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所有的事儿都赶一块儿,薛广兰其实还是挺有分寸的,知道怎么做一个仪态大方宽容大度的后母。
反正胡沅昊早就成家立业了,又在国外,并不能市场打扰到她和胡闵晟的生活,不管胡沅昊怎么不喜她,怎么叫板,她不往心里去不就行了。
场面话儿谁不会说,她一直都知道怎么哄老头儿开心。
而且就胡沅昊计较那些,包括胡闵晟的房子,她也是真的没看到眼里。
说白了她就图胡闵晟这么一个人,图一个疼惜自己的老来伴儿。
就凭她儿子于十安这么能干,不会让她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也不会短了她的吃穿。
所以她一直底气就很足。
但是一说胡沅昊抑郁了,还要闹离婚,薛广兰心里就不得不犯嘀咕,胡闵晟就这么一个儿子,不可能干看着自己孩子过不好不管不顾。
可是这事儿怎么管?
这两天薛广兰稍微往后一想,就觉得闹心,就仿佛胡沅昊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无底洞,胡闵晟扯着他的手想往上捞他,而胡闵晟的这边还跟她绑在一块儿呢。胡闵晟要是不松手,很有可能连带着她一块儿跟着掉下去了。
所以一听说胡沅昊只身去了澳洲,她是松了一口气。
看到于十安和简漾的反应,她就知道自己好像说错话了,仔细一寻思,这吃相确实有点儿不好看,就紧张地朝胡闵晟看了过去。
“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咱们也别自己吓自己,说不定沅昊没生病呢,现在年轻人生活压力大,有些负面情绪也正常……”
于十安心说,妈你快闭嘴吧,可别越抹越黑了。
胡闵晟其实早把这个人看得透透的了,心直口快,心里存不住什么事儿,再好懂不过了。
要说失望和难受,确实有那么一点儿,但是转念一想,本来他也没指望薛广兰能把胡沅昊当成是自己的孩子疼啊,摊上这么一个不懂事儿的孩子,其实自己也没有脸要求薛广兰和于十安简漾来包容和理解他。而简漾这些天为那小两口做的,也已经够多了,他不是心里没数。
“他都三十好几了,我就算再惦记,再挂心,又能顶什么用呢,由他去吧。”老头儿这种无力感,就很让人心疼。
简漾却不赞同,“还是想办法劝他尽快就医吧。要是真拖出什么事儿来,后悔都没地儿哭去。”
“我打个电话劝劝他,不行,我就去一趟。”于十安很是自然而然地说。
薛广兰和胡闵晟分明一愣,朝他看过来。
看到胡闵晟明显发红的双目,于十安温暖地向他一笑,“胡伯伯,别说咱们现在是一家人,就是普通的朋友遇上了这事儿,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不管啊,那天我跟沅昊我们哥俩儿在楼下不是还一起吃了顿饭吗?我看着他问题不大,早点儿干预,早点儿治疗,很快就能好。只要人健健康康的,什么都不叫事儿了。”
胡闵晟真是被感动的一塌糊涂,他没想到于十安和简漾能为他做到这一步,也是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一家人有事儿劲儿往一处使心里有多踏实。
没多大一会儿梁新和谢清运就带着小9来了,二老问起来,于十安只好又简单地跟二老介绍了一下案情,让他们知道自己没受委屈,又聊了会儿别的。大家一起吃了顿简单的晚餐,小9就犯困了。简漾抱着孩子回房间哄睡,梁新就跟着上楼了。
看着小家伙渐渐睡实了,娘俩儿才慢慢地小声嘁喳起来。
“今天你把小9送过去,我跟你爸其实就看出来了,跟你婆婆闹意见了?”梁新笑眯眯地看着简漾柔声问道。
“也谈不上闹意见吧,我婆婆那个人您也知道,就那样。”简漾早就不跟她见外了,也慢慢习惯了,不是所有事儿都自己担着了,她也有娘家妈,娘家哥嫂护着了。
“她那个人吧,没什么坏心思,说到底,都是担心十安,你别往心里去。”
现在看于十安跟简漾两个人的感情好,梁新也不想说太多多余的话,而且薛广兰不是又成家了吗,注意力不是整天盯着自己的儿子媳妇儿,所谓婆媳矛盾必然会少一些,她不担心简漾应承不下来。
“我知道的,就是多少有点儿失望吧,”简漾笑了笑,“算了,不说她了,我也没想跟她计较。”
看她没真往心里去,梁新就放下了,虽然简漾没有挑明,但是也明了她的意思。
梁新其实有点儿为薛广兰惋惜,那个傻老太太都不知道这孩子一点点把真心交付出去,如母亲一样待她,有多难得。现在她一通闹腾,让简漾的心冷了,退回到作为儿媳妇儿的本分上来了,这不算自己作死吗?
她现在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她相信自己看重的女孩儿,即便是退回来只做儿媳,也会让人挑出不是来。
“行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不管怎么说,你和十安把日子过好,把孩子照顾好,我和你爸就不操心了。”梁新站起来要走,简漾想起身相送,她这边稍微一抽身,小东西就哼唧两声。
梁新冲她摆摆手,“你别动了,我让十安送我们回去。”
“好,路上慢着点儿。”
梁新下楼,直接点了于十安过去送她和谢清运,薛广兰和胡闵晟就也跟着下楼回自己家了。
简漾稍微轻轻地翻了个身,四仰八叉地躺在小9旁边,望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就想到梁新嘱咐她的话,她知道干妈是明白她的。
其实在婆媳关系上,进一步,和退一步,对于他们现在的家庭来说,并没有多大影响,再怎么样,她也不会给薛广兰吊脸子,让大家面子上过不去。她相信于十安和胡闵晟两个男人都不傻,慢慢都会像梁新一样体味到她对薛广兰在心境上的差别,他们也许会失望,也许会遗憾。并不是她所希望的。
但是她一点儿不想勉强自己,心无芥蒂地、甚至上赶着,去向一个动辄就把她划分在自己保护圈之外并且用来挤兑和撒气的人,交负上自己全部的真心。这和善良与否无关,而是对自己的友善和体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