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老儿也不好糊弄呀！
王世川点了点头，“臣想着，不若大宗买卖，用纸钱代替，携带也更是方便，还能缓解市场钱币不足的现状。”
“这，这又如何说？纸如何能当钱使？岂不是更容易造假？”苏颋停笔，脸上露出不赞成的神色来。
“是啊，用纸做钱，太过异想天开！”宋璟本以为王世川有什么好办法，冷不防听到这么一个主意，也是摇了摇头，眼中透露出失望之色来。
唉，自己和适之太将希望放在眼前这个少年身上，就算他诗才惊人，也颇有头脑，可是多少代人都解决不了的恶钱，哪能指望他一个远离市井的公子呢？
“寻常的纸自然是不行，”王世川看出他们的疑虑，继续解释道：“所用的纸必须柔韧，不易撕坏，造纸的树必须交由官府，私人不得种植砍伐，银票上书写面额、年号等标记，颜料也必得专人调配，民间不可得，最重要的是，银票上加防伪，也得只此一家的才行，种种措施，便可防止民间造假。”
随着王世川的叙述，宋璟不再作声，苏颋继续低头书写，便是皇帝也认真倾听，眼中精光渐盛，脸上也洋溢不住开怀大笑起来。
“臣就只想了这些，至于具体用什么树造纸好，用什么颜料，怎么做防伪，臣就不懂啦！”
王世川说完双手一摊，极限了，自己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关于飞钱和银票，也同自己专业所学有关，再要深入如何把银票造出来，真就太强人所难了。
但这些也足够两位宰相好好研究了，若真能研究出来，恶钱这事也能有个解决办法，若是研究不出来，只能说时机未到，这也同他无甚关系。
“宋爱卿、适之，你二人且去好好研究一番，此为民生大计，不可怠慢！”
皇帝下令，宋璟和苏颋拿着写得满满当当的笔记起身告退，临出门前还恋恋不舍瞧了好几眼王世川，大有一副把他绑回去再好好详说一番的架势。
王世川已是困得厉害，只想赶紧结束回去睡觉，只低着头做鹌鹑，待他二人走后再同皇帝告辞。
“世川当真人才，”皇帝很是高兴，看着王世川极力忍耐困意的脸庞不解道：“昨夜没歇息好？宋爱卿可说你暮鼓前就把刺客抓了？”
王世川心中犹豫，不知该不该把明悟的事直接告诉皇帝，正纠结着，门外内侍突然禀报：“陛下，凝华殿里来人了？”
凝华殿是惠妃寝宫，此时来把皇帝叫走，不会早就盯着宫门口了吧！
“嗯？这个时候？”皇帝有些疑惑，惠妃虽然爱使小性子，却也不是不知礼数的人，自己正处理大事，她如何会这个时候遣人来？
“惠妃身子不爽，一刻前晕在了园子了，这才——”
“怎么不早说！”皇帝一听爱妃晕了，哪里还管王世川有没有睡好，起身就朝后宫走去。
王世川见皇帝离去，才终于放肆得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摇晃着走出了勤政殿，罢了，眼见最重要的是好好睡一觉，其余都靠边放放再说。
昨夜薄薄一层积雪已然化去，此时阳光正好，空气中带着一股雪后初晴清冽的味道。
王世川混沌着朝自己住处走去，进了院子才发现走到了李嗣升这，此时也懒得折返，让婢女给他找了个能睡觉的屋子，衣裳都没脱，直接滚在了卧榻上，刚沾上枕头，屋中已想起了鼾声。
这一觉直睡到日落时分。
王世川睁开眼睛，看着屋中陌生的陈设，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在哪，又在床上赖了一会，才起身下榻。
门外婢女听闻屋中动静，抬着热水进了屋子，身后阿月捧着王世川的干净常服也跟着走了进来。
“郎君，大王让您在这沐浴，让奴婢取了衣裳来！”阿月放下衣裳，同婢女将水倒入浴桶，撒了些花瓣，又试了水温，二人才离去。
阿月是来洛阳时王世川从十王宅带来的，服侍了几年，倒也习惯了，见她执意跟来侍奉，也就点了头。
王世川坐进浴桶中，蒸汽氤氲，毛孔在瞬间被打开，热水冲刷着身躯，王世川觉得疲意也随着汗垢脱离了躯体，漂浮到水面上来。
这才是人生啊，王世川舒服得一声轻叹，虽然不明白为何男子洗澡也要在水中撒花瓣，但美好的事物总是让人心情愉悦。
特别是眼下洗去一身疲惫，自在悠闲的时候了。
“赏花归去马如飞，去马如飞酒力微；酒力微醒时已暮，醒时已暮赏花归。”
王世川撩起一片花瓣，又将其丢入水中，正怡然自乐，听见屋门“吱呀”一声，熟悉的笑声便在屏风外响起。
“你倒是有闲情逸致作回文诗，我还以为你得睡个三天三夜呢！”李嗣升进了屋子坐下，又将手中瓷瓶轻轻放于案上，“你怎么不滚回自己屋子去睡？”
“哎呀，我这不是晕头了嘛，”王世川混不在意，“咱们兄弟分什么你的我的，有道是：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咱俩谁跟谁！”
“是是是，是我肤浅了，兄弟我给你带了伤药，待会别忘了用上！”李嗣升笑着回了一句，而后敛了嬉笑正经道：“那事，可同阿爷说了？”
那事，自然是明悟和尚的事！
王世川摇了摇头，又想到隔着屏风李嗣升看不到，开口说道：“没有，这事关系颇大，还是慎重一些！”
李嗣升轻轻“嗯”了一声，“我已让人去看着他了，你不必担心，此事从长计议。”
二人把此事丢下，便听王世川又问，“可有吃的，我在你这儿用了再回去。”
“差点忘了，郭子仪说待会要过来寻你，我也不知何事，索性让人准备了锅子，这大冷的天，咱不如围炉夜话如何？”李嗣升又来了兴致，长夜漫漫，白日睡够了，晚间可又有了精神。
况且，他对郭子仪寻王世川也是好奇得很，这二人下了马球场怎么还能有事？
郭子仪？
王世川心头疑惑，他二人虽都在宫中当值，可也没见过几次，更别说有过交集，他能有什么事找自己？
不过多思无益，人来了就知道了！
王世川懒得多想，朝李嗣升说道：“行吧，多备些羊肉，我可快饿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