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城以后,隽王见穆寒有好几次都欲言又止,似有什么顾忌。
“穆寒,你想说什么?”
隽王知道穆寒处事审慎,拿不准的事很少插言。
“王爷......属下思忖此事,觉得——是针对王爷子嗣的。”
隽王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水中投放食人鲶鱼,像是要害嘉羿殿下。画舫漏水,应该是要害姚王妃及其腹中胎儿。”
“对啊!你说得有道理!”
风悉猛地一拍脑瓜,疼得他呲了呲牙。
“呃……卑职想说——会是谁,有加害王爷子嗣的动机?请王爷三思。”
三人都沉默了。
穆寒虽未明言,可那俩人都知道他隐含话中的深意。
他疑心的是——跟隽王爷有嫡位之争的裕王。
“他是我大哥......怎么会起下如此歹念呢?应该不会的,或许另有内情,或许......是别人做的局吧。”
隽王沉吟着,眸底却黯淡了许多,
“我大哥......从小就很关心我,照看我,他.....应该不会这么做吧.....”
不知为何,隽王讲这些话时,心里没一点儿底气。
他和裕王从小一起读书、习武,裕王一直以兄长的姿态照看他。虽说是异母兄弟,可他们感情也不错。
只是随着年岁增长,各种明里暗里的竞争,让兄弟间有了不小的隔阂。
可即便如此,隽王也无法相信:他的兄长会丧心病狂,对自己的子嗣下手。
“王爷!”
风悉忽然想到了什么,将脑袋探过来:
“如果此事背后的人是裕王,那——若陛下让他查案,不就拉几个替罪羊了事?”
“说的是。”
隽王叹了口气,
“裕王领了陛下旨意,我也不方便再插手。若越俎代庖,只怕陛下疑心我与兄长龃龉,争权夺利,反倒不好。”
隽王他们猜对了一半儿,画舫漏水一事,确实是裕王派人顺水推船做的。
裕王胸有城府,平和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蓬勃的野心。
他的生母叶贵妃,是镇南王的亲胞妹,地位与隽王的母亲徐贵妃平齐。
可惜叶贵妃是个病秧子,年轻轻地就故去了。
天晟帝的嫡子天佑是弱智,裕王认为自己是长子,继国有望,因此以皇嗣子身份自居。
他修德修身,礼贤下士,对朝堂诸臣谦恭有礼,在宫廷内外都有贤名。
可渐渐地,隽王屡立军功,才能昭显于朝堂,天晟帝对其青眼有加,将吏部、兵部都交与他掌管。
徐贵妃又经常在天晟帝耳边吹枕头风,就连太后也对隽王格外偏爱。
裕王的光彩完全掩藏在隽王的光芒之下,心里就极不受用,颇有不甘。
他利用跟镇南王的血缘关系,极力拉拢镇南王家族,为自己夺嫡争取支持势力。
哪知隽王“天降”一个儿子叶嘉羿,姚玉儿又身怀六甲,这在子嗣匮乏的天晟皇室,无疑是最有份量的砝码。
偏偏裕王左一个侍妾右一个通房,小星们不少,可就是生不出半个儿子。
裕王的左右就不断提议,让他除掉障碍。可裕王总是举棋不定。
前不久,他的手下禀报了一桩密事:姚府人往洞泱湖投放了一条恶鱼。
裕王的幕宾再次进言,让他利用此时机,顺水推舟,除去心腹大患。
幕宾全部跪地死谏,裕王只得答应。
他派人暗中在画舫上动了手脚,欲将姚玉儿母子也置于死地。
哪知二人都被救起,一场谋划以失败告终。
裕王为了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就立即请缨破案。
他自然很快就查到了姚府的头上,不过,裕王当然不会得罪姚相,而是大大地卖了他一个人情。
然后,裕王大刀阔斧地问责了几个地方官员,以“玩忽职守”的罪名,将他们杀的杀,放的放,腾出来的职位,提请吏部补缺,并推荐了几个自己一派的人。
姚相为报裕王恩德,使出全部能量,将裕王举荐的人全部任用。
然后,裕王派人将一干知情人都灭了口,胡乱抓了几个替罪羊了事。
——
音宛听闻嘉羿遇险一事,受惊不小。
裕王的审理结果,她一个字儿都不信。
不过,她也清楚这其中沟沟壑壑,盘曲环绕的,一定水很深。
日后,她一定得多加防备,保护好嘉羿。
“打得很重,估计那丫头腿都废了。这可真是祸从口出啊!”外面嬷嬷的说话声传进来。
“那丫头说什么了,下这么大狠手?”
“嗐,也没说什么。就是讲了王爷救小殿下的事,被王妃听见了,大骂她乱嚼舌头,打了个半死。”
“也难怪王妃生气。”
另一个嬷嬷说,
“你没听说吗?王妃在水里扑腾着喊救命,王爷就从她前面经过,看都没看一眼,就跑去救小殿下了。”
“真的?!王爷不是一直不喜欢小殿下吗?怎么不顾王妃和她腹中的胎儿,先救小殿下去了?”
“这谁知道啊?快别说这事儿了,当心有无妄之灾!”
“隽王舍近求远,去救嘉羿,而不顾姚玉儿母子?”
音宛百思不得其解。
他有病吗?!
隽王不认这个孩子,从不正眼儿看他啊。
难道是他幡然悔悟,良心发现了?不得而知。
从洞泱湖回来后,第一个晚上,隽王就照例来到她房间,占据他自己的一席之地。
但他也陪着小心,非常严格地恪守“非礼勿言、非礼勿视”的圣人训,不敢越雷池半步。
倒是音宛有时候偷看君子柳下惠,看得脸红耳热,小鹿扑腾,辗转难眠。
太阳柔和的金色光线,像纱帐一样,斜挂在房间中央,音宛美美地睡足,醒来了。
“怎么不唤醒我?!”
金色光芒映进眼里,音宛知道天亮了,抱怨了一声,忙坐起来。
她答应天佑,今天早点去,跟皇后母子共进早膳呢。
“是王爷不准吵醒您,奴婢哪敢呢?”收拾床铺的青兰解释道。
绿珠一边服侍她洗漱梳妆,一边笑道:
“王爷怕吵了主子,出屋时都蹑手蹑脚的,还“嘘”着不准我们出声。看他表里冷漠,内心真是细致体贴呢。”
音宛扯扯嘴角,也不等绿珠给她插各种步摇珠花,起身就往外走。
“主子,您去哪儿?”
绿珠追出来,哪还有主子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