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西泽眉目不动, 眼里没有半分的波澜起伏,语气寡淡至极:“至不至于,不是你说了算。”
他并不想过多言语, 只想尽快解决事情。
辛媛在旁边叽叽喳喳还在说着些什么。
谈西泽只字不听, 抬脚移到一旁, 站在宋觅身旁的位置,沉默地等待周朗报警。
周朗已经拨通报警电话。
与此同时, 谈西泽低眼整理袖口,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分贝对宋觅说:“去洗手间清理一下。”
宋觅嗯一声。
她离开工位, 往编辑部外走去, 在通过门口时,看见一队穿着黑色制服的保安迎面进来。
洗手间。
宋觅站在盥洗台前,弯下腰去,双手伸在感应龙头下,合拢掌心掬一捧水开始洗脸。
她把脸上的咖啡渍全部洗净。
对着镜子,宋觅又简单清理了下头发和白衬衫上的咖啡渍,直到没有清理的余地。
这时候,常晓雨冲进洗手间里, 到她身边,喘了一口气后说:“不用谢,是我把谈总叫来的。”
宋觅:“?”
她转眼看去,“你叫谈西泽来的啊?”
常晓雨理直气壮地说:“当然啊,不然谈总怎么可能来得这么及时。”
宋觅犹豫地说:“我就是觉得有点耽误他的工作。”
“那不然怎么办?”
常晓雨皱了眉, 比划了下, “你就让那个小三儿随便欺负你啊, 你看她那不依不挠的架势, 还真以为谁治不了她了似的!”
“……”
宋觅觉得她说得也有道理, 她无奈地摇头笑了下:“我做不到和她一样,泼皮无赖似的乱来。”
“也是。”
常晓雨认可地点点头,“不然你以前早就撕我千万遍了。”
宋觅听得想笑,坏心情也消去了一些,说:“怎么又扯到你身上了?”
常晓雨做了个鬼脸,冲她吐舌头一笑。
回编辑部的路上,常晓雨还告诉她一件事:“对了,我还跑到楼下去通知你前男友了,说他现在女朋友现在正在咱们出版社大闹特闹,惊动了谈总,你前男友吓得不轻。”
“……”
“估计他现在人已经在编辑部里了。”
宋觅简直没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常晓雨居然能做这么多事情,她真的有点佩服。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常晓雨看。
常晓雨被她盯得心里发毛,问:“干嘛。”
宋觅表情认真,发自内心地说了四个字:“干得漂亮。”
“哈哈哈哈哈。”常晓雨大笑出声。
“……”
宋觅进编辑部里以后,果然看见盛开许也在,他穿着黑色正装,正愁眉不展地站在辛媛旁边,正在费劲地和谈西泽解释着什么。
辛媛的嘴也没闲下,叭叭说个没完,像是在指责盛开许。
等走得近一些,宋觅才听出争吵的点是什么。
辛媛固执地说:“盛开许,我还没答应和你分手,我们就不算正式的分手。”
这是单方面的说法。
盛开许却向谈西泽解释说:“谈总,她只是我的前女友,我已经明确和她提过分手,我也不知道她也会这件事来找我的前女友麻烦。”
前女友。
捕捉到关键词的众人瞬间把目光投向宋觅。
各色的耐人寻味。
谈西泽神色寡淡,低头看一眼腕表,漫不经心地反问:“既然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你跑过来做什么?”
盛开许再次开口解释:“我只是想来和她说清楚,我和她分手不是因为宋觅在我面前说了什么,而是亲眼看到了。”
那天,盛开许和辛媛约会时,偶然发现手机上有个可以共享定位的功能,他尝试性地将两个手机连接在一起。
随后,他发现,辛媛的位置在宋觅以前家的小区。
他听说宋觅已经搬回以前的家居住,觉得辛媛会去找她什么麻烦,便不放心地跟过去想看看。
结果他亲眼看见,辛媛和别的男人搂抱在一起,亲热地进了一栋房子。
一种前所未有的屈辱感漫上心头。
他在原地看了很久。
巧就巧在,辛媛和那个男人在落地窗前,没有拉窗帘,他把一切都看得很清楚,甚至是女人喘出的每一口呼吸。
当天晚上,他给辛媛发去分手的短信。
在男人的自尊面前,一份体面的正式工作,似乎也变得没那么重要。
他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伤害。
也是在那一晚,他独自在空寂的房间里,灌下十几听啤酒,在吐得神识不清时,他想到宋觅,想到她弯着眉眼冲他笑的样子。
他还想到她,穿着外卖服,一年震惊站在辛媛家门外的样子。
他承认,他开始后悔。
“你看到了?”
辛媛睁大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问盛开许,“你看到什么了?”
盛开许看过去的眼神里,昔日的温柔荡然无存,只有鄙夷和嫌弃:“你觉得呢?”
辛媛彻底怔住,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盛开许注意到在门口的宋觅。他直接越过辛媛,来到宋觅面前,扫一眼她衣服上残留的咖啡渍,表情很愧疚:“对不起啊小觅,我不知道会这样,要是我知道,我会阻止她的。”
看见这一幕,辛媛疯了似的尖声叫起来。
“盛开许,你心疼她是吧!”
宋觅觉得头疼,她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待一下,远离这一切的是非纷扰。
这件事一场无妄之灾。
辛媛再度冷冷开口,指着宋觅,质问盛开许:“你别忘记,当初是你抛弃她选择和我在一起,是你嫌弃她家里负债千万,嫌弃她过度的保守无趣。”
“……”
好了。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她宋觅家里负债千万了。
宋觅只觉得阵阵尴尬,别开脸不看盛开许,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谈西泽所在的方向。
谈西泽就站在那里,眸光漫越过所有人,直直落在她脸上,静静看着她,眼神里安抚的意味很重。
即便他什么都没说,但她也知道,他在让她别怕。
如此一来,宋觅的心完全安下来,有他在,她不再惧怕任何。
她反倒变得很平静。
二十分钟后,两名警察踏进编辑部里,开启挂在胸前的执法记录仪,在现场进行情况询问。
在问完情况后,一名警察问宋觅:“接不接受调解?”
宋觅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这时候,谈西泽冷冷出声:“不接受。”
闻言,宋觅立马接嘴:“对,我不接受。”
辛媛:“?”
她瞪着宋觅,“你没有自己的主见吗?”
宋觅面无表情地说回:“我的主见就是听谈总的。”
警察点点头,说:“行,那都随我们回一趟警局吧,先去做个笔录。”
盛开许:“我也去?”
警察看他一眼,说:“你也去。”
盛开许:“……”
警车停在负一层的停车场,一行人跟在警察后面下去,宋觅,辛媛,盛开许。
谈西泽走在最后面。
到停车场以后,几人停在警车前,辛媛最先坐进去,随后是盛开许,就在宋觅准备上车的时候,谈西泽从后面拉住她的手腕。
“你坐我的车。”
警车里,盛开许看见这一幕,他的目光停留在谈西泽的手上,又去看眼顺从的宋觅,眼神变了又变,完全处于一个震惊的状态。
他猜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相信。
对于盛开许来说,今日的震惊是一个接一个,他还没从猜想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时,只见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中年男人冲过来,扒拉着车窗,看着警车里的辛媛着急地说:“媛媛,你怎么了!”
“……”
盛开许扭头,看着窗外下巴上有颗黑痣的男人,问:“辛媛,这是谁?”
宋觅循声看过去。
这不是停车场的保安吗,叫痣老三。
她停下脚步,看见辛媛喊了那个痣老三一声:“……爸。”
宋觅:“……?”
辛媛不是说她爸爸是英达的高层吗,还可以走后门安排职务,怎么会是停车场的保安。
这也太抓马了吧。
比她更震惊的,是盛开许,这人差点从车子里跳出来,他扬高了音量:“啊?这人是你爸!你爸是保安!”
辛媛没有话来替自己开解,她确实在骗他。
盛开许表情难堪至极。
几秒过去,盛开许皱着眉,不可置信地问:“你居然骗了我这么久?骗得我这么狠!”
宋觅看见痣老三左边胸口处挂着的工作牌,上面有他的本名,叫李立军。
她想到那天在餐厅时辛媛和盛开许二人对话的情形。
想到这里,宋觅抬脚走过去,到警车面前,站在痣老三旁边,弯腰看向车里的盛开许:“至少有一件事情,她真的没有骗你。”
盛开许一愣:“什么?”
宋觅笑眯眯地笑道:“她说自己是跟妈妈姓,而不是跟爸爸姓。”
“……”
“起码这一点是真的。”
盛开许残存的一丝冷静彻底瓦解,脸色全面崩盘,难看得似乎能从表面刮下一层白灰。
当一个男人的愤怒达到临界点时,没人知道会做出点什么事情来,盛开许一拳重重捶在车门上,发出嘭地一声,咆哮道:
“你怎么能这样骗我!”
辛媛显得很平静,冷冷说:“那你当初说喜欢我都是假的吗,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会因为她爸爸是保安就不喜欢了吗?”
宋觅:“……”
佩服。
看来辛媛的诡辩不止用在她一人身上。
盛开许这算不算是自食恶果?
或者说是报应。
辛媛对痣老三说:“爸,不用担心,和人起了点小冲突,去做个笔录就没事了。”
听到这里,谈西泽几不可闻地哂笑一声,重新走到宋觅身边,毫不避讳地拉起她的手。
“走吧。”
痣老三一转身,就看见两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