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预约算卦的排号还是有增无减,一直排到了一个月以后。
女神算何音宛不是偷懒,是不敢多算啊!
多了不好糊弄,露馅儿了怎么办?!
先前的名声,都是她花钱找的托儿,四处宣扬出去的。排着队前来预约排号的人,也有不少是她使银子雇来的。
她观察过,宫中早已加了数倍的侍卫,将皇宫守得如铁桶一般。她根本无法进去。
料想这个时候,天晟帝正在为荧惑守心的事恐惧彷徨,若听得她女神算的名气,应该会将自己请进宫里,求卜一卦的。
只要能见到天晟帝,她就好进行下一步的举动。
这天,来了一位带着幕篱的女子。
她身材高挑,衣着华丽,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女子。
再一张口说话,熟悉的声音,立即使得音宛确认:这位——就是她的老相识,死对头——太子妃姚玉儿。
“听说——你会算命,还算得比较准,是真的吗?”
语气格外尖酸,带着怀疑和刁难,即便是并不专业的假相师何音宛,也对她这种态度极为不适。
“本相师出师以来,所测之卦件件应准,无一不灵。神算之名,难道是浪得的不成?!”
“口气不小!”
姚玉儿同样对相师的语气颇感不舒适,
“那——我就请你测上一卦,看你到底是不是浪得虚名。”
“行。你想测字还是看相?!”
“测字。”
姚玉儿抓起桌上的笔,飞快地写了一个字,将笔一
放。
相师淡淡地瞄了一眼,问道:
“请问——想测什么?”
“测——一个人的命运。”
“男命女命?”
“女命。”
相师阖目,右手盘珠,神态极其沉静,仿佛进入了另一层的境界中。
过了会儿,相师眼睛蓦地睁开,沉声道:
“此人阴气极盛,无丝毫阳火,现在——应该已经死了。”
姚玉儿身子猛地往后曳了下,抬起头,在幕篱以内瞅着相师。
看不到姚玉儿的神情,但猜得出她应该是一脸惊愕。
“此人——因何而死?”
“此人一脸黑气,应该是中毒而亡。”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姚玉儿眼睛僵直了好久,嘴唇哆嗦:
“中了何毒?!”
“有点像蛇毒,这个——本相师不能确定。”
房里再度陷入寂静。
相师阖目,继续周而复始地、盘着她的佛珠。
姚玉儿心中却激起了滔天浪潮。
她写的字是“菲”,问的其实就是凤菲儿的事。
凤菲儿受如妃指使,用毒蛇害音宛,不想反而被蛇咬死。
如妃赶紧命人收拾现场,派人将昏迷的养蛇人和蛇都处理掉。
随后天晟帝闻听此事,大为震惊,询问司星,奏说:
荧惑守心的灾祸已经开始显现,选侍愿为陛下挡灾,但其阳气太弱,故而挡不住,还先受害了。
天晟帝更加惶恐,又催问了祭天一事,命太常寺务必准备妥当。
女神算让写字时,姚玉儿突然想起了凤菲儿一事,因此写下一个“菲”字。
她本
来只是想让这个女神算露怯,哪知对方真有神通,竟然连凤菲儿被毒蛇咬死的事,都能算出来。
姚玉儿在屋里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缓缓开口道:
“我再测一字——玉,美玉的玉。”
“测什么?”女神算仍阖目盘珠。
“还是——测一个人的命运。女命。”
双方都没再说话。
空气里,有描述不出的凝滞、沉重。
“此女......”
女神算边掐指算着,边将已经算出来的说出口,
“出生大富大贵,享受旁人难及的荣宠,然盛极必衰......运势急转,失宠夫家,颠沛流离,年轻轻暴死,不得善终。”
“你胡说!”
姚玉儿一拍桌子,
“本妃这就派人,将你这装神弄鬼、妖言惑众的婆子抓起来,乱杖打死!”
她喘了几口气儿,意识到自己失态,又缓和了一下口气,说:
“你不是会算别人的命吗?难道你却算不出——你的命,就握在我的手掌中?!现在——我就能让你去见阎王!”
“哼......”
女神算冷笑,
“第一:我的命没有握在你的手掌中,你不敢杀我。
“京城女神算之名,远近皆知。若死在你手里,轻则激起民愤,重则,会有人将此事传至陛下耳中,说女神算因泄露某种天机,被你杀死灭口。”
姚玉儿身体一震,脊背上冷汗下来了。
在这个敏感时刻,“泄露天机”非小可,势必会引起天晟帝的猜忌,那就一定
会引火烧身。
“那——其二呢?”姚玉儿使劲儿摩擦着手指。
“其二,就算你杀了我,也改变不了你——即将暴死的宿命。”
“啐!”
姚玉儿将头一昂,
“我才不相信你的胡说八道!莫说天晟王朝,就算再远一点到周围别的王朝,也没人有本事有胆量,能取我性命!”
她斜睨神算一眼,拍了一张银票在桌上做卦金,边往外走边说道:
“我留着你的命,要让你亲眼看看:我是如何享尽人间荣华,富贵登顶的!哼!到时候再要你的小命!”
女神算未答腔,眸底阴郁幽深。
第二位卜卦者进门来了。
这是一位中年汉子,个头儿挺高,头上戴着东坡巾,身穿盘领长袍,脚蹬皮扎,是民间百姓很常见的一种装束。
看他的衣着,便知不是官宦人家,应该是来往贸易以经商为生的人。
“久闻相师大名,特来求卦。卦金奉上,以示虔诚。”
看来此人不缺钱,或者说颇有诚意,他奉上了二百两的银票,超出应付卦金的很多倍了。
神婆得有职业规范。
音宛端坐,阖目盘珠,缓缓吐出几个字:
“想问什么?”
“问——儿子吉凶。”
音宛心头一颤。
她想到了自己的儿子嘉羿,还有日日盘桓在心头的那种忧虑伤痛,不免对这个人也有了惺惺相惜之意。
不知他儿子遭遇了什么危险,若是疾病,自己是可以给他断“吉”的。
若是别的事,音宛哪里能断
得出呢?!胡说八道,还怕耽误了人家的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