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叶城,苏禄在城中东南角,给自己建了一个宫殿,虽远远比不上长安的大明宫,但同皇帝的兴庆宫,也不遑多让。
此时殿中,苏禄正同吐蕃使臣饮宴。
使臣将吐蕃小公主一路送来碎叶和亲,苏禄自然来者不拒,面对美艳动人,青春靓丽的小公主,一向好色的苏禄哪有抵抗之意。
小公主脸上挂着娇羞的笑意被苏禄揽在身前,眼中却是闪现愁苦和无奈,她本是琛氏贵女,家族将她培养长大,是要送进宫里给赞普做妃子的,可是谁想,进了宫,赞普转头便封了个公主,送她来了这儿。
别说自己不愿,家族中人也颇为不愿,和亲的公主,哪里有好下场呀!
可是赞普下了令,也只得遵从罢了!
“苏禄可汗,听闻您遣使去唐廷议和,不知是为何呀?”吐蕃使者饮了几杯之后,开口问道。
赞普令自己除了送公主和亲,更重要的,便是商议联合攻唐之事,可是苏禄这里收下公主,转头却递了议和书?
这是何意?难不成还想两头交好!
苏禄贪杯,此时面色潮红,在皱着眉头的小公主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哈哈大笑着说道:“你们赞普不也才同唐廷议和回来?这不转头就同本可汗联合了?这有什么好想的,照汉人的话,就是缓兵之计,你们国中不来人,本可汗也会派人去了!”
使臣听了这话,心中略略放松,瞪了一眼小公主,示意她将不满情绪收着一点,得罪了苏禄,便算是再怎么得宠,也没有好果子吃。
余光扫到苏禄的儿子,坐在使臣对面的吐火仙,一双眼睛却是紧紧盯着小公主,许是察觉到有人瞧他,吐火仙收回目光,垂下头饮了一杯酒水,而后抬头,朝着使臣点头笑了笑。
使臣心中微有不满,此时却无暇多顾,顺着苏禄的话头继续道:“可汗的意思,还是要打的?”
苏禄眯着双眼点了点头,“自然是要打,如今我突骑施兵强马壮,有三十万铁骑,何惧唐廷?安西北庭人马不多,唐廷便是要调人,也调不来多少,再说了。。。”
苏禄忍不住打了个酒嗝,小公主忍着掩住口鼻的冲动,皱着眉头朝外微微偏了偏头,苏禄却毫不在意将人揽回,继续说道:“便算从最近的陇右道调兵,也是长途跋涉,哪里这么容易了?”
使臣皱了皱眉,觉得苏禄太过去自傲,的确,被称为“狂奔的公牛”,苏禄带领突骑施铁骑在西域威名赫赫,可是如今,苏禄也老了,当真还能如年轻时一般?
使臣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吐火仙,苏禄的这个儿子也是将才,按理,苏禄该将汗位传给吐火仙,让年轻人来带兵,可是看如今情形,苏禄却没这个意思。
“可汗,唐廷联络了大食,若是大食出兵——”使臣又担忧道。
“大食?”苏禄“嘿”了一声,语气不屑,“他们可从未在本可汗手下讨到过好处,就算联兵又如何?本可汗不还有你们么!哈哈哈哈!”苏禄笑了一阵,突然朝使臣道:“届时,你们如何出兵?本可汗想着,你们便只要能牵制安西的府兵,本可汗对付大食和北庭,绰绰有余啦!”
“可是北庭。。。”使臣欲言又止,苏禄才被盖嘉运打退,有什么底气说能同时对付北庭和大食,可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使臣心中也想,兴许苏禄藏了什么后手,才显得如此淡然罢!
他可是苏禄,使臣想到这里,想起苏禄的战绩,想起便是唐廷,也不得不给他封王,便也放了心,举起酒杯,遥遥朝着苏禄说道:“苏禄可汗不用忧心,赞普自有策略,届时可汗定能知晓。”
苏禄哈哈笑着饮下杯中之酒,而后一扔酒杯,说道:“就请使臣回去告知赞普,待夺了西域诸国,本可汗同他平分。”说完,踉跄着起身,拥着小公主就朝殿后寝宫走去。
小公主回头看了一眼使臣,见他朝自己摆摆手,也只好哭丧着脸随着苏禄老头离开大殿。
吐火仙全程未言一句,他知晓自己的父亲不喜自己多言军国大事,可作为今后继承突骑施的王子,他也不得不像木头人一样坐在殿中。
吐蕃的小公主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却要伺候自己的父亲,吐火仙心中颇觉可惜,这么美的人儿,若是承欢在自己身下。。。。。。
“王子!”
使臣突然开口打断了吐火仙心中所思,吐火仙收起心中绮念,抬头看了过去,“使臣何事?”
“可汗精神矍铄,老当益壮,突骑施得可汗统领,天命之选呀!”
吐火仙没有回答,使臣这话着实挺有意思,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可汗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如今仗着的不过是常年积累下来的威名罢了!
使臣见吐火仙不过笑着点了点头,想着这个王子性格是否就是如此含蓄木讷,可他看小公主的眼神,却不含蓄呀!
果然是苏禄的种,和苏禄有一样的喜好,只不过,吐蕃可不会送一个公主给无权无势的王子。
使臣想着,这王子无非就是常年生活在强大父亲的阴影之下,而成了这样一副性子,若是突骑施将来真交到这样一个王子手上,也不知会将突骑施带往何处去。
使臣朝着吐火仙告辞离去,吐火仙微微点了点头,而后目光再次投向殿后。
在那里,吐蕃的小公主正逢迎于自己年老的父王,那个,足可以做她祖父的老头。
吐火仙又想起昨日都摩支来寻自己时所言,父汗老了,虽仍有雄心,可是如今却连一个庭州都攻不下来,若是真让大食与唐廷联合,突骑施哪里还能重振突厥雄风,怕是都要灭族啦!
彼时,吐火仙觉得都摩支过于危言耸听,况且这话可不能乱说,都摩支不就是想让自己夺位,好秉着拥立之功对付尔微特勤么?
族中这两支种姓纷争已久,看着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分裂对于突骑施可不是什么好事,父汗也清楚,可却无动于衷,想必是觉得有他在一日,他们便不敢轻举妄动罢!
可是眼下不一样了,吐火仙心中想着吐蕃的公主,若是自己继了汗位,便名正言顺可以拥有父汗的女人了。
远在长安的宫中,也有一个美人睡在榻上,不过数月,原本花容月貌的美人却是消瘦不堪,眼下一片青黑,看着像是许久未得好眠。
美人正是惠妃,她一人睡在榻上,皇帝只在白日来陪她片刻,而后,寻了诸多借口,晚间难见其人。
也是难怪,惠妃夜夜噩梦惊醒,连着请了长安各寺大师来做法事,均是无用,那三人仍旧每夜徘徊在惠妃床榻边,伸着长舌头试图卷在她脖颈上。
到最后,惠妃不敢入睡,甚至于还怕黑夜,慢慢的,还怕烛光,害怕光下黑影,甚至,害怕听见猫叫,她说,是鬼差在叫她的名字。
这日夜间,又在重复的噩梦中,惠妃再次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而后,再没有醒来。
她终究是没有看见儿子李清入主东宫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