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局面变成了错了50分的人前程灰暗,而错上加错的人却获得了赦免,无事一身轻。
凡事就怕比较,叫这么一衬托,留下的人没想法不发牢骚反而奇怪了。
房门被猛地打开了,李立军的朋友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情绪激愤:“没有对错,只有利益,指鹿为马,黑白不分。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一开口就是喷鼻的酒气,可见醉的不轻。
李立军赶紧推他进去:“行了,你先在里面坐着,我这边工作呢。”
他朋友却抓住了他的胳膊:“老李,还是你明智,晓得跟他们干没前途。要不我跟你干吧,随便你给我安排什么活,我都听你的。我他妈再也不受那个窝囊气!”
李立军尴尬:“行了行了,我这也是混口饭吃,我还给你安排呢,你就别埋汰我了。赶紧进去老实待着,你这害我丢饭碗我怎么办?”
房门关上了,天下终于太平了。
李立军一个劲儿地摇头,笑容无奈:“这事儿叫闹得。”
倘若他还留在原单位,他估计也憋屈。
毕竟这事儿非要类比下,也可以理解成建国前小特务没跑成,回头就叫抓了蹲大牢完了还得批-斗,有能耐的大特务跑出国,再回来变成了华侨被捧着。
叫人怎么想?
周秋萍啥也不想,她又不是搞政治的,她搞这玩意头。她关心的就是得划拉出人去组建这个信息部,专门负责收集整理世界各国的经济方面的消息,好以此为基础扩大外贸生意份额。
比方说非洲需要假发,日本缺棺材。你知道了这些,你就能把生意做起来。
李立军被她带偏了,满脸懵逼:“老板,你怎么知道非洲跟日本要什么?”
周秋萍轻咳,煞有介事:“这就是得多打听。我这回我去深圳,碰上从香港过来的老知青,才知道马来西亚缺船用的事儿。我觉得咱们这里消息来源还是太少了,难以把握国际经济动态。现在往东欧往原苏联国家做生意的倒爷越来越多,咱们要么就是往深里精里做,形成档次差,避免在低端市场打价格战。要么就得拓展业务范围,朝更广阔的地方去,不然很难有竞争优势。”
她说了目前的情况,租几间办公室不难,在香港招员工也不难,但需要有人坐镇。
当老板的人实话实说:“这活现在有人出去挑起来,本人肯定要吃点亏。毕竟贸易公司的业务已经起来了,工资分红都不少。出去重新搭台子,风险绝对有。不过这也是个机会。你们自己商量下,看谁愿意接这个担子,回头咱们开个会讨论下。”
房门突然间又从里面打开了,那位醉醺醺的老兄半点儿不拿自己当外人,慷慨激昂地主动请缨:“我去,我不怕吃亏。”
贸易公司的人都呆滞了。不是,大哥,有你啥事儿啊。
这人还在慷慨陈词:“而且我有很好的项目现在就可以推荐给公司。苏联垮了,想要挣大钱,就应该军工转民用。什么东西最适合转民用?不是造坦克的做拖拉机,也不是造枪的做冰箱。这些,全都已经过时了。真正应该挖掘的,是更高更有未来的项目。”
大约是这位大哥的感情过于充沛,投入的十分真挚,周秋萍被他喷了满脸酒气居然也没生气,反而主动递话头:“哦,愿闻其详,您认为什么项目最有发展前景?”
“卫星!”醉汉原本高举起来的手猛地往下一划拉,“现在传播效果最好的是电视,但是不上星,电视信号覆盖的面就是一亩三分地。你节目做得再好,出了这地界,观众就看不到。中央台为什么影响力大?因为全国观众都能看到。假如有个省台也能叫所有人都看到。那我相信,它的影响力绝对不会比中央台小!”
周秋萍乐了,看来专业人士就是专业人士。
别瞅着人家醉醺醺的,真开口的时候还是有真功夫的。
她点点头:“还有呢,您继续。”
“苏联发射卫星的历史悠久,经验丰富。我们的技术跟他们比起来,起码落后一二十年。公司不是跟俄罗斯做生意吗?那肯定有那边的关系。跟他们联系,用他们的卫星转播电视节目,绝对能赚钱。”
周秋萍震惊了,感觉果然江山代有才人出,原来打俄罗斯卫星主意的人还不少。她也听说过发卫星的故事,在90年代做生意的,不管是罐头换飞机还是发卫星,都是当成传奇听的。
说实在的,她压根就不记得那位南德的大佬到底有没有做成这单买卖。但现在她重生四年,在商海里泡了四年,跟体制也打了四年交道,直觉告诉她,这事没戏。
很简单。
有些项目肯定国有垄断经营,民营企业绝对不要想染指。这不是通过官倒从人家手指缝里漏点原料的事。
在国内,此后几十年她都没听说过哪个民营公司发射卫星的事儿,可见绝对不是因为技术,而是政策摆在那里,不是你能碰的。
如果国内发射不了,那在国外发射可以不?当然更不行。国家安全呢?你电视塔租用国外的卫星上星,你想干啥?出了事谁担得起这个责任?国家疯了让你干这事儿?
周秋萍摇头拒绝,认真道:“这事儿玄,政策上估计不允许。我们做生意要有想象力创造力敢想敢干,但也要跟政策制度相匹配。这么说吧,我们挣的每一分钱,都是国家政策允许我们挣钱。做生意,永远不能和政治制度层面对着干,否则永远没戏。”
商业巨子怎么了,一代大佬怎么了,嗐,在国家的大层面前,真的什么都不算。
但她还是鼓励瞬间沦为霜打茄子的老兄:“你再想想,瞧瞧还有什么其他的门路。会什么外语?以前是搞什么专业的?对去香港工作有兴趣吗?”
可怜的老哥本来还垂头丧气呢,听了她的话瞬间就来了精神:“英语俄语我都会,新闻传播我教过,卫星技术我也教过。我有兴趣。”
老天爷啊,这年头是流行斜杠还是跨界,一个个能不能不要跨得这么大。
周秋萍点头:“OK,那给你时间交接下,等到队伍建立起来,你就去香港。”
老兄兴冲冲地回房间给家里打电话了。他找到工作了,他一怒之下辞职了,他跑到海城来核心目的还是为了工作。
李立军摇头,压低声音说自家老板:“他就是个刺头。”
“能被你看上带回来的刺头差不到哪儿去。”
李立军瞬间想拒绝三连,他可不跟人捆绑在一起。
周秋萍却话锋一转:“你找找看,有哪些跟他一样际遇的人,看看他们有没有兴趣来公司工作。”
单位要发展,人才是第一要素。
别看1992年市场复兴,下海流行。下海的大部分人是政府机关自己成立公司,干部转身进商海的。民营企业在人才争夺战中的竞争优势并不大。
而他们东方贸易虽然挂着港资的牌子,但实际上做生意依托的大后方还是内地市场。
所以,他们必须得招揽更多实用的人才。
鲁迅诚不欺人也,人类的悲喜果然不相通。
感谢政策。
第486章 按下葫芦冒出瓢(捉虫)
当老板的好处在于你可以直接发布命令, 无需事必躬亲。
比方说无论招揽人才,还是在香港设办事处,她把任务分布下去, 该如何消化, 就是贸易公司或者更具体点讲是李立军自己的事了。
至于老板她自己,还得吭哧吭哧干活呀。
租赁公司刚起步, 成立还不到一个月呢, 目前正在疯狂补资料,了解租出去的飞机和轮船的状况。
没法子,之前无论买还是出租基本上都是周秋萍自己亲自经手的,旁人根本搞不清楚情况。
所以这回买轮船租轮船,周秋萍就得自己上,顺带着把租赁公司的同志也捎上。这样下回他们就能自己干了。
别说必须得多带几趟, 她自己当初做的时候不也两眼一抹黑, 啥都不知道吗。
做生意, 总免不了摸索着来。
从海军分出去的航运公司虽然在传递消息这件事情上不靠谱,但当中人搞介绍还是挺不错。
现在世界经济大形势不景气, 好多船厂都在萎缩, 马来西亚航运业之所以呈现出这么旺盛的需求, 跟它的地理位置以及政府政策有关。
前者不用说了,后者挺牛掰的。
大马政府从84年开始就免征航运公司和船员的所得税,连船舶的进口税也一并免征。国家还特别拿出资金, 比方说今年就有8亿吉林特相当于3.23亿美元用来贷款,给大家买船。而且私人投资航运业和造船业还能免12年的税, 政府提供财政补贴。
在这种利好条件下, 大马商界投资航运业的气氛很浓。按道理来说, 他们应该愿意自己买船才对, 为啥还想租船呢?
买船费用高是一方面,即便从银行贷款,那也是自己背的债。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之前他们主要从日本和欧洲进口船,基本没和原苏联国家打过交道。
所以比起直接过去买船,对于需要大量船只的航运公司来说,租船的成本肯定更低,也更稳妥。
黑海造船厂急着造商船出售,而大马的航运公司又希望能够尽快弄到船,两边都有意象,那这生意就能继续往下谈。
周秋萍先初步联系了大马的航运公司,然后双方敲定时间,准备见面细谈。
结果不等她收拾东西出国,她先接到了David的电话。
理财顾问有点紧张:“周老板,还继续做空英镑吗?”
他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现在行情发生了变化。
9月4号和5号两天,也就是刚过去的前天和昨天,欧洲多国的财政部长和央行行长跑到英国去开会了。
开会内容当然和现在各国的经济形势有关。具体点儿讲,就是大家撑不住了,要求德国央行拿出行动来。
据说情绪激动的英国财政大臣直接捏紧了拳头朝德国央行行长吼:12个国家的财政部长都坐在这里,要求你们降息,你们为什么不降?
他的态度如此咄咄逼人,以至于德国央行行长都懵圈了,回了一句掀起了轩然大波的话:“虽然我没准备降息,但也没找到理由加息。”
这话一传出来,就上了金融行业的头版头条。舆论普遍认为德国央行会妥协。
但凡它出手降息,那么做空就歇菜了。
因为客户对自己的要求是尽可能收集更多的信息提供给她,然后由她自己来做决定。
所以David极为尽职尽责,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通知了自己的客户,等待指示做下一步操作。
周秋萍其实对欧洲的金融市场近乎于一无所知。之所以强行闯进去,就是为了赚一笔快钱。
她现在需要钱。
她野心勃勃,所谋甚大。没钱的话,再多的计划都白搭。
听了David的话,说实在的,周秋萍有点慌。这种钱真的太不踏实了,好像一点点变动都可能天差地别。
她询问理财顾问:“有详细的资料吗?关于这次开会的内容还有这些人的背景资料。”
这对David来说,是基本资料收集。
他很快就把文件传真的过来。
但周秋萍拿到传真件就傻眼了。开什么玩笑啊,上面全是英文,她这上哪认识去?
别说她那散装英语了,就连朱莉看见文件也要翻字典,因为文件上的专业术语太多。
倒是李立军从外面回来,翻了两张传真文件便感慨:“不要看人家说什么,要看人家做什么。前脚把苏联拆散了,后脚他们自己组成联盟了。”
可不是吗?要是分开来独自美丽好,美联邦为什么不把各个州给拆了?就连历史上动不动就打成狗的欧洲各国今年2月份都迫不及待签署《马斯特里赫特条约》,目的就是为了建立欧洲统一货币市场。
周秋萍摇头,也感叹:“越是缺什么越是强调什么,古今中外的政客不都这德行吗?”
他请李立军帮忙翻译,后者研究过经济学,勉强算专业对口,好歹能把情况说清楚。
周秋萍越听越觉得英国果然衰落了,老牌帝国得捆绑着别人过日子。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德国的态度。它要拖火车吗,能拖得动吗?
这位德国央行的行长现在是所有问题的关键,他到底会怎么表态呢?
她突然间想起有欧盟之后,欧洲是有央行的,央行也有行长。到那个时候,德国央行又该如何自处?
李立军不以为意,还笑了起来:“那就是自己给自己找婆婆呗。都说我们是一手找市场,一手找市长。其实大家本质都没多少差别,都需要行政手段干预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