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梨斟酌了一下,然后拉了拉陆陵天的袖子,让他弯一弯腰,自己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陆陵天听后一扬眉梢,没再追究贝萦雪要住在千灵寺的原因,而是又带着去沈梨去找了一位大师。
就是早前在榆红村时秦夏提过一次的慧空大师。
留着白胡子的大师认出了陆陵天,双手合十诵了一声佛号,笑道:“陆施主,许久未见了。”
陆陵天笑着回以一礼,又介绍了身边的沈梨,换来慧空大师惊讶的一眼:“是阿梨啊?阿梨长大了,老衲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沈梨也笑着打了招呼,然后便见陆陵天与慧空大师说了一声贝萦雪想宿在寺里的事。
她是个姑娘家,又没有长辈带着,其实即便是住在香客院里也还是会有些不方便,不过最后慧空大师还是答应可以留三日。
“时间短些问题还是不大的,只是三日后陆施主便要派人来接了。”
陆陵天点头应下,沈梨却又额外问了一句秦夏。
“大师,阿无现在也还是俗家弟子,听说是您说他有尘缘未了?”
“阿弥陀佛,”慧空大师摇摇头,“其实也不是老衲所言,是当年老衲的师傅所言,不过现在师傅早已离寺云游,阿无也问过许多次,但他的尘缘老衲也尚参不透。”
“这样啊……谢谢大师告知。”
沈梨也行了一个合十礼,然后便和陆陵天一起离开了。
等坐到了马车上,她才想起刚刚关于小十的问题还没有问,遂趁着这时候将疑惑问了出来:“王爷为什么故意让小十得知你与影卫见面的事?”
陆陵天这回却没有与她明说,而是轻轻笑了一下:“不若夫人随我继续看看,这个小十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
从千灵寺回到别院后,陆陵天倒是出去了两天,但都是不多久便回来了。
等到第三日,这天用过早饭后竹一突然来了内院。
“王爷,他有动作了!”
陆陵天眼睛一眯,当即放下筷子吩咐:“跟紧点,等他把东西找出来就抓个现行,手脚快些,别让他来得及下手。”
“是!”
竹一应了一声,又如风一般跑走了。
沈梨就JSG在桌子旁边一边喝粥一边听着,这下她连粥也不喝了,问身边陆陵天:“那个小十有动作了?”
“对,”陆陵天颔首,脸上有了点轻松笑意,“这个局他入了,如果不出意外,此番澍水之行要查的这件事便差不多结束了。”
“这么快!”
沈梨讶然,明明他们好像才来澍水没多久,陆陵天除了之前去见过府台赵大人之外便好像没再有什么动作,怎么……这事情就结束了?
陆陵天看着小姑娘惊讶的神色,哄着她又多喝了两口粥后才与她慢慢解惑道:“既然已经知道在澍水唯一与陆倡浩相关的只有这么一个人,那么在其他人身上查的再多也可能是无用的线索,不如将目光锁在这唯一一个人身上。”
试想陆倡浩在筹谋这件事时,除了要给太子一击即中之外,最重要的自然还是自己能全身而退。
他只在澍水放一个人,最大限度的避免让人查到自己头上,而当事情浮出水面,不管陆陵天和影卫说了什么,都证明皇上正式开始查这件事。
能彻底让自己从此局出,最简单的便是让这个人唯一与他有联系的人消失,连带着与他有关的那些密信、账目、造假的印章等都统统消失。
这样无论再查多久,也查不到他头上了。
“所以王爷故意让小十看见你与影卫见面,给他这样一个信号,他若是要离开必定就是这几日,离开前还能让他帮王爷把相关重要的证物都找到了,再将人抓个现行。”
确实是不费吹灰之力。
“阿梨聪明。”陆陵天摸了摸她的头。
“可万一他的那些东西还是不能明确指向陆倡浩怎么办?”沈梨不禁问。
毕竟现在也不知道小十那儿到底有哪些东西。
陆陵天却并不担心,只看着沈梨笑了一下:“陆倡浩会联络他的。”
待沈梨用完早饭后,陆陵天便出了门。
这天直到下午他才回来。
沈梨一直在屋里等着,见他进了院里便迫不及待迎上去:“一切顺利么?”
“嗯。”陆陵天微微颔首。
与他之前预料的并无二致,小十在澍水城郊一处农院地窖暗室里取了东西后便准备烧毁离开,被一直带人盯着的竹三当即冲进去拦下。
放在暗室里的东西有那枚仿照的私印,还有钱老板以为是分给太子其实是到了陆倡浩口袋里的私账,因为要过到钱庄里去,上头盖的都是陆倡浩的印章。
但是没有密信,想来是往来过后便就地烧了,由此可见陆倡浩确实是谨慎的。
陆陵天将东西都带回别院后,翌日一早,那天在千灵寺与他见过面的影卫贺大人便来了别院。
仔细看过东西之后,贺大人让人将这些连带着之前赵大人给陆陵天的账目统统收走,然后对陆陵天道:“辛苦王爷了。”
不过他话音落下又稍微蹙了下眉,还是道:“虽然搜出来的私账上盖了平王的印章,但那只是账目,他与澍水的这批私兵,还是少了点关联。”
陆陵天听后却不急,只道:“贺大人可再等两日,届时我应该会有一封密信送到贺大人手上。”
贺大人扬了扬眉,微微颔首:“那我便等着王爷了。”
第78章
等贺大人带人离开别院后, 沈梨正巧带着丫鬟来了书房给陆陵天送茶点。
见书房里只有他一个人,沈梨让菀姝放下茶点,问道:“那位大人将东西拿走了么?”
“嗯。”
陆陵天坐在椅子上, 牵过她的手握在掌心把玩。
“这样就能治平王的罪了?”沈梨低头看他, “会不会还能让他辩驳过去?”
“再等等, 有一封信,应当已经在路上了。”
陆陵天看起来并不担心, 沈梨便也没有再多想,左右在这种事情上她总觉得王爷格外料事如神。
还不知道自己在夫人心里已经差不多是个半仙的王爷在别院里闲散待了两日, 期间除了去过一趟钱府,还不忘去千灵寺将贝萦雪给接回来。
只是贝萦雪回来时整个人都蔫蔫的,好像十分沮丧,连话都少了,回到院里后就天天待在屋子里不出来,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梨几次想去找她,最后又把心思歇了,其实猜也能猜到是因为秦夏。
以萦雪的性子, 她如果忍不住想说一定会来找自己, 现在她待在院子里不出来, 大概就是想一个人静静吧。
沈梨跟陆陵天说了这事,陆陵天的意思也是让贝萦雪一个人想想,感情的事,冷暖自知, 旁人说的再多也无用。
“阿梨再忍几日, 等平王这事解决了, 便能带你在这儿四处看看了。”
陆陵天有些歉意的摸了摸她的头, 怕她这些时日会觉得无聊。
沈梨摇摇头, 正想说什么,突然竹一又一次面露喜色咋咋呼呼冲进了院里,大声道:“王爷!信截到了!”
陆陵天闻言也露出一个笑来,大手拍了拍竹一的肩膀:“好!将信送过来,我们去地牢。”
沈梨看他们的模样,当即便知道事情应该如陆陵天所料的一样,要解决了。
她没等陆陵天说话,握住他的手轻轻紧了紧,软声道:“王爷快去吧,我在别院里等你回来。”
“嗯。”
陆陵天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带着竹一离开别院。
别院后巷的一处隐秘地牢里,陆陵天站在牢房之外看着里面经过几日的审问已经狼狈不堪的男人。
良久后,他开口叫了一声:“万争。”
这两日无论暗卫用什么法子都没有反应拒不开口的男人,在听到这个名字后突然猛地抬头,看向陆陵天。
他的嘴里塞着布,是防着他自尽的。
竹三初初开始审问时便告诉陆陵天,这应该是平王身边的死士,很难撬开口。
然而陆陵天只是说了一个名字,他便狠狠瞪了过来。
陆陵天站在牢房外,拿出了一封信。
他没有打开,只是淡淡道:“你不肯开口,无非只是想着你手上没有直接指向陆倡浩的东西,只要你不说,我们就无可奈何。”
“只可惜,你的主子全然不知,还给你送了封密信来。”
万争说不了话,只能瞪着陆陵天。
不可能,在此之前主子便已经安排好,没理由再给他递信过来。
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陆陵天低头漫不经心的点了点手里那封信,然后缓缓道:“如果一切按计划进行,他自然不会给你送信,只可惜,计划出了差池,那支兵没能抵京啊。”
陆陵天早就给韩叙去过信让他命军畿营的人从孤茗山往澍水方向一路防着,这支私兵刚进入孤茗山就被韩叙发现。
韩叙也按照陆陵天后来又一封密信里教他的说辞,只说朝廷下令让他们就在这处等着,稍后进京。
都到了这地界了,领头的百夫长只当真是朝廷的吩咐,马上就停在孤茗山里扎了营。
谁让陆倡浩一直告诉他们自己是朝廷的正规军呢,这会自然要听话。
是以那天夜里陆陵天收到韩叙的信后心里便放心下来。
“你主子大概也没想到,最后这一步反倒是自己砸了自己的脚,军畿营的人让他们停他们便真的停了。”
陆陵天嗤笑一声:“这封信便是问你,那支兵出了什么差池才迟迟未到,让你离开澍水亲自去查。”
大抵是因为以前万争收到信看过后都会烧了,陆倡浩才会在信上留下自己的私印。
他也想不到陆陵天会早就让人在驿站等着截他的信,毕竟在陆倡浩看来,陆陵天怎么会知道他的安排,还知道他会让人给澍水传密信呢?
“虽然你已经足够谨慎,连去京都用的都是钱老板的脸,但这次的功劳也全靠你们,因为山匪的埋伏,反而让我到了榆红村。”
把万争控制住后他又去见过钱老板,将一切摊到了明面上来说。
钱老板当即吓的半死,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全招了 ,并且否认自己去过京都一事,陆陵天当即便猜到竹三当初在京都查到的那个应该不是钱老板本人。
那便知有可能是万争。
而若他没有去榆红村见到李大壮,得不到那晚的消息,要查到万争身上还要些时间,有可能真会让他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