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庆寿仪式,是向德妃献礼贺寿。
小夫妻得双双对对,来到德妃跟前,先施一礼,然后进献上准备的寿礼。
音宛心里架起了油锅,那个煎熬啊!
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下,再瞒不过了!
裕王夫妻三人已经献了礼,退下来了。
“宛儿,走!”隽王醉醺醺地握住宛儿的手,拉着她走到了德妃跟前。
“儿臣(臣媳)祝德妃娘娘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赶快起来!免礼免礼!”
德妃身子前倾,在桌案后面伸着手臂,急得想要搀扶他们,连声催促他们起来。
音宛恨不得跪到天黑再起来。
可是不成啊,隽王有力的臂膀,已经将她拉起来了。
这样,德妃娘娘头上的那支步摇,就近在他俩的眼前,晃晃悠悠,如风摆杨柳般婀娜多姿。
可音宛觉得,那支步摇就像皮鞭,抽打着她的脸。
它一定躲不过隽王鹰隼一般锐利的眼。
耳根好烫啊,像着了火似的,音宛的目光偷偷往身旁人的脸上瞄。
那人言笑晏晏,又跟德妃说了几句家常话,温存地握了音宛的手腕,回座位上去了。
他铭记着他是一家之主,依旧坐在自己的“上首”。
“宛儿,你不舒服?”
隽王的手探过来,贴在音宛的额头上。
“有点烫。”
他做出了结论,“喝点清茶吧,会不会是酒劲儿上来了?”
为什么他平静如初?
难道......他没有发现那个步摇?
一丝秘密的希望,从音宛心底浮起。
见隽王脸色酡红,醉眼迷离的,可能真的没留意到什么端倪。
应该是自己做贼心虚、反应过度吧?
音宛阻滞的气管重新畅通,她又能呼吸了。
此时,內侍已经将饭菜端上了桌,宴席开始。
“宛儿,吃这个!”
隽王兴奋地指着一道菜,
“这叫鸳鸯双喜,名字寓意好,吉祥!咱俩一人吃一半儿,吃光它!”
隽王说着,将一盘菜倒了一半儿在音宛的碟子里,剩下的一股脑全扣在自己白饭上。
还从来没见过他如此饕餮豪放的吃法。
音宛拿起了筷子,心说:
“还好还好,菩萨保佑,有惊无险。”
殿里宾客开始用膳,因为都是皇亲内眷,所以比较随意,一边饮酒作乐,一边谈地。
有人就奉承起了德妃娘娘:
“今日,德妃娘娘这身衣服,可真是耐看。尤其是头上插的这支步摇,精美绝伦,摇曳生姿,实在是太配娘娘了!”
一句话,全场的目光,全都向那支金累丝凤形水晶步摇上聚焦。
“完了!”
音宛脑袋“嗡”的一声,脸上的笑容僵硬了。
怕啥来啥,墨菲定律可真准啊!
“果然好看!这个造型,实在是别致!”马上有人应和。
“材料也高档啊!工艺这么精湛!颜色搭配又这么协调,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步摇!”
如此多的盛赞,成功地吸引到了隽王的注意。
音宛害怕的事发生了:
隽王抬起头,很从众地也看往德妃那边,目光还停了一下,然后又移到了她脸上。
她赶紧将头埋进碗里,拼命往口中扒拉着饭,眼睛的余光却借助碗的掩护,将隽王脸上的微妙神情全部摄入眼底。
“宛......”
“哦~!”
隽王突然出声唤她名字,惊得音宛肩膀猛地一抖,心里扑腾腾飞散了一群水鸟。
“突然讲话,吓到你了?我想问你......”
果然开始问了!
该来的,终究是要来啊!
宛儿的手紧紧扣着碗边沿,那碗像害怕被掰裂似的,不停地哆嗦着。
“宛儿?”
隽王手拿巾帕,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我想问你,要不要喝点儿藜麦鸡肉粥?”
“哦......”
音宛的小心脏,又重新开始起跳了。
原来都是她自己吓自己呀!
隽王是什么人?!
胸怀国事忧劳民生的大人物!
他哪里会像个小女子一样,留心别人头上的钗钏簪环呢!
“要!要点儿吧!给我盛半碗。”
见音宛接受了推荐,隽王眉开眼笑,盛好半碗粥给了音宛。
“德妃娘娘,您这个步摇,是从哪里得来的?”
音宛被一口粥呛住,低声咳嗽了几下,隽王轻轻拍着她的背。
她们跟自己有仇吗?!就不能换一个话题?!
“你问这个步摇啊?这是我娘家给我庆生送来的寿礼。”
德妃娘娘声音愉悦,
“听说是在珍宝阁里买的。我仔细瞧了瞧,却是尚宫局打造的。想必是宫里哪位先得了,不想要,又卖出去了。不过我挺喜欢的......”
今天是不是天地转煞日?!
为毛哪壶不开提哪壶?!
好在隽王这会儿又沉迷上了状元红,一杯又一杯地自得其乐,没注意到德妃的话。
音宛的里衣已经被汗水溻透,如坐针毡。
那些爱叨叨的长舌妇啊,你们还有完没完了?!
事实证明:音宛低估了闲话者的敬业精神。
要知道,闲话者们孜孜以求的最高境界,是抽丝剥茧、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听尚宫局里的人说,这款步摇,是被隽王买走的啊!隽王,是不是你们府里转卖出去的?”
“刷刷刷!”一道道目光射过来!
完蛋了!
音宛感觉自己被万箭穿身了!
到底是谁这么讨厌这么长舌妇!这个盖子,再也捂不住了!
“是我买走的!”
被点名回答问题的那个人,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口齿清晰地朗声说,
“宛儿也很喜欢。可她说这个步摇太华贵了,于她不适合,放在府里,又有点暴殄天物,所以就让人送出去卖掉,希望被哪个有福气的有缘人得到,现在看来,果然是物得其所了。”
虽然隽王平息了议论,可音宛心里像刀扎似的,更难受了。
从隽王的回答中,她判断:隽王对此事——早已经洞若观火!
他早就知道自己售卖首饰的事!
他早就认出了德妃娘娘头上的步摇!
他也早看出了自己心怀鬼胎、提心吊胆的狼狈,也对自己为什么要让他坐在上首心知肚明!
从一开始,他就什么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