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用刑!”
公堂外传来一声厉喝。
衙役于是没有在音宛的手指上套拶子,而是退往公堂两边,站好了。
音宛呢,也理所当然、大大方方地,将举起的两臂重新放了下来。
天晟帝、宣武侯,还有三司官员,所有人一起,都看向堂外那个喊话之人——隽王叶瑢年。
他走进公堂没几步,就又止步回身,恭恭敬敬地、将他身后一位老者——请了进来。
这位老者身材精瘦,须发斑白,一对儿眼睛睿智深沉,透着精光。气度端凝不凡,步履虎虎生风。
天晟帝和宣武侯看到此人,都不约而同地从圈椅上站起来:
“傅老!多年不见,你身体可安好?”
那老者忙打拱回礼:
“老臣参见陛下、宣武侯!”
原来,此老者名叫傅玄,曾担任先帝朝和本朝两代帝师,教导过先帝、天晟帝两位君主。
隽王年幼时,也跟着他学过几年经史子集和兵法韬略。
傅玄年青时担任过几年大理寺卿,为人智博德隆,精明聪敏。
在担任大理寺卿期间,傅玄将陈年积案、疑案一一破解,冤假错案全部纠正。
因其断狱如神,深得百官敬仰、百姓拥戴,被盛赞为“傅神断”。
“不知傅老是何时到了京都?”
天晟帝含笑跟他寒暄。
“回陛下:老朽昨日更定时分,到达京都。因怕打扰圣驾休息,未敢进宫觐见,望陛下恕罪。”
“哪里哪里!”
天晟帝赶紧摆手,“先生太客
气了。”
“傅老?傅羽?”
音宛脑中如电光火石一般,忽然明白了——为何隽王见到傅羽,会那么高兴!
心头一股暖流涌出,让她的鼻子有些酸酸的。
这个时候,三司官员也都向傅玄见过了礼。
他们见隽王将此人搬来,心头压着的巨石落地了!
狄孝良一案是块儿烫手山芋,三位主审官个个都心里发虚啊!
不将此案断清楚,宣武侯不答应。可若将隽王妃问罪,隽王冲冠一怒,不把他们脑袋摘了才怪。
傅老到来,那可真是救了他们的命了。
“三位大人,受隽王之托,老朽僭越了。”
傅玄很谦和地一拱手,
“昨夜,隽王带老朽去验过尸。不知本案的凶器何在?”
石禄拿起桌上的“凶器”,小心翼翼地呈给了傅玄。
傅玄拿起那支毒针,举在眼前仔细看看,放在鼻下闻了闻,又用手指捻了捻。
然后,他从袖中取出一副水晶镜(类似现代的放大镜),放在毒针前仔细察看了好久。
“列位大人,这么小一支毒针,就算是淬过剧毒,也是无法致人死命的呀!”
听到傅玄的质疑,石禄点头哈腰,颇有把握地告知道:
“傅老久居京外,不知隽王妃的本事。当年隽王妃与逆贼璋王的亲军拼杀,有无数亲军,正是死在王妃这种毒针之下。”
“哦?”
傅玄嘴角翘起,显得饶有兴味,转头看向了公堂之上的疑犯。
他眯着眼睛,目光在音宛绝美的脸上
停留了会儿,唇边漾起赞赏的微笑:
“隽王妃想必还有这种毒针,烦劳展示一下,给老朽开开眼。”
这有何难?!
音宛调出一支麻醉针,向傅玄先生展示道:
“此针有两部分,前面是中空的针头,后面带有一个极细极薄的针管,里面可以放麻醉剂,也可以放致命毒液。”
傅玄仔细察看了针管,精光内敛的眼眸中,有得意之色:
“果然如老朽猜测,此暗器设计堪称精妙!你且使用一次,给大家开开眼!”
音宛让隽王拿一块儿皮革,站在她前面演示:
“当我将针击出时,针尖扎进人的皮肤,后面针管里有自动推动装置,能将药液瞬间推进去,导致人昏迷或者死亡。先生请看——”
音宛将手指一弹,那支针扎进了皮革里,如她所说,药液瞬间推进了皮革,针扎处有水渍。
傅玄颔首赞叹:
“此暗器之精思,令老朽‘叹为观止’!隽王妃何其聪颖灵慧,真是后浪推前浪,老朽都落伍了啊!”
天晟帝和宣武侯,还有三司官员,看着那俩人津津有味地切磋凶器,觉得画风有点奇怪。
此时,就见傅玄对众人拱了拱手,朗声道:
“陛下,各位大人:从隽王妃这支毒针可以判断:凶手——不是隽王妃,而是——某个要陷害隽王妃的人!”
石禄惊讶道:
“傅老此言——究竟何意啊?”
傅玄微微一笑:
“方才诸位听得明白:王妃此毒针,毒液要
放在针管之内,这个剂量的毒,是足以杀死人的。而且,毒液——应该也是残存在中空的针头之内。
然而,此案的作案证物毒针,毒液却是涂抹在针头外部的。虽说涂的是剧毒,可就凭这点剂量,根本无法杀死一个身长七尺的汉子!”
“可是——”
石禄短而小的眼睛里,满是质疑,
“经仵作查验,狄孝良确系毒发身亡啊!”
“狄孝良真正的死因,是被人灌了毒药而死。”
傅玄解释,
“他的口中,有很大的毒药味道。这个——仵作的验尸报告里有记录,只是——被忽视了。
“而且,狄孝良两臂上都有轻微淤伤,那是灌药时挣扎,被人控制时留下的印记。”
“喔......”
天晟帝若有所悟,长长地缓了口气,“傅老言之有理。”
“傅老,卑职还有个疑问。”
石禄死死盯了眼作为罪证的毒针,从上面没看出什么信息来,
“单凭此毒针外面涂了毒,就能确定——凶手不是隽王妃,而是另有其人吗?”
“呵呵......”
傅老笑了,
“第一:如果针管里的毒足以致命,何须再在针头外面涂毒药?!至于灌毒药,那就更是画蛇添足了。”
他巡视一圈儿众人,解释道:
“这足以说明:凶手获取的毒针,是隽王妃之前使用过的废弃之物。只剩下针头,没有后面装毒药的针管儿。”
见众人还是疑惑不解,傅玄又说得明白些:
“老朽
推测:凶手捡到了毒针,却并没有见过王妃毒针的全貌,以为在针头上淬毒就能杀人。因此,单凭针头涂毒这一点,就可判断——凶手并非隽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