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环境静谧, 温度适宜,澄黄的光线营造出温馨和谐感。
只有宋觅的尴尬窘迫与这一切格格不入。
说实在的。
她想死。
而且是立刻马上就死掉。
她仿佛失去身体的控制权,浑身都变得特别僵硬, 全然无法动弹。
现在她的唇还亲在谈西泽右手的食指上, 在中间分明的骨节处。
严丝密缝的合着。
谈西泽手上拎着西装,没有任何动作,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就这样和她僵持着。
等半晌过去。
他才意味不明地开口, 声线比刚刚要低沉许多:“你还要亲多久?”
“……”
宋觅神识还在游离, 没有回过神, 无意识地唇上轻微一动,就意外地造成她很流连忘返的样子, 一下没亲够还要亲二下。
谈西泽清晰感觉到食指上传来的软软痒意。
呼吸稍缓。
下一刻,他不动声色松开外套, 将手收回,淡淡道:“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
西装外套重新落到宋觅双腿上时, 她的灵魂才归位, 开始疯狂脑暴该怎么应对这样的社死时刻。
脑暴片刻——
无果。
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谈西泽懒懒地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单音, 催促她解释。
“嗯?”
“……”
宋觅转头, 神情促狭难捱, 发现谈西泽正气定神闲地盯着她, 深邃的眉眼很有压迫性。
“你最好, 给我个可以说服我的解释。”
宋觅:“……”
她又不是故意的!
解释什么啊啊啊!
她觉得如果不给个说法的话,今天可能下不了这辆劳斯莱斯。
毕竟亲一下可以说是失误, 是不小心。
但是她亲了第二次!!!
和谈西泽对视着, 盯着他皮骨俱佳的一张脸, 目光在他英俊风流的眉眼间几番来回后,宋觅的脑子里终于冒出个得当的说辞。
她直勾勾盯着谈西泽,不假思索地正经道:“哦,我刚刚见色起意了。”
话音落下,四周更静。
谈西泽眼里波澜不惊,他什么场面都见过,不至于被小姑娘轻飘飘一句话就吓到,只觉有点意思。
他嗓音含几分揶揄笑意,重复四个关键字眼。
“见色起意?”
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没有收回的道理,想着这一点,宋觅索性坦坦荡荡地反问。
“有什么问题吗?”
谈西泽:“……”
第一次见吃豆腐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看着男人面无表情的脸,猜不透他情绪的宋觅当场滑跪,直接认怂:“谈总,请原谅我这一回,下次我会好好收住我的色胆,不再犯浑做糊涂事。”
谈西泽垂眸,打量着刚刚被亲过的食指,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是吗?”
宋觅觉得有寒意从脚底往上冒,神经紧绷,连忙解释:“肯定啊,毕竟谈总你长得这么……”她一下脑子脑袋卡壳,“这么……”
只说好看的话会觉得在敷衍吧?
谈西泽目光藏几许玩味,散淡接腔。
“长得如何?”
宋觅脑中灵光一闪,把小手一拍。
“秀色可餐!”
“?”
谈西泽额角一跳,便看见宋觅声情并茂地双手合十对他说:“谈总,你长得这么秀色可餐,我会临时起意也是人之常情嘛,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一次!”
她瞟到还在车外等着的葛军,又说:“谈总,有人还在等着见你呢,我就不打扰你的宝贵时间,先走啦!”
“……”
她说完后,也不给谈西泽反应的机会,匆匆抱着外套拿上包包和蛋糕袋,开车门下车。
宋觅双脚沾地站稳,才回身弯腰,冲车里的谈西泽笑着挥手,亮晶晶的小鹿眼弯成两轮月亮。
“谈总,我会把外套送去洗干净的,谢谢你送我回家。”
谈西泽身形一动,也跟着抬脚下车,在宋觅面前站定。
两人身高差距足足有二十公分。
他和她说话时头微微低垂着,眉眼往下,嗓音清和沉缓:“不猜了?”
宋觅:“……”
吃了大老板的豆腐还猜什么香水,逃命要紧。
不过多少有点可惜。
她眼露遗憾,讨巧地笑着:“谈总,我能下次再猜嘛。”
沉默数秒后,谈西泽略一点头算是默许。
一旁。
见到谈西泽的葛军再等不住,不顾周朗的阻拦直接冲到两人中间,眼泪哗哗地掉,嚎得特别难听:“谈总,你听我解释!”
谈西泽下意识后退,避开任何有可能的肢体接触。
宋觅则是赶紧逃离现场。
葛军声泪俱下地叽里呱啦说一大堆。
谈西泽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抬眼看着宋觅离开的方向,她踏进老旧小区的大门,纤瘦娇小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浓浓的夜色里。
他有些轻微的近视,平时不爱戴眼镜,晚上视力就不算太好。
其实宋觅并未完全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只是他看不见而已。
宋觅走到一颗树下,在大片的阴暗处慢慢停下脚步,她有片刻地失神,手指抚到唇上。
回想到亲在谈西泽指骨上的画面。
当时唇感微凉。
是他指上的温度。
想着想着,她就觉得脸上有些不受控地在发热,耳朵跟着也在烧。
真叫人难为情啊……
别想了!
宋觅赶紧晃晃脑袋打住思绪,用手轻轻搓搓发热的双颊,呼出一口气。
稍缓片刻后,宋觅也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鬼使神差地回头去看谈西泽。
他还在原地。
长身玉立,眉眼清冷。
那个一直吵着要见谈西泽的中年男子,此刻正狼狈地跪在谈西泽面前,满脸的懊悔,正不停用手重重扇打着自己的耳光。
耳光一下比一下扇得响,在她的位置都听得到。
谈西泽摸出檀木鎏金火柴盒和香烟。
对于葛军痛哭流涕的哀求,他没有任何反应,满眼冷漠,滑擦火柴点烟的动作依旧潇洒帅气,却沉默得令人害怕。
宋觅把一切看在眼里,心里装着疑惑。
在她看来,谈西泽的确高高在上,但很多时候都是平和近人的,一点都不像现在,别人跪在他面前痛扇自己耳光,他也没有半点反应。
宋觅没有久留,毕竟时间不早了,她得赶紧回家休息,明天周六还要兼职。
她抬脚匆匆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居民楼老旧破败,朝外散发着潮湿的陈味,宋觅穿过一条过堆满生活杂物的过道,前方一盏昏黄路灯,照着她家所在的那一栋楼。
刚准备上楼,就听到后面有人叫她。
“宋觅小姐!”
宋觅停在路灯下,回头发现是周朗,不由惊讶:“周助理,你怎么跟过来了?”
周朗推推眼镜,冲她笑道温和:“宋小姐,这是给你的。”
说完递过来一个塑料袋。
“给我的?”
宋觅腾出一只手接过,另一只手上有东西,不便打开来看,于是问周朗,“是什么?”
周朗却只是笑笑,什么都没说,便转身离开。
-
宋觅一口气爬上六楼,翻出包里的钥匙插进锁里,把门打开。
考虑到电费很贵,她没有开客厅的灯,而是打开手机自带的电筒灯照着,关上门后轻手轻脚地朝冰箱方向走去。
这个冰箱还是她从二手家电市场淘回来的,两百块的双开门旧冰箱。
除开偶尔会摆烂几个小时不制冰外,没别的毛病。
拉开冰箱门,宋觅把蛋糕盒从袋子里取出来,小心翼翼地放进冷藏层,唇角止不住愉悦地翘起来。
明早奶奶就可以吃到甜甜的蛋糕了。
放好蛋糕,宋觅尽量放轻脚步地往房间走,经过宋寻房间时发现里面还亮着灯。
肯定还在玩电脑。
她耷下脸,想要开门进去让宋寻睡觉,却发现门从里面被反锁上。
可能就怕她打扰到他玩游戏。
宋觅忍着不满,抬手轻轻敲三下门。
里面根本没动静。
又在门口等了会,宋觅只好放弃,她不能弄出很大动静,否则会吵到爸妈和奶奶。
明早一定得好好说下宋寻。
房间里,奶奶已经在床上熟睡,呼吸均匀。
宋觅轻脚进去,没有开灯,昏暗里,可以借着窗外投进来的淡淡月光勉强看清东西。
她来到地铺前,双膝一弯跪上去,把手里的外套轻轻放到枕边,心想,可得趁睡前好好闻一闻。
下次见到谈西泽势必要说出正确答案,从他那里薅个三五万块!
宋觅换好睡衣后,出房间到厕所洗漱,手里还拎着周朗在楼下给她的塑料袋。
她会开厕所灯,方便看里面是什么。
厕所面积很小,没有盥洗台,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水龙头,牙具等日用品都放在钉在墙上的塑料架上。
宋觅蹲在水龙头前,刷完牙洗完脸。
拿过旁边小凳子上放着的塑料袋。
她拆开塑料袋的结,把提耳往两边拉开,探眼往里面一看。
一支没拆过的药膏。
一条崭新的工牌绳。
宋觅把药膏取出来,看侧面的使用说明,小声读了出来:“有效治疗擦伤……”
不知怎么的,宋觅脑子里一下就浮现出谈西泽那双时而含笑时而清冷的桃花眼。
大老板给她买的?
不会吧……
宋觅腹诽着,而后拆开药膏的包装盒,拧开小小的白色盖子,从里面挤出一小坨。
再单手把两边的睡裤裤脚分别拉起来。
真的是谈西泽买的?
宋觅往摔破的膝盖上擦着药膏,有点疼,她皱了眉,痛意却没能分散她的注意力。
还是不停在想是不是谈西泽买的?
一直到擦完药,宋觅才纠结出一个结果。
不是谈西泽买的。
毕竟她朝他摔倒,他都舍不得接一下,怎么会买药膏给她呢?
再说,大老板没有理由关心一个底层员工啊。
所以——
是周朗买给她的!
还贴心买了新的工牌。
果然,还是打工人心疼打工人。
宋觅决定,回头见到周朗一定要好好谢谢人家。
擦完药,宋觅放下裤脚,回到房间把药膏和工牌都轻轻放在小桌上,然后到地铺躺下,替自己盖好被子,掖好被角。
枕边放着谈西泽的外套,质地优雅的男香直直钻进她的鼻息。
柑橘里放着一朵茉莉花的味道。
宋觅又开始绞尽脑汁起来。
明明就是这两种味道……
她越想越纠结,索性把被子里的手伸出来,一把抓过外套,放到胸口上,拽着一处放在鼻端前反复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夜愈发地深了。
在这清凉的深秋夜里,宋觅到底还是没闻出谈西泽身上喷的香水味到底是什么制成的。
她觉得自己浑身都被他身上的味道笼罩。
就像是……
他就在她身边。
“……”
宋觅:?
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到,宋觅蹭地坐起来,把外套放得远远的。
才重新吁口气躺下。
那股子香味却一直没有散去。
于是。
宋觅成功失眠了。
宋觅告诉自己,她只是深深懊悔没猜出来正确的香料,痛心没有到手的小钱钱。
绝对不是因为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