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得吵架, 一行人立马赶去医院,陆浓犹豫片刻最后也跟着去了。
裴铮在电话里只听小姑父说了个大概,孙阿姨给小谦喂奶, 结果喝完后小谦上吐下泻,还好小姑父刚好去奶奶家看小谦, 这才及时把小谦送到了医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一听到孙阿姨竟然跑去照顾小谦了, 裴铮简直对小姑姑极度无语。
他们家都把孙阿姨辞了, 小姑姑竟然又把她领回去了, 甚至不来问问辞掉孙阿姨的原因。
她难道不用脑子想想吗,要是其中没有隐情, 他爸怎么会平白无故辞掉在家里干了十几年的保姆?
再一想小姑姑刚才还怀疑陆浓陷害孙阿姨……倒能猜出她是被孙阿姨哄骗了。
更糟心了。
还是那句话,宁愿相信外人的一面之词也不来问问家人, 偏信至此。
到了医院抢救室门口, 裴父裴母老两口和裴明霞的丈夫宋业平都在,裴明霞一把攥住丈夫的胳膊:“谦谦怎么样了?你说啊!快告诉我!”
“你先别着急, ”宋业平朝裴明霞身后跟着的大舅子裴寂安点点头,安抚妻子, “医生正在里面全力抢救, 医院叫来了最好的急救大夫。”
“我怎么能不着急!”
裴明霞情绪激动不已,她就宋谦一个孩子,当初生宋谦的时候难产,医生告诉她以后很难再有孩子了,宋谦几乎是她的命。
裴明霞一把推开宋业平就要闯抢救室,被宋业平从身后揽住, 努力解释说, “你现在进去也于事无补, 只能耽误医生救谦谦。”
“怎么会于事无补,我是她妈啊!”裴明霞大吼,吼过以后哭着瘫在丈夫的怀里。
“霞霞,别着急,谦谦会没事的。”
裴母想安慰女儿,结果裴明霞倏地从宋业平怀里站起来,死死盯着裴母,“谦谦怎么会食物中毒?”
一时间空气都仿佛凝窒住。
“你这是、这是怀疑我?”
裴母五十多岁的人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上穿着女干部最常穿的衣服,看得出她是个利索人,此刻听了女儿的话,不可置信地退了几步,狼狈之极。
“您让我怎么想?我把谦谦交给您,现在人却躺在急救室里……”
“够了!”裴父打断裴明霞的话,脸上是遮不住的疲惫,“是我们没看好谦谦,我和你妈向你道歉,等谦谦好了以后,就交给你们夫妻两个带吧。”
“爸……”
“小姑父,孙阿姨呢?”
宋业平欲要开口说点什么,却被裴铮抢先了一步,他实在看不下去小姑姑胡搅蛮缠。
按照他的直觉,宋谦中毒的事八成和那个孙阿姨有关,小姑姑自己引狼入室,却把责任推到爷爷奶奶身上,实在难看。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爷爷奶奶看护不当,难道他们是故意要害宋谦吗?
宋业平一愣,四处环视一圈,“刚才还在这……”
随即一凛,宋业平不是蠢人,相反他智商很高,沉下脸说,“你怀疑是她?”
裴铮点点头,“不知道姑姑有没有告诉你,孙阿姨偷家里的东西和钱,被我爸辞退了。”
话一说完,裴父裴母包括宋业平都愣住了,宋业平看向裴明霞,裴明霞脸上闪过一丝心虚躲闪。
他疲惫地闭了闭眼,人可以蠢,但是不能认不清自己几斤几两,裴明霞就是太自以为自己聪明了。
当初孙姐来家里的时候,宋业平曾问过裴明霞,裴寂安为什么会辞了孙姐,可她说什么?
她说是陆浓撺掇裴寂安,容不下孙姐。
宋业平听了不置可否,只是谨慎起见,还是建议不要用孙姐,万一孙姐记仇被裴寂安赶走,报复他们怎么办?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个道理他掰碎了给裴明霞讲,可又被裴明霞驳了回去,说孙姐不是那样的人。
裴明霞一意孤行,他到底拗不过妻子,只好自己多跑几次岳母家看看孙姐待孩子怎么样,几次之后才放心下来,没想到最后还是出了事,也怪他,从一开始就不该妥协。
裴父裴母自然也看到了裴明霞的神情,心里一阵失望,这个他们宠着爱着、捧在手心里的女儿,终究是长歪了。
也许早就歪了,只是他们一直不相信而已,反而是从前看不上的二儿子……
裴母的目光看向众人之外的二儿子,在心里叹了口气。
裴铮继续分析,“我在电话里听小姑父你说小谦是孙阿姨喂完奶粉后出事的,那些奶粉呢?”
“还在化验。”宋业平有医学常识,送儿子来医院的时候,为了对症下药争取最佳的抢救时间,他把儿子今天吃过的东西都拿来化验了。
奶粉是谦谦最后入口的食物,自然是重中之重,宋业平不可能不拿。
事实上宋业平也怀疑奶粉有问题,宋歉喝的奶粉是宋业平特意托老同学从国外买回来的,在裴铮说出孙姐有问题之前,他一度糟糕地以为牵扯到了敌特问题。
“我怀疑小谦地奶粉被孙阿姨偷偷换了。”这事儿孙阿姨以前在小红楼不是没干过。
裴寂安每个月有营养品补助,其中就有奶粉,裴寂安自己不爱喝,裴铮更爱喝鲜牛奶,只有在鲜牛奶喝完以后才拿奶粉当替代。
有一次裴铮冲了一杯奶粉,发现味道和以前喝过的不一样,难喝还带点苦味,裴铮不是个糟蹋食物的人,再难喝也喝了,谁知当天晚上就拉肚子。
过了几天,新奶粉发下来,他路过厨房时,恰巧看到保姆偷偷把奶粉罐里的奶粉倒出来,又把一包奶粉倒进原来的罐子里。
他这才知道自己前些天拉肚子是因为喝了保姆偷换的劣质奶粉。
接下来事情就变得简单了,只等奶粉化验完,看看是不是奶粉的问题,如果有问题,再查清奶粉有没有被换,按着孙保姆这条线走下去。
一时间气氛安静下来,倒把陆浓给显出来了。
没办法,她长得太出众了,只是站在那里不说话,却好像浑身都散发着光,任谁都无法忽视她。
陆浓正陷在自己的思维里,她从来到医院开始就把自己当成了个隐形人,裴明霞闹腾得阵仗再大,她也不掺和,顶多来充个人数。
她这样不奇怪,可奇怪的是,裴寂安作为裴明霞的哥哥,尤其是后面裴明霞冤枉裴父裴母,竟然仍能淡然处之,这就很有问题了。
裴父裴母的态度也很奇怪,对女儿那样关心,可看见儿子直接无视,冷淡得很,还不如裴明霞的丈夫对裴寂安的态度。
再加上之前裴寂安说自己也是个乡下泥腿子,陆浓不由心里猜测,难道裴寂安不是裴父裴母的亲儿子?
也不对,裴铮和他爷爷长得很像,孙子都像爷爷了,儿子肯定是亲的。
怎么想也想不通,就在这个时候,裴母突然走过来对陆浓说,“你就是老二新娶的媳妇吧?”
陆浓一懵,回过神来笑着说,“是啊,妈,我叫陆浓,您以后叫我浓浓就行。”
裴母嘴角一抽,有点不适应陆浓这个儿媳妇的画风,老二冷的就差成仙儿了,没想到却找了个自来熟的媳妇,难道这就是所谓性格截然不同的人在一起才过得有滋味?
怪不得老二和以梅过不下去。
想到上一个二儿媳妇沈以梅,裴母心里又是一叹,以梅等了老二那么些年,到最后也没把老二的心捂热,反而半路被人截了胡,不知道得有多难受。
虑及此处,虽然知道陆浓没错,但人有亲疏远近,以梅是她和老伴儿战友的孙女儿,也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总比陆浓这个半路媳妇重要得多。
要是被以梅知道她这么快就接受了新媳妇,心里定然要伤心了。
孽债啊,都是老二这个冷情冷肺东西,到底是他负了以梅,让他们老两口到现在都在以梅和沈家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裴母对陆浓的态度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嗯,小陆是吧,以后好好照顾小铮和老二,我们这边不用你挂心。”
倒把陆浓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老太太怎么一阵儿一阵儿的,一会儿热一会儿冷的,而且别以为她听不出话茬儿,“不用挂心”说白了不就是少来烦我吗?
一旁的裴寂安这时淡淡开口,“既然妈这么说了,以后你没事少去烦妈。”
陆浓:“……”好家伙,哥哥哎,直接把话说破了可还行?
不过裴寂安点破话茬倒方便了陆浓,友军啊,她当然不想去讨好一个不喜欢自己的婆婆,于是郑重点点头说:“放心吧,我一定不会去打扰爸妈的。”
裴母:“……”这两口子能在一起可真是绝配。
裴寂安嘴角微不可察地翘起,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裴母一阵气的头疼,又不能跟陆浓计较,毕竟是她自己先开口说不用儿媳妇操心,要是出尔反尔,她成什么人了?
可她这么说,儿子儿媳妇这能就这么应了?
果真是养不熟的东西。
裴母刚升起的那点儿慈母心肠,又一次消散了。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大家都能看出裴母对新儿媳妇不满意,至少没有上一个满意,要知道直到现在沈以梅仍经常出入裴父裴母家,裴母还是把她当成好儿媳对待。
裴明霞嘲讽地看了一眼陆浓,刚想说点什么,抢救病房的大门打开了,医生从里面走出来,看了看几人说:“是宋谦的家属?”
“是,我们是,”宋业平连忙走到医生身边问,“大夫,我儿子怎么样了?”
“初步怀疑砷中毒,我们给孩子紧急洗了胃,之后还要观察中毒程度,你们先去给他办住院手续吧。”医生说完点了点头离开了。
“什么是砷中毒?为什么谦谦会砷中毒?”裴母不解地问。
“三氧/化二/砷,也就是砒、霜。”宋业平说出这话时几乎是咬着牙,到底多歹毒的人才会给一个三岁孩子下砒/霜?
“砒/霜?!”裴明霞声音尖锐刺耳,“这是要害死我们谦谦啊。”
很快,食物的化验结果出来了,奶粉里检测出了砒/霜的成分。
现在就等找到孙保姆确认了。
宋谦住进了病房,陆浓看他小脸蜡黄,到现在还在昏迷,好不可怜。
要真是孙姐下的毒,裴明霞这个亲妈难辞其咎,她可是亲手把下毒的人送到了孩子身边。
过了一会儿,医生走了进来,裴家人连忙围上去,“医生,我们孩子怎么样了?”
医生拿出病例看了看说,“是急性中毒,幸好送来的及时,解了毒以后住个两三天再观察观察,没什么事就可以出院了。”
“对了,以后别买劣质奶粉了,这已经是我们医院第三例喝劣质奶粉砷中毒的儿童了。”
“什么?不可能?”裴明霞不可置信,“我们家买的都是质量最好的奶粉。”
说到这里裴明霞一顿,是,他们家是每次都买质量最好的奶粉,所以谦谦从没有喝出过问题。
可怎么孙姐来了以后,好奶粉就变成了劣质奶粉?
答案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