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谷是云梦山出了名的赏罚分明,作为弟子,为了显示公正,罚他们的时候当然更严苛。
篱落时常后悔,她们七个那么努力修习是为了能留下来,却不是为了留下来这样被区别对待的。
特别是对比入了暮蝉与九天门下的其他四个姑娘,她们三个确实是辛苦得多。
断水没有直接回复篱落的话,只挑了中间最无关痛痒的回道:“暮蝉师叔也不是和颜悦色。”
篱落把木头剑往桌上一放,“他那是面冷心热。你这话若是让思意听见了,她定要说出十条暮蝉师叔的好来反驳你!”
断水把自己的剑放在桌上,发出了“哐”的声音。
鬼谷一派分御剑术与机关术,她的师尊百谷主修剑宗一脉。
她是众多弟子中练剑最刻苦的一个,所以才能年纪轻轻便拥有了自己的剑。
有时候断水也会想是不是自己当初的坚持太过,论剑术,师尊不及九天师叔,论机关术也不及暮蝉师叔。
师尊空有个鬼谷真人大弟子的名头,还处处偏心百鸣。
“如果你真的很想去,你就应该再好好争取一下。”篱落一边说一边换了练功服,穿上鬼谷派道服。
鬼谷派的道服和鬼谷派的性格是一样的,篱落今天穿的这套道服,帽子是一顶插满锦鸡尾羽的冠帽。
一戴上这顶冠帽,活脱脱就是只山中锦鸡幻化的妖精。
篱落试了试又取了下来,“就像当年你争取要成为师尊的亲传弟子时那样。”
断水走过来将那帽子戴在自己头上,闷闷不乐说:“当年若不是暮蝉师叔保证,师尊定然是不肯收我们三个女孩子的。
我现在如何去与师尊说情?他一定会说,仙派之中皆无女子,我们去了,会不方便。”
篱落整理着断水头上的帽子,“那就还找暮蝉师叔,让他去找师尊。”
断水看着篱落的脸,左思右想,篱落以为她是担心暮蝉师叔不肯帮忙,不免心中着急,“暮蝉师叔他面冷心热,你多去求求他,他会同意的。”
断水摇摇头,问篱落:“你知不知道暮蝉师叔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篱落想了想,“三十年来不就一直是现在这样,醉心机关术。”
断水又摇摇头,头上的锦鸡翎不停摆动,“我不是说这个。
近来,不是暮蝉师叔与灵族一同研究魔能炮嘛,冷梅时常见着暮蝉师叔,她便总约师叔的大弟子舞阳一同练剑。
灵族的冷梅不喜机关术,偏爱剑术,她整日跟着九天师叔学剑,也算有些精进。”
篱落一声惊呼,“真的?舞阳师兄可是我们这一辈里剑术最好的,可是他如今痴迷机关术,很少出来练剑呀。”
断水肯定地点点头,“正是如此!我那日在练剑厅见他二人一同练剑,我也是惊讶不已。
他二人停下时又见着了我,冷梅就拉着我练剑,难得能与舞阳师兄一同练剑,我当然答应了。”
篱落羡慕不已,“说来,我们鬼谷派剑术最好便是暮蝉师叔与九天师叔,而我们这一辈的,当属舞阳师兄与清风师兄。
可是暮蝉师叔和舞阳师兄主修机关术,想来还是他俩更厉害些。”
断水打断她说:“这些话我俩人讲讲就行了,不要让思意师姐听见。”
篱落哈哈大笑,“门派里崇拜暮蝉师叔的又不是只思意师姐一人,你就别担心了!”
断水晃着头上的锦鸡翎帽,告诉篱落:“我前几日知道了一个秘密。”
断水神秘地说:“此事是冷梅告诉我的,她说,三十年前东山岛爆炸,外出云游的暮蝉师叔很快便回到了云梦山。”
“怎么啦?”篱落不明所以,甚至有些反感,“暮蝉师叔忧心门派,立时赶回,说明他心系云梦山。”
篱落虽不像思意等人对暮蝉极尽崇拜,但也是佩服他的,她认为暮蝉这样沉默,一定有他自己的原因。
所以,每当谷中有人说起暮蝉性格古怪的时候,篱落也都不大爱听。
在她看来,暮蝉是最优秀的机关坛传人。
“不是!”断水也着急了,“你听我说完嘛。据说,暮蝉师叔在出外云游前,不是现在这样的性格。”
断水认真解释道:“冷梅是灵族长老的女儿,她说她是小时候听长老们闲聊时听说的。
说以前,暮蝉师叔活泼好动,又喜爱与人辩论,有时候话多起来,鬼谷真人都被他烦得不知如何是好。”
“哈哈哈……”篱落笑得喘不过气,她坐到石凳上,捧着肚子问:“所以…鬼谷洞的…禁地灵石…是防暮蝉师叔装置吗?哈哈哈哈……”
断水被篱落的话逗得也是大笑起来,锦鸡翎羽都不停抖。
等笑完,两个人又聊起来,断水问:“你说,暮蝉师叔是遇到了什么,变得这样沉默寡言了?”
篱落思考半晌,“那就只有一个,汤宝娃说,海啸时暮蝉师叔和他一起在沙溪湾,亲眼看见了海啸吞噬了无数家庭。
暮蝉师叔可能是被这一幕伤了心,所以他和我们一样,心里也有伤痛的。”
这件事她想过很多次了,当初爆炸后,暮蝉在东山岛住了很久,帮助了不少人。
那时候她们年龄小,有些悲伤不记得了,但已是壮年的暮蝉肯定都记得。
她觉得这样一个悲天悯人的人,他的沉默恰恰说明了他细腻的心思。
断水把帽子取下来,整理了一下锦鸡翎,“这个帽子我戴着不好看,一点也不干净利落。
你帮我把机关课的帽子拿出来,我一会儿想去天工谷。”
闲聊半晌,她还是决定去求暮蝉师叔,这个总黑着脸的师叔可比犹犹豫豫、磨磨蹭蹭的九天师叔办事厉害多了。
篱落开心点头,“一会儿记得撒娇耍赖,暮蝉师叔说不定看你可爱就同意了。”
断水伸手点篱落的额头,被篱落抓住了手掌,她端出大师姐的架子,玩笑威胁断水。
“没大没小的,一会儿被师尊看见你这样欺负师姐我,小心受罚。”
断水用力收回手,先对篱落嗔道:“若是撒娇就能搞定暮蝉师叔,哪儿还轮得到舞阳师兄最受师叔喜爱。
浅月、宜柔、心语,哪一个不是说话柔软温和的?”
搓了搓收回的手,她一下紧张了起来。
这些年来练就了一身刺的断水,不知道怎么去求暮蝉师叔,才能显得不卑不亢。
断水像壮士断腕一般准备去找暮蝉师叔说情,而这边早课后,心语和细雨也携手从天书涯去天工谷寻师尊,准备将商量好的事告知他。
暮蝉坐在上位写着什么,一会儿又涂了重新写,二人只好先坐下不打扰他。
细雨好奇地张望,悄悄问心语:“怎么不见舞阳大师兄?”
心语瞟了一眼细雨,压低音量说:“你才发现呀?最近大师兄经常去论剑厅,好像对剑术的兴趣越来越高了。”
细雨并不好奇舞阳大师兄的事,她翻开机关兽册子,“舞阳师兄的御剑术、机关术都在我们之上,他想干什么都可以。
你还记得九天师叔当年非要让师尊将舞阳师兄让给他时的场景吗?多好玩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