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这几日的心情甚好!
自己几个儿女接连大婚,而瓜州在张守圭的主持下,也是打退了吐蕃的突袭,捷报上更是提及了王世川的英勇。
义子助张守圭守住瓜州的消息,更是让皇帝得意非常,觉得自己当真是慧眼识珠,进而连着几日上朝都和煦得很。
除了皇帝,张说也很是得意。
得意的不仅是自己学生打了胜仗,而是中书省中,终于松泛了些。
被挤走的自然是张嘉贞。
张说从赵谅手中拿到了张嘉祐贪污受贿的证据,特别是在整顿寺院的关键时期,收受寺院贿赂,再将农田划至寺院名下,可不是火上浇油的行为。
张说将证据扔给了御史台,于是,监察御史一封弹劾奏折上到了皇帝的眼前。
皇帝严令户部刑部大理寺一同彻查,而查下来的结果,自然属实。
这下张嘉贞麻烦大了,自己弟弟贪赃枉法证据确凿,自己又如何能逃得过?
满心惶惶之下,却不想张说亲自登门,张嘉贞本以为是落井下石来了,摆了好一副臭脸。
没成想,张说却是放低姿态,语重心长得同张嘉贞说道:“此事,您也不必太忧心,毕竟您是首辅,如今万万不能去陛下面前求情,可别忘了姚公此前的教训啊!”
姚崇为自己人求情,最后被皇帝罢相,这事冷不防提起来,更是让张嘉贞觉得张说这番话也有理。
“张公以为,我该如何是好?”张嘉贞虽疑心张说黄鼠狼给鸡拜年,但想着自己也不笨,总不至于被他蒙骗,听他说一说,决定还是自己做的。
“您先不要上朝,素服在家待罪,让陛下觉得您诚心悔过,也会记着您的好来,如此,结果定然也不会太坏!咱们同朝为官,我虽对您处理政事上有些意见,但首辅德才兼备,是朝廷不可或缺的能臣,想来陛下也是如此想!”
张嘉贞听着点了点头,好似的确可行,先得让陛下看见自己的悔过之心,念着君臣之情,便不会多做计较吧!
但是,人在倒霉的时候,脑子真的不太清醒。
张嘉贞听了张说的建议,连着几个大朝会没有入宫,摆出一副闭门思过,专心忏悔的姿态。
可老话怎么说,见面三分情,何况他能为相,皇帝自然是信任的,他若能表一表清白,兴许这事也牵连不到他。
可他不上朝,皇帝以为他这是做贼心虚,没脸见人呢!
张嘉贞在府中诚心悔过,却接到了一纸贬谪令,他被贬为幽州刺史。
此时,他才明白过来,自己又被张说这个老狐狸算计了。
张嘉贞离朝,张说荣升为中书令,再度成为首席宰相,当真春风得意。
与此同时,整改寺庙带来的税银很快流进了国库,这又使张说在皇帝面前狠狠赚了一波好感。
上有天子宠信,下有群臣拥戴,张说此时万事顺遂,风光无限。
此时,张九龄也奉诏入京,因着大庾岭开山造路之功,再者朝中有人,很快皇帝下旨封了他礼部员外郎,兼书院学士。
“可惜,世川去了河西,不然,我也想再好好同他切磋一番!”
张九龄看着王世川寄给张说的信件,其字体比之从前更是浑厚了不少,行笔间游刃有余,神采奕奕。
“有了几分季真的笔意,其纵笔如飞,奔而不竭。”张九龄看了又看,再度赞道。
贺知章的隶草在京中也颇受人追捧,求字的人络绎不绝,可贺知章哪里是随意留墨之人,故也就只几个挚友,能常常得见他的书法。
王世川师从贺知章这位大师,很难不受其影响。
“你我不在京,自然得由季真来教授世川,世川得他真传,也不稀奇!”张说笑道。
张九龄放下信件,笑着点头道:“世川当真是上马横槊,下马赋诗!”
这句话在《三国志》中用来评价曹操、曹丕和曹植父子三人,一说他们英勇无比,征战四方,二来,自然是夸赞其文采斐然。
只是不知,这话被王世川听见,是多一些得意,还是多一些心虚了!
毕竟上马横槊是不假,但下马赋诗。。。
★★★
十王宅忠王府。
相比于河西的冷意,京城早就春暖花开,甚至有了些微的燥热。
或许,燥热的不是这气候,而是人的心。
李嗣升负手站在窗口,身后同样是挨在一起看信的郭子仪、李光弼和皇甫惟明。
信自然是王世川搭着捷报的顺风车寄来,写信的时候还未制定偷袭敌营之事,便只写了他一路所见,以及瓜州一战的详情。
这三人自然不会研究王世川的字写得如何,就算二王重现,他们也不会在意,看的,自然是信中战情。
“你们不知,吐蕃虽然悍勇,可咱们大唐将士也不差,且胆大睿智,张刺史摆空城计,使其望而生疑,心生退怯。。。”
“不过最后还得靠我,带着骑兵就冲进去了,你们没看见。。。”
王世川写到兴奋处,已是忘了如何行文,就是大白话,且很是将自己吹嘘了几句,直把这几人看得心头火起,可是又痒得厉害,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飞到河西,好好在战场上厮杀一番。
可他们也知道,王世川这么说,无非是报个平安,也是让他们能够放心。
“张刺史计谋卓越,可不就是此前王将军说的攻心为上?”
李光弼看罢,意犹未尽得轻叹一声,设想若是自己又会如何做?
郭子仪却是默不作声,将王世川所说地形城池在脑海中一一列出,可他却不是站在唐军角度,而是设想若自己为吐蕃将领,该是如何行军,又该如何布阵。
一时屋中静谧,夜风穿过窗外竹林,沙沙声响。
皇甫惟明走到窗前,却是看到李嗣升 眉头紧皱,脸上烦忧。
明明传回来的是捷报,君臣皆欢,大王这是怎么了?
“大王在想什么?”皇甫惟明问道。
李嗣升想的,自然是玉奴的事。
李清在咸宜的婚礼上对玉奴一见钟情,缠了惠妃好几日,才让惠妃在阿爷面前提了此事。
又是弘农杨氏,既然有个弘农杨氏的驸马,也不在乎多一个弘农杨氏的王妃。
如今,玉奴已成了寿王妃,住在这十王宅中。
此事,他不能同世川说,也不敢说!
可就算不说,世川总有回京的一日,同在十王宅,他该如何自处?
“唉,无事,”李嗣升转过头朝皇甫惟明说道:“想着阿爷赐了韦氏与我为妃,又从裴家选了孺人,可不知她脾性如何?正犯愁呢!”
玉奴的事已成定局,不能再让第三人知晓了!
“嗨,陛下给大王择选的孺人,定然不会差,王妃温柔贤淑,定不会让大王有后顾之忧。”
皇甫惟明说是如此说,可心中却是赞同,后宅女人一多,麻烦也多!
李嗣升觉得府中清净一些便是,反正自己不过是个闲王,不需要考虑皇嗣之事。
可是既然阿爷赐下,也没有不要的道理,便是连王妃韦氏,也是阿爷选的。
皇帝本让李嗣升在咸宜公主婚礼上自己选一选,奈何李嗣升还是把选择权交还给了皇帝,于是,长安令韦坚之妹韦宓便入了皇帝的眼,赐给李嗣升为忠王妃。
李嗣升无可无不可,王妃罢了,让阿爷来选,更显示自己无僭越之心。
如今惠妃威势愈发大了,咸宜成婚,封邑便给了一千户,早就超出了公主规模,可是阿爷居然不管臣下反对,愣是这么封了。
二哥最近更是愁苦,也更战战兢兢,今后这十王宅,注定不会太平。
如今可真是羡慕世川啊,身在河西,得以远离这滩浑水。
自己作为皇子,却是如何都避免不了,只能低调谨慎,步步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