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使得她有力气抗衡隧道里的推力,艰难地逆向而行,挣脱神秘力量的捕捉,咬紧牙关拼命一挣,逃离了隧道。
然而,前面那束耀眼的光,却像法海的金钵般,向她逼过来,将她压迫在钵体内。
外面,萨满的“啊啊”的念咒声起。
顿时,如万道钢针刺向她,刺得千疮百孔,无处闪躲。
萨满劈剑向四方,阴风四起,形成强大的磁场样的威压。符水洒下,如同暴雪冰雷将她撕碎。
音宛的魂魄遭受着难以忍受的苦痛,却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先前好容易聚起的魂魄,又像一团云朵般,向四方撕扯着散开。
如同被抽去空气的麻袋,音宛魂魄绵软,瘫散在地上,又像即将融化的雪人,一碰就碎成渣。
“我此生——就这样消散了吗?”
只剩下奄奄一息的音宛,绝望地想。
“萨满法师,您辛苦了。请喝点茶,喘口气儿,再继续作法。”
这是袁成筹的声音,
“法师法力高妙,有您乌玄教与本王的耶律部落联手,称霸天下是迟早的事。哈哈哈......”
原来,这个萨满法师,是名声昭著的乌玄教的教主?
袁成筹早就与之勾结,曾派泠姬到天晟辅助裕王夺权,幸被她识破奸计,杀死了泠姬。
而耶律部落是个游牧部落,生活在句芒西北的大草原上,先前听闻部落内部争斗,自相残杀,莫非被袁成筹渔翁得利,统治了这个部落?!
不能多想了
,必须从萨满祭场中逃走。
她自身魂魄已经衰弱得没有一丝力量。
唯一的希望,是寻找一个可以寄附的躯体,就像当时南帝附体在齐郞身上一样。
可是,祭场里这么强大的威压,紧密若钢铁,将一切躯体都阻挡在外,她根本无从寄附。
他们就是要用这样的办法,达到——让自己永世不得超生的目的?
“瑢年,可能......我不得不跟你离别了......”
刻骨的疼痛,迷离分散的意识,让音宛的魂魄不由自主地分崩离析。
最后一点点魂灵分散,像游丝般向外飘飞......
“扑棱棱......”
隐隐传来翅膀扇动的声音。
一只翅膀受伤的乌鸦,突然闯入祭坛,翅膀还在往下滴着血。
音宛还未消尽的残余灵魂,瞬间抓到了这转瞬即逝的生机,齐齐地向乌鸦飞奔聚拢过去......
“糟糕!快赶走那只乌鸦!别让它破坏萨满法师的阵法!”
瘦猴徒弟吆喝一声。
“本王射死它!”
袁成筹从长随手中拿过弓箭。
“不可!”
瘦猴警告,
“萨满法师正在作法压制魂魄,此时需严防别的灵魂进入祭坛,那样会破坏法师的功法的。驱离即可。”
就在他们分神的当儿,受伤的乌鸦,载着音宛的魂魄,逃离了祭坛,飞往天晟方向。
饥了食浆果,渴了饮露珠,累了落在树枝上歇歇脚,然后就继续南飞。
从天景宫殿上空飞过时,它
看到秦介仰头看自己,用手指着说:
“这不是上次我射伤的那只乌鸦吗?!快拿弓箭来,这次我一定射下它!”
随从赶紧呈上弓箭,秦介弯弓搭箭,瞄准乌鸦:
“嗖——”
利箭破空而来,弓弦嗡嗡蜂鸣。
此时的乌鸦已经有了音宛魂魄的驾驭,准确地判断出利箭即将到达的位置,轻松避过。
“唉,又没射中!”
秦介一脸懊恼。
原来,这只受伤的乌鸦,是被秦介射伤,坠落到萨满的祭场里的。
从这个意义上说,秦介也算是自己的半个恩人了。
如果没有这只乌鸦的从天而降,此刻她的魂魄应该已经消散皆尽,世间——再无何音宛的一丝一毫痕迹了。
这时,一个小女孩跑到了秦介身边:
“哥哥,父皇说:明天要给母后办五七了,让你学着料理此事。”
“好。我知道了,辛箬。”
听到辛箬说起“办五七”的事,音宛喟叹:
原来自己已经死了一个多月了。
想必天晟皇城那边,已经替自己——办完丧事了吧?
乌鸦翅膀上的伤渐渐痊愈,飞行速度加快,这天,它飞回了天晟皇宫,落在念园翘起的房檐上。
第一眼,它就看到了喝得烂醉的南帝。
他坐在地上,背靠着一个棺椁,闭着眼睛,已经人事不省。
棺椁里散发着浓烈的草药气,显然是为了延长里面尸身的保存时间。
然而,嗅觉敏锐的乌鸦,还是嗅到了草药掩盖下的腐败气息:里面的尸
身,已经毁坏了。
“快!将陛下扶进房里!”
讲话的是贵太妃,她指挥着內侍,将南帝硬搀扶着拖进了房间。
太后是跟贵太妃一起来的,她走到棺椁前,手扶棺椁,沉默了一会儿,长叹道:
“宛儿,陛下舍不得你,哀家又何尝忍心与你分离?!可你故去已经一月有余,总得让你入土为安吧!”
此时贵太妃已经从房间里出来,吩咐总管道:
“你们快叫人手过来,将棺椁葬入陵寝。”
“太妃,若是陛下醒来怪罪奴才......”
“有本宫呢。你们尽管去做!”
总管叫来人手,抬着棺椁,送往皇家陵园了。
“徐妹妹,”
太后望着总管一行人的背影,神色有些担心,
“皇帝酒醒,会不会又像上次那样,将宛儿的棺椁再挖出来?”
“这次,绝不许他再胡作非为了!”
贵太妃神情很坚决,
“这都是之前他不听劝!若后宫里有三千粉黛,就算故去一个,也不至于伤怀到命都不要的程度!”
太后看她一眼,幽幽地叹道:
“帝王中能痴情若此的,姐姐我活这么大算数,可只见过这一个。”
“太痴情反受拖累!”
贵太妃叹口气,
“这都过去一个月了,还成天沽酒买醉,朝事也不理,这样子怎么行?!”
贵太妃回头往南帝的房间方向望了眼,又长叹一声,
“等过几天,得赶紧挑些才貌双全的女子选进宫。皇帝移了性情,就不会这样了。”
太
后蹙了蹙眉:
“这想法是对的。可皇帝是个重情的人,又跟宛儿伉俪情深。只怕徐妹妹挑了人进来,陛下不喜欢,也是白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