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除掉了两个窃听器,发现再没有其它监听装置,林沐和宫庶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坐下。
宫庶给林沐倒了一杯热水后关切道:“六哥……”
“是不是认为我回不来了?”林沐淡然道。
宫庶叹道:“共产党本来就想杀了你,赶上这事,还不就坡下驴啊!”
林沐笑道:“阎王知道我仇人多,所以不管怎么样都得给我找个单间呀!省得我一天到晚的接官司,可是单间哪有那么好等啊!”
宫庶问道:“您是在哪和共党交上火的?”
林沐答道:“在七里铺检查站一片坟地处,从那往外走有两条路,一条是洛川,一条是宜川。”
“那被您击杀的那些中统派来的暗杀人员会走哪条路呢!四哥发来的电报说他们都是久战的老兵。”翻阅完地图,宫庶疑惑的问道。
林木分析道:“从七里铺到固临一线都是山路,对于这些野战经验丰富的老兵来说走山路不是什么问题。我这次杀死了那些老兵,唯独放走了那个中统的女特工,并不是怜香惜玉,而是为了让她混淆视听,我猜她一定会从那些老兵来时的山路返回。过了河就是国军的辖区了。”
宫庶冷笑道:“她也别无选择了,只能走这条路。要是从刘家岭到洛川,已过非军事缓冲区就是裴华南的部队。他们来时的飞机就是让裴华南给打下来的,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林沐无比严肃的说道:“我们要走也只有一条道,刘家岭!”
“可要是共产党非不让你走刘家岭呢?”宫庶问道。
林沐说道:“固陵方向山高路陡,险象丛生,最可怕的是河对岸有中统的嫡系。即便我们逃出共党的追杀,也很难跳出中统的黑手。”
宫庶分析道:“共党会不会和中统用一样的手法,一旦杀不了我们就借刀杀人。”
林沐肯定道:“所以我们一定要走刘家岭这条路,你把江心叫来,让她告诉韩冰我们要走的消息。并且明确的告诉她,我们走的是刘家岭这条路。”
宫庶问道:“共党万一一意孤行呢?”
林沐拿起两个窃听器笑道:“那我们就拿这两个小东西跟他们讨价还价。我们把这个叫做侵犯人权!”
宫庶疑惑道:“可我们突然提出要走……”
林沐打断他的话说道:“什么叫突然,我都差点被绑架了,我受到了严重的刺激,已经不适合在延安待下去了,所以这是我们离开的最佳时机。你出门,逢人就道别,知道我们走的人越多越好,尤其是美军观察组。”
宫庶附和道:“没错,照您的话,我们是月亮,就要做十五的月亮,谁一抬头都能看见,尤其是那个接头人。”
林沐叹道:“但愿否极泰来!”
为了逼迫延安方面同意,林沐吩咐宫庶逢人就告别,特意说明要走刘家岭回国统区,以先声夺人。
江心向韩冰汇报了情况后,拒绝了韩冰提出的撤离意见,坚决要求和林沐一起返回,沿途击杀林沐这个鬼子六。
针对林沐的突然行动,韩冰特意组织召开了一场会议,会上陈国华坚持要立即扣押林沐等人,可韩冰严词否决了,因为国统区还有我党公开活动的同志,韩冰的理由是不想让国民党借机对我党在国统区的同志发难。最后她提出了在军事缓冲区杀掉林沐和宫庶。
对于韩冰的计划,宫庶已经猜到了,在和林沐一起分析的时候,也非常头疼,但是林沐的自信却感染了他,让宫庶打消了返程的顾虑。
“江心跟着我们一起走吗?”总结完计划后宫庶突然问道。
林沐笑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她。”
对于江心这个固执的同志,林沐也很无奈,已经提醒的那么明显了,可是她明知道已经暴露了,却还是执意不肯撤出,只能说她对林沐这个鬼子六的恨意太强烈了。不过林沐却觉得江心想要亲手杀掉自己这个军统的六哥,也有给她叛变父亲赎罪的意思。
晚饭前,林沐和宫庶漫步在夕阳余晖下的黄土高坡上。
宫庶感慨道:“多少年了,军统上下无不把戴老板当作灵魂,化身和象征。早就习惯了在他的威严下生活,想他所想,干他所干,早就没有了个人的意志人格的思想,几致成了政治上的植物人,不敢想象,没有了戴老板,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命运,军统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明天就要离开延安返回重庆了,宫庶对于今后的前途感到一片渺茫。
林沐安慰道:“人生在世,追随的是自己的理想,而不是盲从于某一个人。”
宫庶推心置腹的说道:“您一席话给我解惑了,六哥,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听到宫庶这样说,林沐立即明白了宫庶准备放弃戴笠交给他的任务,毕竟人走茶凉,宫庶估计是希望彻底抱上自己这个军统六哥的大腿。
林沐笑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
宫庶抬头问道:“您知道戴老板为什么安排我来跟您到陕北?”
林沐答道:“戴老板是高处不胜寒呐!对谁都不信任,往往派出一个人的同时,会再派出另一个人暗中监视。这不稀奇,曾墨怡带着潜伏名单跑掉的事情,在他心里始终是一根刺。曾墨怡是在我手上跑掉的,所以老板首当其冲要先怀疑我。”
宫庶不平道:“共产党可是多次对您进行过刺杀,而且曾墨怡跑掉不是因为高占龙事先通风报信吗?”
林沐笑道:“高占龙不过是共产党转移视线推出来的替死鬼,老板也就就坡下驴抓了他,咱们和中统的关系你又不说不清楚,老板明知道这可能是共党的借刀杀人之计,可他为了打击中统还是假意中计了。明知道我是共产党除之而后快的军统特务头子,可他还是派我来到了延安,丝毫不顾及往日的情分和我的死活。老板这是再一次对我进行考察啊!”
宫庶歉然道:“我也是奉命行事。”
林沐嘲讽道:“如果不是派你来监视考察我,戴老板,哪有那个心思,启用一个无名小卒。你一定是得到了指令,一旦发现我通共,将我就地正法。”
“是的,可我眼见六哥对党国一片赤心,却无端遭此猜忌……”
林沐打断了宫庶的话,平淡的说道:“联络暗语你也知道,我死你活,你去跟影子接头,拿到情报。”
宫庶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支和林沐胸口别着的一摸一样的一支派克钢笔,忧心道:“六哥,我突然害怕了。”
林沐笑问道:“害怕什么?”
宫庶神情凝重的答道:“我怕回到山城去,即便我们这次能够死里逃生,山城还是会有人,想再置六哥于死地。戴老板死了,蛇死尾动。”
林沐叹道:“山高一仗,水冷三分啊!”
宫庶气愤道:“因为六哥的存在,就是那些人升官发财的绊脚石,世上没有扳不倒的顶梁柱,再能的人,也躲不过背后的子弹。”
“自古就是屈死好人,笑死贼。”林沐调侃道。
宫庶严肃的说道:“事到临头,我还是想问您一件事,戴老板到底是怎么死的?”
“哈!哈!哈!……”林沐指着自己的胸口长笑道:“你不会连我都怀疑吧!戴老板究竟是死于谁手,是意外的空难还是死于阴谋暗算,恐怕永远都不会有答案!这世间的万事万物,有几件有答案?大到宇宙,小到人类,你知道你自己是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吗?”
宫庶兔死狐悲道:“我是在想,连老板都能突然一命呜呼,何况是我们这些小卒子呢!”
林沐宽慰道:“无论是谁,在这个世界上都不可能长命百岁,该到来的就会到来,该离开的也得离开。我一直在想,忠于老板就是忠于领袖忠于国家吗?可老板一定是为领袖着想为国家着想吗?蒋委员长是在为谁着想呢?是为民众还是为了权力?”
宫庶表忠心道:“六哥,戴老板已然驾鹤西游,不管他了。从今往后我就是您的嫡系,君荣臣辱,君辱臣死。您喝粥我绝不吃一口干饭,既然六哥拿我当自家兄弟,那兄弟也没什么好说的,这条贱命从此就归六哥您了。”
林沐拍了拍宫庶肩膀,欣慰道:“人生无常,干我们这一行的,死亡如影随形。就像日薄西山的太阳,明天它还会照常升起,而旷野中的小草,冬去春来,也是一岁一枯荣。回去后,我会申请离开重庆,你就和我一起离开,重耳在外而安,申生在内而亡。只要你信我,我会为咱们的将来搏出一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