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韦抗正看着案卷,康萨宝此前遣人来说,西市最近被一伙人闹得不太平,并呈上众多店家的状词,希望韦尚书能秉公处理,别让西市的商贾寒了心。
韦抗打开卷宗,头一次有了致仕的心思,想着过几日同陛下提一提,不知陛下可会允了。
卷宗控诉的名字是杨洄,武惠妃之女咸宜公主的驸马,这个身份,韦抗委实不太想管。
谁不知道,咸宜公主对自己这个驸马满意至极,不止一次为杨洄同皇帝讨要官职,其行事竟隐隐有了安乐公主的样子。
按辈分,中宗韦后所出的安乐公主,算是杨洄的姨母,姐妹几个嚣张跋扈,以安乐为首,曾拿着立自己为皇太女的诏书要中宗盖章。
常理来说,遇到这么一个不懂事的女儿,皇帝得一巴掌呼过去,可中宗却是不痛不痒,还差点真盖了章。
而安乐公主的姐姐,长宁公主,杨洄之母,也并没有好多少,如今咸宜又是极受宠爱,不说立自己为皇太女这么荒唐的事儿,可是给自己驸马讨个官职总没问题吧。
也幸而当今皇帝是个明白人,臣子也是明白人,以咸宜不得干预朝政关了几日禁闭,杨洄见此,心中也有气,这一生气,便跑去西市撒泼去了。
西市胡商多,没什么门阀背景,得罪了也没事!
“哎哟哟,你轻点,轻点!”
突然,外面传来吵嚷声,韦抗放下卷宗,刚要起身去看,却见院外走来几个人,韦抗连喊关门都是不及。
当前一个便是王世川,手中拎着的那个,便是刚卷宗上出现的杨洄。
今日黄历说诸事不宜,自己愣是没听,不然也该告个假在家躲闲了,韦抗心中哀叹晚节或许不保,起身迎了出去。
“王将军,诶,你这是作甚,快松手,杨驸马,你可还好?”韦抗也不知该先行礼还是该先劝说,张着手不知往谁那里去。
王世川身后赵谅和孙元雄赳赳气昂昂得拦着杨洄的仆从,只急得他们在后面哇哇乱叫。
王世川一把将人甩在地上,指着杨洄对韦抗说道:“本将正巧要来刑部衙门,见到驸马欺辱女子,便给尚书带来了,尚书看是如何处理?”
“放肆,王世川,你就是一个小小的金吾卫,胆敢殴打本驸马,本驸马定是要参你一本——”
说到后面,见王世川眼神狠厉朝他瞪去,瞬间,杀伐之气朝他撞来,杨洄突然想到王世川是真杀过人的,是只带了六百人就杀了吐蕃数千人的将军,想到此,浑身一颤,忙从地上抓爬着起身站到韦抗身后。
“可否同本官说说,到底发生了何事?”韦抗心中骂了杨洄一句“怂货”,王世川才一个眼神便吓成这样,一边好言好语得安抚二人,又着人端来冰碗,大热的天,各自降降火气得好。
“驸马当街调戏女子,调戏不成,便动手打人,这事儿,你们刑部可管?”王世川开口道。
事情是这样的,西市酒肆,王世川同赵谅孙元正用着饭,忽闻楼下惊呼声四起,本以为是食客口角,这街上便有巡逻的金吾卫,当是有人来管,于是也并不在意。
可不多时,便听到了阚玄喜的呼喊,王世川觉着不对,忙出门去看,却见楼下堂中,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女子摔在地上,而阚玄喜,站在她身前指着一个男子怒骂。
“是杨洄,杨驸马!”赵谅见王世川神色有疑,便解释了几句杨洄的身份。
门外有金吾卫路过,见这里吵吵嚷嚷,忙上前喝止查看。
“金吾卫来了!”王世川站在二楼走廊上说着,心中想着既然有人来管了,自己也可回屋继续用饭去。
哪知这几个金吾卫见了闹事之人后却是一脸的为难,站在一旁只低声劝说,却被杨洄带着的仆从耻高气昂得拦在了店外头。
而酒肆中的人,哪里看不出眼前之人身份高贵,更是缩在一旁不敢言语。
由此,便是店中一圈人退到了墙边,只留下店堂中间一躺一站的两个女子。
“你这小娘子,是要替她伺候本驸马?”杨洄仔细打量了阚玄喜一番,咧着嘴笑了笑,“听闻胡女泼辣,本驸马倒也想试试!”
说完,杨洄看着阚玄喜身前春光一脸邪笑着伸出手去,白脂如玉,摸上去定然也也是滑嫩得很,光是想想,杨洄便忍不住躁动。
阚玄喜虽是胡女,性子较汉人女子是泼辣了些,平常店中也雇了几个打手,可是面对京中权贵,哪里有反抗的余地。
眼看着杨洄的手便要碰到自己,阚玄喜眼中冒出怒火,想着就算拼着一死,也要把这渣滓给废了,心念一动,右手就朝后腰上插着的一把短匕摸去。
然而,一道身影突兀得出现在自己身前。
杨洄也一愣,还未等他抬头去看何人扰他好事,脸上突然“啪”得一声,继而耳中一片嗡鸣,口中弥漫开一股铁锈味,“大胆”二字尚未出口,领子又被人揪起,此时才看清打自己的是个年轻男子。
“驸马爷?好大的威风!”打了人的王世川把人揪起来,抬头看了眼站在店外的金吾卫道:“还真是给本将丢脸!”
金吾卫自是认识前千牛卫将军,自小也算一个圈子里混着的人,如今却是一脸鄙夷得看着自己,心中羞愧的同时,却也怕王世川不知轻重,伤了金贵的驸马。
不说惠妃咸宜公主跑去同陛下告状,若是连累到金吾卫,可如何是好!
再说了,杨洄也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顶多摸一下调戏一下,逞些口舌之利,真要作出点什么事,估摸着咸宜公主第一个打断他的腿!
王世川一手拎着杨洄的领子,又回头看了一眼阚玄喜和地上的女子说道:“赶紧请个大夫!”
阚玄喜心绪仍未平静,冷着脸点了点头,回身将地上遭受无妄之灾的女子扶起,“别哭,没事了!”
粉衣女子脸上已是红肿,肚子又被踹了一脚,此时靠在阚玄喜怀里,此时痛的不止是身体,同她来此的未婚夫在自己被调戏时后退了几步,在自己反抗被打后更是不见了踪影。
这门婚事,该是退了,嫁给这样的男人,会变得不幸!
金吾卫想劝着王世川息事宁人,打了一巴掌给个教训也就算了,王世川让他们好好看看周围这些百姓是何神色,而后唤了一声赵谅孙元,拎着杨洄便来了刑部衙门。
明白了经过的韦抗忍不住扶额,哀叹道:“驸马,你。。。你。。。你怎么做得出这事呀!”
当真丢脸,自己若不处置,不说西市商贾了,便是连百姓,也会有微词了。
“我,我喝多了,”杨洄见韦抗脸色,想来今日的确做得过了些,转着眼珠子给自己找借口,“况且,那小娘子一见到本驸马,就眼含秋波,是她先勾引本驸马!”
哈?这便是受害者有罪论罢!
王世川一个箭步便要上前接着再揍,杨洄躲在韦抗身后,看他架势忙又道:“我赔银钱,赔银钱还不成吗?一千钱够不够?不行。。。五千,本驸马给她五千钱总成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