头,道:“这里回营还有十里路,而元军已经到了两里外,我们的将士都撤得回去吗?”
“末将先保证能让陛下撤回去。”
“不够。”李瑕道:“朕还想胜,不想损兵折将。”
鲍三愣了一下。
现在当然能把李瑕送回大营,但后面断后的兵马却很容易被元军击败。
但他今日的安排,主要考虑的还是李瑕。
“我们有多少兵力?”李瑕又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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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军有多少兵力?”
“禀大汗,四万左右。扣掉伤亡、逃兵以及掉队的,李瑕与兀鲁忽乃带了不到两万人突围,唐军营地里不过两万余人。总兵力一共只有四万左右。”
“大汗,真正算起来,唐军只有两万能战之力。”
忽必烈点点头,向西面望了一眼。
太阳快要落山了,他在考虑是在今日直接攻打李瑕,还是稳扎稳打,明日再攻唐军营地。
“传令下去,让勇士们别再保留马力,在太阳落山前击败唐军一次,在前面的红山头扎营。”
这边命令再下,那边已有探马赶了过来。
“报!大汗,唐军没有再继续逃了,他们在红山头停下来列阵……”
忽必烈微微有些讶异,自语道:“他不逃了?”
“把望车搭起来,本汗要亲自看一看。”
“是。”
这日最后的余晖之中,忽必烈登上望台,向东南望去。良久,他笑了一下。
他明白了李瑕的胆气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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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陛下,我们营地里暂时还只有两万余人。”鲍三道:“加上陛下带回来的兵马,一共四万余人。”
李瑕道:“这是今日你出营时的兵力?”
“是。”
“今日大营增兵了多少人?”李瑕又问道,“廉卿若明白朕的意图,应该每日都有增兵吧?”
“有增兵,但末将早早便出营了,暂时还不知。”
“传令下去,不再撤了,就守着红山头。命大营凡有兵马抵达,立即前来支援。”
鲍三愣了一下,抱拳道:“是!”
很快,军中点起狼烟,隔着十里的大营中很快有了狼烟回应。待到这日最后的余晖洒下,远远便有一支先锋军先行举旗向这边赶来。
鲍三大步走在军中,激励着士气。
“将士们!不必怕元军。我们现在是四万人,到了夜里就是五万人、明日就是六万人、后日就是七万人!忽必烈还敢追,就让他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