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这些您收好,贫僧拜托您的事,您可一定要放在心上呀!”
一处里坊狭窄的巷中,瘦小的和尚恭敬递上一个钱袋,张嘉祐接过颠了颠,脸上似是不甚满意,“就这些?连给本将手底下弟兄的跑腿费都不够!”
“这。。。”和尚为难道:“寺院着实太小,才想着多买些田地,求将军想想办法!”
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也不会求到张嘉祐门下,也是听闻只要有银钱便成,可是没成想会是狮子大开口。
和尚想了片刻,一咬牙从怀里掏出一个玉壁,“贫僧也只得这个了!”
玉壁成色极好,张嘉祐却是勉为其难收下,轻描淡写道:“回去等消息吧!”
和尚脸上终是露出笑意,转身离去。
张嘉祐“哼”了一声,喜滋滋得揣着钱袋和玉壁回了宅子,其身后不远处,却是有两双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都第五个了吧!”赵谅“呸”了一声,“没想到金吾卫将军这么贪啊,也不是差银子的人呀!”
张家的宅子占了大半个里坊,连宅门都开在坊墙上,说他差银子,谁信?
“谁都不嫌钱多嘛!”孙元“嘿”了一声,“走吧,找个地儿用饭去!”
二人正回转,一匹快马从朱雀大街上疾驰而过,马背上的信兵手持三羽加急军函,一路喊着进了宫门。
“出事了?”赵谅和孙元对视一眼,均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凝重。
很快,他们便知道发生了何事。
吐蕃出兵边境,再度引发了西北的兵战。
半月前,吐蕃赞普墀德祖赞亲临吐谷浑,并联络突厥、突骑施结成同盟,兵分两路,一路由赞普亲自率领,与突骑施共图西域;另一路则由吐蕃大将悉诺逻恭禄、烛龙莽布为将,与突厥共同攻打瓜州,以期夺取安西。
此次吐蕃侵袭来势汹汹,信报传到长安时,悉诺逻和烛龙莽布已是攻陷了瓜州,生擒刺史田元献和河西节度使王君?的父亲王寿,尽取城中军资粮草,并毁城而去。
河西节度使王君?向来骁勇善战,面对自己父亲被俘,哪里能忍,遂率精骑前去追击,却被反叛的回纥人所杀。
“陛下,臣请战!”
大殿内,萧嵩一脸怒容,躬身执礼道:“吐蕃欺人太甚,何况他们如今正在攻打安西,若是安西被其夺下,便可切断我朝与西域的联系,以此便会直取西域诸藩国!”
“准!”
皇帝李隆基亦是对吐蕃的进犯大为震怒,小小蕃奴竟然屡次图谋大唐疆土,若是不给他们一些教训,还真以为煌煌天朝没了君威。
故此,李隆基立刻准了萧嵩的请旨,认命他为新任河西节度使,出震河西。
“陛下,臣有事启奏!”
张说侧头瞄了一眼王世川,继续说道:“当年,王将军的父亲乃因吐蕃而战亡,这不仅让朝廷痛失英才,也让王家惨遭亲人的生死离别,如今那吐蕃再次进犯唐境,算是有了新仇旧恨。”
王世川闻言,心头一动,即刻明白了张说的用意,赶忙看向皇帝,狠狠点了点头。
“陛下,如今王将军业已成年,应该出去历练一番,报效朝廷是他的职责,替父报仇也是为人子所应做的事情。”
张说言罢,诚恳地望着天子,等待着回应。
“唉...”李隆基点了点头,却也叹息了一声:“朕又何尝不想让世川出去历练一番,只是担心他记挂乃父之仇,太过冒进,反倒误了军事呀!”
一直以来,李隆基很满意王世川的忠心。
这么好的臣子,放在身边作个千牛卫将军,日后再调教几年做个大将军,必定会成为国之柱石,何必要在当下去冒险领兵呢?
“陛下,臣定会听萧侍郎的军令,绝不敢冒进。”
机会来了,就绝不能错失。
王世川见到李隆基有所犹豫,赶忙执礼,继续道:“臣与吐蕃有杀父之仇,从不敢忘,可臣心所念并非如此。”
李隆基好奇道:“哦,你作何想?”
话引给出来了,小鱼也碰了钩。
王世川暗笑一声,开启了马屁的功夫:“自古以来,明君之侧必有良将护佑,臣不敢自比武帝的霍骠骑,可也愿意为陛下驰骋疆场,杀尽那些不臣之人,以辅陛下的江山永固,使我大唐万古长青。”
张说听着王世川的一番话,不禁暗叹这小子真是生了一张好嘴,也赶忙添了一把火:“陛下,王将军能有此忠心,臣真是替陛下与咱们大唐高兴呀!也可以说明,在皇城的数年间,他没有被权势富贵迷了眼!”
这番马屁拍得恰到好处,李隆基心中大悦,即刻准许王世川的请求,命其保留官职,跟随萧嵩出河西,只是又叮嘱他不得鲁莽行事。
王世川得了允准,心中极为喜悦。
李隆基看着眉飞色舞的王世川,笑道:“回去吧,收拾一下行装,也同你阿娘告个别,免得让朕落个不近人情的口实!”
“陛下,看您说的,我阿娘跪谢您还来不及呢!”
王世川说着,与张萧二人跪辞了皇帝,三人一同退出了大殿。
萧嵩要去准备出征之事,吩咐王世川明日一早不得误了行程,随后便匆匆离开。
“世川,你此番出京,定要跟着萧侍郎多学本事,领兵打仗不是儿戏,更不是纸上谈兵,是要用命来拼战功呀,你可明白?”
张说领过兵,深知兵伐的凶险,王世川是第一次临战,张说对自己这个学生还是有些担忧,不禁多嘱咐了几句。
可是,幼鸟始终得离巢,才知道能不能飞起来,世川亦是如此,若想日后成为领兵征战的将军,这次便是跨出的第一步。
“是,学生谨记老师的教诲。”
王世川向张说躬身施礼,继而又笑着说道:“老师,待学生走后,您命人去千牛卫寻赵谅和孙元二人,学生为您准备了一份大礼!”
张说闻言,先是一皱眉,待看到王世川的眉头直抖,却也明白了话意,笑道:“好啦,为师知晓了你的孝心,快回府做些出发的准备吧!”
与张说辞别,王世川并没有即刻返回府中,而是直接回了十王宅。
李嗣升见他一头闯进来,起身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你怎么急三火四的模样?”
王世川站定,喘了两口粗气,一手搭着李嗣升的胳膊说道:“吐蕃、河西打起来了,萧叔要带着我一起出...出征,明日一早便离京。”
“什么?你要去河西?”李嗣升的疑惑中带了担忧,见王世川大口喘气,赶忙倒了一盏茶,问道:“这事...阿爷准了?”
王世川接过茶盏,一饮而尽,觉得嗓子好受了些,拍了拍李嗣升的胳膊,继续道:“对,我赶着来和你说一声,你帮我与子仪他们说一声,我还得感觉回家同阿娘说明白了,不然她定要担心。”
说完,王世川转身离开,李嗣升追了几步,喊道:“世川,你可千万小心着些!”
见王世川摆了摆手,李嗣升又叮嘱道:“小子,万事都要听你萧叔的话,别逞能!”
很快,王世川纵马消失在大道上,李嗣升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怅然若失。
他知道王世川迟早要走上这条路,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昨日还一起打马嬉闹,如今一转眼,他就要走了。
或许,这样无忧无虑的时光再也不会有了。
入夜,王宅。
烛灯下,王世川将吐蕃骚扰边境之事与母亲细细说了一遍,又说了自己决意跟随萧嵩去往河西的事,并且告诉母亲已经得到了皇帝的恩准,随后静静等着这个母亲发话。
或是,她会哭上一哭,劝上一劝?
然而,王夫人只是愣了片刻,默默点了点头,开口道:“川儿,你应该这样做,娘不拦的,若是你阿爷在天有灵,也会以你为傲!”
“阿娘...?”
王世川没等来预期的反应,略感到有些意外。
“儿子自小便住十王宅,没能好好侍奉阿娘,如今又要去河西,阿娘不怪儿子?”
这么多年,王世川早已将这个眉目和善,时时都将他放在心上的妇人视作自己的母亲,十分在意她的感受和想法。
“去吧,别给你阿爷丢脸,咱们王家没有孬种!”
王夫人抚摸着儿子的头,笑道:“阿娘在京城,不用你担心,家中这么多人呢,他们会照顾好阿娘。”
说着,王夫人的笑褪了去,眼眶湿红起来,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倒是川儿,自己一定要小心些,别忘了娘在在家中等你归来,记住了吗?”
王世川蓦地鼻子一酸,低头闷闷“嗯”了一声,“那我去准备行装,萧叔说明日一早就要启程!”
望着儿子离开的背影说完,王夫人已是泪流满面。
“夫君,你在天之灵,可要保佑世川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