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知道答案了。
原来那时的小侍卫就是谢听迟,她当时的童言无忌,谢听迟竟然一直当做承诺铭记在心,成了他跌打滚爬十几年的一个执念。
赵清幼感觉到了自己的心在抽痛着,感动与内疚充斥着她的心窝,让她有些无法呼吸。
“老侯爷,那您告诉我他在哪吗?我想见他。”想着这些日子自己一直忙着算计温家的事情,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谢听迟了,就这样被她简单地抛弃和遗忘,谢听迟会不会很难过......
赵清幼不敢再想下去,只想要快点见到他,看到他那总是噙着雅痞淡笑的脸。
老侯爷忽然笑得十分不怀好意,对她道:“公主想知道他去哪了很简单,陪老夫下一盘棋,输给老夫一盘,老夫就告诉你。”
第50章 奔赴向他
本以为只是简单地下一盘棋而已, 想赢不易想输那还不简单。然而一炷香过后,赵清幼觉得还是自己太年轻了,这棋......无论她怎么故意让步都能赢。
看着赵清幼一脸愁容地捏着手中的棋子, 面前这盘棋又是她非赢不可的局面,老侯爷不禁有些小得意地唤了一声出神思索对策的赵清幼,道:“公主?”
赵清幼有些不好意思:“老侯爷,清幼愚钝,我们再来一局吧。”
“嘿嘿,公主确定还要再来一盘吗?”老侯爷故弄玄虚着问道。
赵清幼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以前都觉得赢着便是好的, 如今到了您这算是涨了见识,原来有时候输并不见得是结果,也有可能是一种选择和谋略。看似自己的棋满盘皆胜,但实际上, 是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了别人算好的位置上。”
她将手中的棋子落下,棋盘上她的黑子已经将白子给围剿起来, 看上去赢得相当漂亮, “这样的赢,根本不算是赢。”
老侯爷满意地眯了眯眼,抚了抚须髯道:“公主果然是烘炉点雪的聪慧之人。”
“不过......”赵清幼拖长了话音, 侧首望着十里荷香的西子湖,翠绿淡红, 小舟轻荡, 唇角轻勾, 露出了一个美如眼前景致的淡笑,“主动出击, 大获全胜的滋味却也很是令人兴奋, 我已经......不想再输了。”
她已经输过了, 输得很彻底,只不过得了上天垂怜,这一世来弥补上一世的遗憾。上一世的她从未勇敢过一次,这一世,她要把自己曾经不敢做的事情统统都做一遍,这样,纵使是败了她也心中从容,毕竟尽力去做了。
也是因此,赵清幼体会到了那种胜利的滋味,是畅快与喜悦。
等到山河安定之日,便是她大获全胜之时,届时不论她是否走到了任何人算好的计划之中,也无所谓。
老侯爷笑了两声,道:“不下了,这棋不能下了,若是叫谢听迟那臭小子知道我拿这个为难你,铁定日夜兼程地提着他那杆枪从蜀关回来找老夫的麻烦了,老夫还想好好过个晚年呢。”
赵清幼起身向他伏身行了一礼,道:“多谢老侯爷提点,清幼这便出发去蜀关。”
“现在便去?”老侯爷有些惊讶,“蜀关是路途颠簸之地,你不考虑考虑再去找他?或是请人快马传书去?”
赵清幼摇了摇头,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答道:“我现在就想见到他。”
立刻、马上,恨不得自己长了一双翅膀可以飞越重峦叠嶂,又或是如同马儿一样可以乘奔御风,去见到他。
赵清幼心中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对他说,太多太多的问题想要问清楚,上一世,他到底去了哪里,为何到最后都没能告诉她自己便是当年的那个小侍卫。
赵清幼辞别了老侯爷,刚出湖心亭没几步便迎面碰上了面色温柔的顾宴如,他如这西湖之上的那一缕清风,干净澄澈得又像是见底的西湖之水,是诗书画卷之中那惊鸿一瞥的公子。
“清幼,我找了你好久,原来你在这儿。”他款款一笑道,宛如春风拂面一般驱散了夏日的酷暑。
赵清幼问道:“顾大人找我何事?”
顾宴如答道:“先前答应过要与你一同做一幅画,今日在雅宴之上时,看到这西湖盛景,我做了一首诗,所以想请你来作画,我来提诗,也算是圆了先前的遗憾。”
“还有......”顾宴如不禁耳尖发红地支支吾吾了起来,“还有些话想要对你说。”
面对顾宴如难却的盛情,赵清幼忽然有些犯了难起来,不知该如何回绝,但如今她根本没有心思去作画。
可一想到先前自己想利用顾宴如来巩固的势力,他待自己如知音朋友,自己却对他算计有加,赵清幼有些心生愧疚,婉拒的话到了喉咙口迟迟说不出来。
“顾大人,那个我......我今日......”
就在赵清幼犹豫不决时,老侯爷正好也从湖心亭内出来,走到了两人身旁,看着顾宴如和蔼笑道:“你就是今年那个名动御京的年轻状元郎,顾宴如顾大人吧?”
顾宴如立刻受宠若惊地谦行拱手行礼道:“晚辈见过老侯爷,实在担不起老侯爷一声大人,还请老侯爷直接唤晚辈名字即可。”
老侯爷道:“我听过不少关于你的事迹与传闻,不仅文韬武略,而且为人清正谦逊,是个不可多得的贤官。”
“老侯爷谬赞了,晚辈不敢当。”
“诶,这么说来你棋艺肯定也不错了?”
“......”赵清幼看着老侯爷那一双陷入眼窝但却依旧炯炯有神的眼睛里闪着光芒,像是捕捉到猎物一样的兴奋,不禁在心里默默地替顾宴如捏了一把汗。
毫不知情地顾宴如依旧是如实恭敬地回答道:“略懂一二,谈不上精通。”
“这好呀,来,陪老夫下一盘!”老侯爷十分豪迈地便一把伸手勾过了顾宴如道,“今日老夫还没下尽兴呢。”
“老侯爷,我今日还要和公主一起......”顾宴如有些惶恐不安地看着热情的老侯爷,想要解释他要与赵清幼一同作画。
赵清幼却打断他道:“顾大人,正巧我今日有事得失陪,不如,你便先陪老侯爷下棋吧,来日有空再作画也不迟。”
“这......”
顾宴如有些为难,但看向笑如花般灿烂的武定侯,最后还是应了下来。
顾宴如无奈之下随着老侯爷走了,但不知道为何,他总感觉赵清幼看自己的眼神,好像充满了......怜悯?
回到宫内,赵清幼便接到了乐竹带来的暗部消息,顾传铮那边又有了动静。
先是汴洲,后是泸州,奔赴了那么多地方都未能寻到他的踪影,暗部不断走寻访问地寻找线索,如今又获得了他在翎州的消息。
赵清幼受不了这种猫捉耗子的游戏了,吩咐乐菊和乐兰将六局的人都给叫了来,告诉她们自己要出宫出一趟远门。
“在我不在宫中的这一段时间内,六宫所有的事宜都必须过你们的手,留意是否有举止奇怪、偷偷摸摸之人。任何一个都不可放过,虽然皇后如今在禁足,但未废后,该有的体面也留一些。”
赵清幼看着面前的六位尚宫道:“各位都是看着我长大的,在宫中待得比我久得多,相信不用叮嘱这些事你们心中也早就顾虑着了。”
沈尚宫笑道:“公主放心吧,只要有我们在这后宫,那便是公主在宫里,谁都别想趁此动什么歪脑筋。”
末了,姜尚宫还是不放心地道:“公主,宫中有我们,不用担心。只是公主您此次要出远门,可一定要注意安全,多带一些人在身边护着。”
赵清幼安慰她道:“我此次出宫本就不想兴师动众引人注目,以免打草惊蛇了某些人,还是不带太多人马了,轻装便衣就好。”
见她已有决定,尚宫们也不好再说些什么,随口聊了几句后便都领命下去办事了。
赵清幼派人告知了嘉帝自己要出城查一件与当年细作有关的事,也没说是去偏远的边地,嘉帝以为只是寻常的一趟出行,便也没有多加阻拦。
很快,赵清幼便不动声色地命人备好了车马,仅带了兰、竹、菊三人在身边而已。她特地褪去了华服金钗,换上了朴素的罗衫轻衣,三个丫鬟也换了宫服,打扮成了寻常人家的侍女模样。
虽然只有寥寥几人,但是赵清幼知道,暗部在人看不到的地方一直有人在保护着她,碰到紧要关头便会出现。
透过绉纱,赵清幼看着马车驶出了御京城的大门,低头看向手里颜绰给她的家书。虽然极力反对她只身前往危险的边地,但颜绰深知自己阻止不了赵清幼,只能写了一封家书予她。
她的二舅舅颜继与三舅舅颜绍常年都在边地戍守着,若是有事便可以向他们求助。
赵清幼将家书小心翼翼地收进了自己的怀中,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封家书就像是她在荒凉边关最后的一座靠山,将它收在怀里,就像身在在颜家人的庇护之中,说不定哪一日,这一封家书会成为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大宋边境多年战乱未定,北周人几次三番冒犯,赵清幼知道这时候的边疆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即便是有北周人踏足也不足以为奇。
是以,她此去是冒着生命的危险。
但这些都不足以撼动她要亲手查清楚当年之事、揪出可恶卖国贼的决心。
赵清幼玉手撩开了帘子,看着御京外的模样,山清水秀,河清海晏,前面便是一条分岔路口了,她对驾车的乐竹道:“走右边。”
乐竹奇怪道:“公主,右边的路是往西边去的,左边那条才是往翎州去的。”
赵清幼轻轻露出笑意,道:“先不去翎州,我们先去蜀关。”
“公主去蜀关做什么?”
“去找一个可以为我们撑腰的人。”
赵清幼眉眼渐弯,轻轻伸出手,看了一眼那一条被自己绑在皓腕上的紫薄汗色的丝带,面容平静,内心却是万分的煎熬与紧张。
若是两人不仅万里挑一地抽中了两条颜色一模一样的丝带,还能够相遇,那便是有缘又有份,是吗?
第51章 再度相逢
蜀关是一座道路要塞, 有铁骑重兵把守。
去往那里的路十分崎岖,周边崇山峻岭接着低洼盆地,起起伏伏, 加上气候湿气较重,常常会起雾,这样一来赶山路时会十分困难与危险。
是以,赵清幼不得不放慢了前行的速度,较计划的半月晚了三日才到蜀关。
由于是经商要道,蜀关的蜀州城是除去御京以后最富庶繁华的地方了, 参差也有成千上万邑户,民风淳朴直爽,物产富饶,丰衣足食, 是大宋每年进贡最多的城池。
赵清幼撩起了绉纱转动泠眸瞧着,她们已经进了蜀州城了。
不同于御京的五彩缤纷与朱门绣户, 蜀州城内更多一份人间的真实烟火气息。腾腾升着袅袅炊烟的灶台, 时不时传来炒菜倒油的滋滋声,飘来阵阵饭香味。
奇怪的是,站在外面聊天喝茶的竟都是穿着朴素的妇女们, 她们自得悠闲地唠嗑着闲事家常,没一会儿转头向饭香四溢的屋里问道:“饭做好没啊, 肚子饿了。”
届时, 便能看到撸着袖子拿着锅铲的男子, 满头大汗从屋里骂骂咧咧地跑出来道:“快喽快喽!一天到晚催个仙人板板......”
别看他们嘴上气势汹汹的,末了还是十分诚实贴心地将饭菜给端上了桌。
这场面在御京是从来见不到的, 也是想都不敢想的, 洗衣做饭是女子的事这个观念已经深深地刻入了他们的骨子之中。
“公主, 我们到了。”
正当赵清幼沉醉在这美好的市井画面之中时,乐竹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之中。她应了一声,稍稍整顿了一下,这半个多月路途颠簸让赵清幼略有了些倦意。
下了马车便是谢听迟的铁骑营,即便是盛夏酷暑,外面的侍卫仍旧穿着厚重的选择盔甲,屹立不动如山一般坚守着,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刀枪碰撞声,许是铁骑兵在训练。
赵清幼刚要走上前便被人给拦了下来,铁骑兵面若冰霜地道:“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入营。”
赵清幼和气道:“麻烦向侯爷通报一声,请求面见。”
铁骑兵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便挥手打发道:“侯爷事物繁忙,下令谁也不见,快走吧。”
头一回吃了闭门羹遭人驱赶,乐兰瞬间便不乐意地上前怒斥道:“放肆!竟然敢对公主不敬。”
“公主?”
那铁骑兵上下打量了一番赵清幼,虽说她面容姿色还算不错,但身上穿得十分普通,又只戴了一只玉簪,怎么看也不像和谢听迟这样金樽玉酒、位高权重之人有交集。
“这段时间借口来找侯爷的女子多了去了,有说自己是县令女儿的,有说自己是御京城高官千金的,来个公主已经不足为奇了。”
铁骑兵不为所动,甚至有些不耐烦。
赵清幼看着自己素面朝天的装束有些无奈,看来人还得是靠衣装,出来的着急也没有带什么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物件。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