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派个人,请大理寺卿过来一趟,就说刘大人家有桩案子,需要他审理清楚。”
刘夫人一看事情要闹大,赶紧让人拉住绿珠,陪笑对音宛道:
“隽王妃,这点芝麻绿豆大的家务事,怎好麻烦大理寺卿呢?再说,家丑不外扬,这要闹出去,让人知道,还不被人说三道四,搞得满城风雨?!”
“就算搞得满城风雨,也应该查明真相,不能让无辜的人蒙受不白之冤。”
音宛锋利的目光看向凤菲儿,后者垂着眼帘,不敢抬头正视她。
“凤菲儿,是你自己承认呢,还是等一会儿让大理寺卿审问呢?”
凤菲儿吓得哆嗦着,眼珠儿转来转去,料想此事隐瞒不住,怕闹得无法收拾,身败名裂,只得跪下说:
“是......是我不小心碰倒的,我知道错了,王妃饶恕我这一遭吧。”
刘夫人脸拉得跟鞋底子似的。
她竟然认为:凤菲儿是慑于音宛的威势,被迫屈招的。
“你诬陷了谁,就向谁认罪!”
听见音宛这么说,凤菲儿只得忍着羞耻,膝行到昔鱼跟前,说:
“大嫂,我错了,求你看在都是一家人的份儿上,原谅我吧!”
说着连磕了几个响头。
昔鱼性子软,即刻就过意不去,让她起来了。
回到昔鱼的屋子,音宛不满地训斥她道: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那个凤菲儿刁钻刻薄,对她只能针锋相对,别对她存幻想!
“还有,你婆母是个耳软心活的糊涂蛋!你在刘家的举止,大致合乎礼仪就行了,不用太给她面子!
“她这种人欺软怕硬,你越卑微,她越抻着劲儿上,反倒觉得你软弱可欺!你尽管使出性子来,不管闹出什么,我给你撑着!”
昔鱼未置可否,垂头不语。
音宛又说:
“府里全是琐屑的家长里短、勾心斗角的事,母亲和我都无法一一插手,得靠你自己处理。你把腰杆挺直了!咱不欺人,咱也绝不能受人欺!”
音宛长篇大论,好一通教导指点。
昔鱼默默地听着,偶尔微微点点头。
音宛知道,宅院里的明争暗斗,各种复杂关系的处理,都要靠昔鱼自己慢慢成长,别人是灌输不了的。
临走时,音宛问她:
“你夫君待你如何?”
昔鱼抬眼看,见长姐一脸的关心牵挂,淡淡地笑道:
“尚好。姐姐告知母亲,不要为我挂心。”
音宛走后不久,昔鱼的夫君刘乘序就回到了府中。
刘乘序不喜读书,没有功名。他父亲刘詹事到处活动了关系,给他捐了个七品的考功郎。
虽官职不大,却十分清闲。散衙之后,刘乘序就经常与狐朋狗友们喝酒玩乐。
今日他又饮了酒回来,见母亲刘夫人在堂上抹泪,凤菲儿眼睛也红肿着,将白日发生的事描述了一遍。
只不过在凤菲儿口中,她的认罪是慑于隽王妃的威势,为了刘家的颜面,忍辱负重背了黑锅。
刘乘序满心怒火,拔腿就往自己院里去。
凤菲儿赶紧追出来,阻止他道:
“兄长不可莽撞!她姐姐隽王妃蛮横势大,咱们府上惹不起,少不得忍气吞声、咽下这口恶气吧!”
“哼!”
刘乘序听罢这火上浇油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冲冲地回到自己屋里,看见昔鱼,二话不说,先甩了两个耳光,将其打翻在地,又猛踹了一脚:
“你姐姐势大,难道就能骑到我们刘家头上欺负人?!你不在你姐姐面前搬弄是非,我们府里怎么会闹得鸡犬不宁?”
昔鱼便知他是为白日的事,向他解释道:
“原是凤菲儿将宝宝椅推倒,诬陷是我。母亲被她蒙蔽训斥我,我姐姐正好听到,分辨了一番,并无过激之处,何曾欺负人?!”
刘乘序指着昔鱼的鼻子:
“我刘府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姐姐干涉了?!凤菲儿为啥要害我儿子?!分明是你容不下他,才使了坏心的!”
“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
昔鱼眼泪涌了出来,“不是我做的,你和母亲都非要相信凤菲儿的挑唆!我可以对天起誓!”
“少跟我来这套儿!”
刘乘序根本就听不进去她的话,
“以后我刘府的事,不准出去说东道西!你家若再来我刘府闹事,我一定休了你!让你这名声肮脏的女人,遭千人唾弃!”
刘乘序在屋里暴走两圈儿,犹不解恨,又一脚踹翻床边的春凳,将已经脱下的锦袍挂在手臂上,气冲冲出屋了。
昔鱼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伸手拍打身上的脚印。
手臂被刘乘序踹到,痛得抬不起来。她只得换了只手臂,将灰尘拂去。
踉踉跄跄地扶着床和椅,昔鱼走到铜镜前坐下来。
镜子里的人吓她一跳。
头发散乱着,眼睛通红,脸上泪痕一道黑一道粉的,还有几个肿起来的指头印儿。
昔鱼看到自己这副惨状,苦笑一下,笑容凄惨悲凉。
成亲以后,夫家都觉得她名声脏污,个个看不起她。
可她不管受多大委屈,都不愿得罪夫家。
她已经是再醮之妇,倘若被夫家休弃,那她,还有她身后的何家,可就成为京城的笑柄了。
而且——她也不想让娘家人替自己担心,只有哑巴吃黄连,将苦楚都咽进心底。
过了几日,吴夫人还是不放心昔鱼,自己又不想看刘夫人的冷脸,于是派人到刘府送信,说自己想念女儿,让昔鱼回娘家住两天。
刘夫人自然不乐意,冷言冷语地对昔鱼说起此事,话里话外都是不满之意。
昔鱼也知母亲之心,倘若回去,定然招致婆母不满,自己在刘府的日子也会更难过。
何况,自己脸上的指头肿印儿还没消退,哪能带着这羞耻的印记,回娘家让人笑话呢。
因此,昔鱼就推说家里事多,将何府来人打发回去了。
又过几天,吴夫人打发儿媳叶舒缨来看望昔鱼。
昔鱼看见舒缨,言辞躲闪,只说自己很好,不用惦记,匆匆打发舒缨回去。
此后,刘家倒是安生了一段时期。
一天晚上,刘乘序对昔鱼的态度突然好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