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川朝缩在石塔中的明悟看去，把吹箭扔给李嗣升，迈着大步走回到明悟身旁蹲下说道：“你除了给王家做这事，还给谁家也出这主意了？”
宫里没生育的妃子一堆，难道一个一个排查？
“没，没了呀？”明悟奇怪道：“自来了白马寺，就只晋国公来寻贫僧呀！”
“真没有？那你可得罪了什么人？要你命的那种？”王世川又问。
“嗯？啊？”明悟很是惊诧，而后突然反应过来，激动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却不小心撞在了石塔上。
顾不上秃头上一片青肿，明悟拽着王世川问道：“那人，那人不是王家的？”说着转过身自言自语道：“怎么可能，不是已经将贫僧送上了船，怎么还会要杀贫僧，为什么？”
王世川和李嗣升听见明悟的话，心中同时一凛，如此便对了，此事不简单，明悟身后还有一股人在，知晓王家的事，更大胆得猜测，是他们利用了明悟想要除去王家。
还能是谁呢？除了那人！
“惠妃。”王世川轻轻吐出这两个字，这两个字像是霹雳一样炸在明悟耳边。
“你，你，你。。。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明悟指尖不断转动佛珠，许是用力过大，绕在脖子上的珠串突然崩断，珠子四散溅开滚落在地上。
明悟愣愣得看了一眼空落落的掌心，忽而长叹一声，转身朝着王世川和李嗣升承认道：“是武惠妃的人找到贫僧，让贫僧做这一切。”
其实吧，明悟一开始真不知晓是武惠妃的人，寻他的共有两人，一人一看便是宫中内侍，同他说有贵人欲求子，让他在白马寺等着，事成后香油钱不会少了他的。
明悟想着既然是宫中之人的吩咐，想来也不会有差，不就求个霹雳木牌么，便应了下来。
此后居然见是晋国公慕名而来，明悟才知道原来是皇后要求子，心中更是激动。
可就在那时，他在白马寺又看见了当初寻他的内侍，却是随侍在惠妃身侧，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前几日，那内侍又来寻他，说大事不妙，陛下知晓了此事大发雷霆，惠妃让自己送上银钱盘缠，让他赶紧离开洛阳，不然恐怕受不住陛下雷霆之怒，此后便急急找了艘商船把他藏了进去。
直到在船上，明悟才算理清了此事，而更让他忧惧害怕的是，他成了惠妃手中的那把刀，杀皇后的那把刀。
这让他如何不怕？
明悟想着只要不供出惠妃来，惠妃会不会就此放过他，毕竟一开始的意思也是让他离开。
可如今听王世川的意思，杀自己的不是王家人？那除了惠妃还有谁？定是要灭自己的口了。
“哦对了，另外一个人，贫僧听内侍唤他李中允。”明悟突然又想到那二人转身离去时说的话，内侍对另一人甚是恭敬。
王世川看了李嗣升一眼，见他脸上已是结了寒冰，忙让明悟坐回石塔之内去，就怕他一个忍不住把这秃驴砍了。
“你可如何看？”王世川低声问道。
李嗣升面如寒霜，冷哼一声，“李林甫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同惠妃做如此之事，必要让阿爷知晓才是，治他一个秽乱宫闱，大逆不道之罪。”
富贵险中求，李林甫可不就是因为胆子大又会阿谀奉承这一套，升迁才向坐火箭似的呢！
“告诉陛下的话，你觉得皇后会如何？王家可确实做了这事，不说皇后不是主谋吧，晋国公这爵位肯定要废，命还不一定能保得住！”
王世川仔细分析着，见李嗣升双眉紧蹙，似是也拿不定主意，眼看着天也快亮了，建议道：“累了一夜了，今日暂且这样吧，谅这和尚也不敢乱跑，回去歇息歇息再说！”
王世川见李嗣升点了头，又回头连警告带恐吓得吓唬了明悟一番，确定他是真不敢乱跑出去了，才和李嗣升转头往宫门而去。
“我还是不放心，你安排两个信得过的人看着他！”
王世川正准备同李嗣升一同回住所时，守在宫门口的赵内侍便将人给截住了，说是陛下的意思，若是没见着人就算了，倘若见着人，便把人召去勤政殿。
王世川皱巴巴臭烘烘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跟着赵内侍走了，临走才又仔细嘱咐了李嗣升看管和尚的事。
殿内宋璟和苏颋正在同皇帝回禀昨日的事，见着如此模样的王世川，不禁皱了皱眉，御前仪容不整，这是怎么回事？一晚上去做什么了？
“世川可好些了？”皇帝却是不甚在意，反而关切询问。
早先宋璟已是向皇帝禀报过，若不是王世川发现了尸体上沾着的铜粉，恐怕还找不着刺客藏身在西市已然废弃的铸钱作坊中。
而陈玄礼又将船上刺客被抓的功劳归在了王世川身上，皇帝此时看着王世川的眼神当真是无比慈爱，都快赶上李清了。
王世川顶着熊猫眼摇了摇头，“谢陛下关心，臣没事了。”
皇帝点了点头，示意高力士给王世川搬个月牙凳来，“你坐着罢！”
宋璟和苏颋还站着呐，王世川哪里敢坐，连连推辞，皇帝见此，索性让高力士又搬来两个矮凳，示意他们都坐下，才继续说道：“刺客的意思，是官逼民反？他们无错喽？”
王世川一听，想必是在说恶钱的事，忙聚了精神听。
宋璟点头道：“是臣的错，臣因为萧御史能力不俗，才委以重任，却不知他嫉恶如仇，采取的手段也过激了些，是臣失察。”
“萧御史敢为天下先，如此做也是为了打击恶钱，只是此事艰难，也怪不得萧御史。”苏颋看了一眼宋璟，开口道。
王世川大概也听明白了，定是这个宋璟派去治理江淮恶钱的萧御史惹了民怨了，而后才会有刺客之事。
“此时待萧隐之回来后再议。”
皇帝淡淡回了一句，但见其脸色，实是对萧隐之动了怒，在两京取得成效的计策，为何到了江淮反而不行了，难道不是萧隐之自己的问题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