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苏苏不是回了闺房藏诗,而是跑去了隔断中。
待得到允准之后,王苏苏快速走进,将写满了诗句的白纸奉上,“燕国公,适才堂中王家郎君所作之诗,一连五首吟月,一气呵成,奴瞧着才思非常人能有,是否可以请燕国公指点一二!”
若是燕国公可以指点王郎君,他会不会多看自己一眼。
“哈哈哈,”张说却是开怀大笑,看了一眼羡慕不已的王晙,对王苏苏道:“此乃老夫学生,让他进来见我!”
王苏苏一听,心中陡然大惊,难怪少年有如此文采,却原来是燕国公的得意门生。
“你可真是好运气,听闻此前姚崇也是找过他?”
王晙略带酸意的话语让张说更是得意,“自然,不过这小子可没给过他好脸色,现如今除了我,也便只有贺季真才能得他一声老师。”
“哎哟哟,真是不得了!”
王晙看着眼前张说模样,想着这老狐狸若真有尾巴,此时该翘上天了吧!
堂外众人看着王苏苏去而又返,很是纳罕,却见他径自走到王世川身前俯身说了句什么,就见王世川面上先是一惊,而后疑惑,说了句“失陪”,就跟着王苏苏转进了珠帘后。
“不会是。。。”要留宿罢!
不管外面的人怎么猜,王世川此时已是坐在了张说面前。
“没想到老师也有此等雅兴!”
王世川本想寒暄一下,话出口却觉得尴尬了些,毕竟逛妓院被老师现场抓包,好像也不是太过光彩的事。
何况,旁边还有个一脸兴味,不住打量自己的老将军。
“没有你们少年人有兴致,不过喝喝酒听听曲罢了!”张说看了一眼脸庞逐渐羞红的王世川笑道。
“学生也是来喝酒听曲的,这不是还作了几首诗么,老师觉得如何?”王世川将桌上的纸张朝着张说移了移,觍着脸笑了几声。
“诗是极好,也难为你短短时辰作出五首来,不过啊,还是比不得初见时那首!”
看王晙脸上疑惑,张说便将《雁门太守行》吟了一遍。
只见这位将军当即眼眶泛红,长叹了一声,重重拍了拍王世川的肩膀,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又道:“世川定会是个好将军!”
自己半辈子守在边境,怎么领悟不出诗中情境和作诗之人的一腔报国之心呀!
刚堂外所作那五首也的确是好,可无不是相思之情或是淡泊明志,对自己而言却无一丝感慨。
“老夫年纪大了,受不得这里胭脂气,世川,陪为师出去走走!”
张说看王晙一时难以自己,遂起身带着王世川走出了隔间,朝外而去。
珠帘声响,堂中众人不免又奇怪,这未免也太快了些!
回头一瞧,却见张说负手而出,王世川规规矩矩跟在其身后。
“张公!”众人忙起身施礼。
陆坚更是心中惴惴,他可是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说书院的坏话说到了正主面前。
若只王将军还好说,是个不愿得罪人的脾气,可是张说。。。
陆坚心中长长叹了一口气,想着得寻个时机去拜会一番,消除了这番误会才是。
张说目不斜视,走到李嗣升跟前施了礼,眼神扫过张嘉祐和陆坚,并未多言,径自朝院中而去。
李嗣升看着王世川,以眼神示意这是怎么回事,却只见他回头耸了耸肩两手一摊,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再次坐下后,王维他们却是激动万分,眼神不住得朝外瞄去,心中盘算是否前去自荐一番。
“浩然兄,你不是曾在岳州拜谒过张公,他可曾对你有印象?”李颀好奇问向孟浩然,其余几人听闻也竖起了耳朵。
孟浩然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当他听闻张说任岳州刺史时,心绪激动万分,立时作了一首《望洞庭湖上张丞相》前去拜谒,以期能得张说垂青。
可诗递进了张府,却始终没等到张公要见自己的消息。
“以诸位的诗才,此次科举定然可中,到时同朝为官,何必急于一时!”
李嗣升一番话,王维他们连连称是,被王世川打击的失落抛在了九霄云外,心中再次被豪情壮志所填满。
院落中,站在张说身后的王世川看着张说背影,到底是做将军的人,年纪虽大,但却无佝偻之态,身姿仍旧挺拔,不免让王世川有些羡慕。
张说不会无缘无故叫自己出来,难不成就是穿过大堂耀武扬威一番?
张说可不是如此幼稚的人!
王世川脚尖无聊得碾了碾地上的石子,听闻堂中嬉笑声又起,回头瞧了一眼,透过窗户正看见张嘉祐脸色不虞得望来,顿时“嘿”了一声。
“怎么?”张说闻言问道。
王世川回过头,忿忿说道:“张嘉祐什么狗脾气,我又没惹着他!”
“他还何须有人惹?”张说一拂衣袖,脸上隐有怒色,“我看呐,他都快把金吾卫当成自个儿的了!”
“就是,你看他刚才什么样?若不是大王在,我看他能用强的!”王世川点头,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
“他兄弟二人并居将相之位,风头无两,正是得意的时候,如今啊,也就为师我仗着老脸可以劝一劝了!”张说说着情不自禁叹了口气,轻声道:“天上星多月不亮,地上人多心不平。”
王世川听在耳中,心中顿时起了心思。
这是说丞相班子人多了,有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呗!
张嘉祐仗的是张嘉贞的势,张嘉贞身为首辅,如今看老师可不顺眼的很,身为其弟的张嘉祐难免受了兄长的影响。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王世川斜睨了一眼屋内的张嘉祐,说道:“这回也让学生来惦记惦记他,老师若是放心,就将此事交给学生!”
张说“哦?”了一声,忽而笑起,手指隔空点了点王世川,“就你机灵!”
说罢,张说拍了拍王世川肩膀道:“为师心中始终记着你的志向,世川呐,可别在纸醉灯谜中忘了自己本心!”
“学生自不敢忘!”王世川弯腰拱手。
张说和贺知章不同,他对于权势更有野心,而张说能三登相位,更是个心思深沉,颇有手段之人。
王世川需要这样的老师,若有一日要征战沙场,除了皇帝做靠山,也要有权臣力撑,否则将在外,一不小心可就被人算计了去。
“很好!”张说说着却又叹了口气,看着远处夜色再次沉默下来。
“老师还有心事?”王世川问道。
这都帮你解决一个问题了,怎么还有心事?
张说本不欲说,但想着贺知章对王世川的评价,这小子素来有奇特的想法,说上一说倒也无妨了。
“今年税银短缺,国库不足,朝廷又处处要使银钱,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王世川听完,原来又是钱的事,想了片刻道:“是因为雪灾导致的税银短缺?”
一面收不上来银子,一面还要拨出去赈济灾情,一出一进这差距就大了。
可是此乃天灾,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若让西市捐点银钱出来?”王世川想到后世,开口建议道。
西市聚集着大量胡商,而胡商又素来是有钱的主,做着中原的生意,赚着中原人的钱,怎么也可以挖出来一些吧。
“胡商有钱不假,可让他们捐银子,也不过杯水车薪罢了,况且,也不是长久之计!”
张说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看着王世川揪在一起的眉头,想想罢了,到底还年轻,哪里真能指望他出点子。
“罢了,回吧!”
张说说完转身朝屋内走去,看着张说背影,王世川仍旧想着税银短缺的问题。
若是不能从胡商那里抠点出来,还能从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