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晟帝难以释怀,又自言自语般问了句:
“不知此二子之才,哪个更堪承担大任?”
这事关立储之事,高公公哪里敢多嘴,就打哈哈道:
“陛下的两位皇子,一个仁德,一个睿智,都是难得之才,非常人可比呀!”
天晟帝知道高公公圆滑谨慎,不过太子已定,他还两个都夸,就已经能知道他心中的取舍了。
这时,高公公赶紧换了话题:
“陛下,后天就是陛下的圣寿日。陛下新得一皇孙,再迎圣寿,这可是喜上加喜的事啊!
“听闻礼部已安排好仪典,各国使臣已齐聚京师,到那日举国同庆,可是天晟盛事啊!”
其实若不是出了神龙寺刺杀一事,天晟帝委实觉得是喜上加喜,福气满满呢。
“是你替朕挡了这一剑,不然,还庆什么圣寿啊,朕只怕到时候还躺在榻上养伤呢!”
“陛下说哪里话?!分明是陛下吉人天相。老奴当时都吓呆了,可腿不由自主就冲出去,就像是被什么神仙推过去似的!这不是神佛庇佑陛下,派老奴替陛下挡这一劫吗?!”
“哈哈哈……瞧你这张嘴,可真会说话……”
?
且说方沓跟隽王、穆寒一起再来神龙寺,将当时侍卫的分布、位置分析一遍,确实并无疏漏,当天值守的侍卫也没人发现有什么异常情况。
穆寒说,陛下仪仗去神龙寺之前,他亲自带人将神龙寺里面又检查一遍,不可能有人事先藏在那里。
那个刺客究竟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进去的,他们百思不得其解。
无奈何,三人只得回去。
方沓早吩咐人收拾干净两间牢房,将床铺、桌案、烛台一类的用具都准备停当,还再三询问有什么不满意的,又吩咐校尉们小心服侍。
其实不用吩咐,校尉们也都陪着小心呢。
平时,这两位想巴结都巴结不上,现在终于逮着机会了,还能不使出浑身解数殷勤讨好?!
穆寒与隽王的牢房之间的墙壁上,开了个小窗,正好在他们枕头上方。
二人躺在榻上,推开窗,先是讨论一会儿案情,然后漫不经心地拉起了闲话。
“唉——”
穆寒在那边悠悠地慨叹道,
“成天跟着王爷披星戴月的,难得像现在这样悠然自在,无牵无挂。谁能想到,我的福气是在镇抚司的大牢里呢。”
隽王一听,倒是乐了:
“你无亲无故,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我可不行,我怕王妃想我,想得睡不着觉。”
“切!”
听这鄙夷的语气,穆寒那边一定把嘴角撇到耳根去了吧。
隽王脸上的肌肉抽动几下,忽然心有触动,发话道:
“是我疏忽了,应该早些给你物色个千金做夫人的。对了,你有没有看上的?等我们出去,我就给你张罗去。”
“到哪里看上呢?!”
穆寒将话从窗户里抛过来,
“不管是在京城还是到边疆,都只有一群烂汉子在一起厮混,哪里能瞧见个千金呢?”
“那就更好了!”
隽王答道,
“既没有相好的,改日让王妃将京城里所有待字闺中的千金瞧一遍,给你挑个最好的,成亲生子,也算替你娘亲完成心愿了。”
“还在守孝期呢。”
穆寒的话,淡淡地从窗户那边飘了过来。
他娘亲走了两年半了,娘亲临终之时的遗憾,就是没看到他成家立业,没抱到孙子。
“哦,对,还有半年。”
隽王说,
“先准备着相看,等看中了,麻麻烦烦的一拖,也就半年过去了。”
停了一会儿,隽王又补充道:
“这始终是我的心病,我得让老人家在九泉之下瞑目。毕竟,她帮我教训过你。哈哈哈……”
隽王与穆寒的结识,源于幼时。
那日,小隽王在京郊打猎,骑着马踩踏了一大片麦田。
那麦田正是穆寒家的。
穆寒家境贫寒,只有一个寡母,守着这一块儿薄田艰难度日。
眼看快要成熟的麦田被人毁坏,穆寒就冲上来教训隽王,二人打得难解难分。
正在这时,穆寒的母亲闻讯赶来了。
她看到隽王的脸上被抓破,二话不说,将穆寒揪住,拍了两巴掌。
“娘亲,他毁坏了我们的麦田!”
穆寒委屈地解释。
“我说过:我会赔偿你的!”
隽王不服地辩理。
“这是粮食!能吃饱饭的粮食!你再赔偿,这么好的麦苗也被你糟蹋了!”
穆寒指着那一片麦田,心疼得直掉泪。
穆寒的母亲教训他道:
“人家答应赔偿,就是已经认错、并且要补救了。你怎么能不依不饶,毫无宽仁胸怀呢?!平时娘亲都是怎么教导你的?
“娘亲让你习武练功,是想让你长大后报效朝廷,不是让你给人打架!赶快向这位小公子道歉!”
所谓不打不成交,还真是这样。
这二人虽则打了一架,可二人都发现对方武功不错,都对对方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情谊。
随后,隽王出宫的时候,就到京郊来找穆寒,与他切磋武艺。
穆寒十三岁那年参加武举,一举夺魁成了武状元。隽王对他也多有提携,二人渐渐就成了莫逆之交。
对于穆寒母亲的遗愿,隽王还是记挂在心的。
过了一会儿,穆寒那边传来了微微的鼾声。
果然如隽王所说,穆寒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看他在牢里,那就是休养生息享清福,日子过得悠然得很呢。
隽王就不行了。
整夜翻来覆去地难入睡,寻思着音宛在府里做什么,睡得好不好,会不会担心自己。
一大早就起了床,一会儿嚷嚷着要沐浴,一会儿吵着说衣服脏了没法换,一会儿又嫌饭菜吃不惯。
那帮服侍他的校尉可遭了殃了,不管怎么做,隽王都是挑三拣四的不满意。
穆寒实在看不惯他这么折腾人,就在那边提点道:
“你们快去请隽王妃过来,不就成了?”
谁知这个时候,隽王妃何音宛没等请,就来“探监”了。
校尉们长长松了口气,趁势退下回避了。
“嗯,一夜都没睡,睡不着,不习惯。到现在头都是疼的。”
隽王拍了两下脑袋,
“就是这里面,疼,疼得要命。哎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