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想到有个陌生的老女人,进驻到他妈生活过的地方,从身到心霸占了他妈的丈夫,胡沅昊就愤慨郁闷,烦躁愤懑。但是他没有弟兄姐妹,也没有很亲密的朋友,这些家务事儿跟谁都不好意思提。
而这些不满越是长时间无处释放,就越是压抑他的心胸,就仿佛有一口气咽不下去,吐不出来,憋得难受。
这会儿终于跟郑雪莹说起来,就有点儿收不住。
“我也不是非要他的房子,眼馋他的财产,主要是那可不是他一个人的,我妈也有份儿吧!”
“妈可是辛辛苦苦一辈子了,为了这个家,为了我,省吃俭用的,到最后也没沾上他爸什么光,也没沾上咱们什么光,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遗留在这世上的这点儿遗产,全都便宜了那个女人,哪怕不留给我,全捐了呢。”
郑雪莹听来听去总算是听明白了,胡沅昊左一个不同意,右一个不赞成,说到底就是怕他爸再婚来分家产呢。
他倒是说的好听,全是为了他死去的母亲抱屈,可是想当初他妈妈脑梗瘫痪躺在床上不能动那会儿,他连年假都舍不得请。这是真的孝顺吗!
现在老爷子尚在,他就又惦记上老爷子身后仅存的那点儿财产了。
他说得那么理所应当!
真是恬不知耻!
郑雪莹越听就越觉得心寒。
为自己嫁给这么一个自私冷漠狼心狗肺的男人感到心寒。
也是因为他们长期冷战,并且早就没有夫妻生活了,两个人就像是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她早就不屑于跟他在争论什么了。而且人家也说了,是“我”,而不是“我们”,说明在这个男人的人生规划里基本上没有她什么事儿了,又或许说,他根本就从骨子里他就从来没有“们”字,从来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的。
所谓哀莫大于心死,就是现如今郑雪莹的心境了。
但是想到那个勇敢地奔赴幸福的花甲老人,她还是想多说两句。
“你妈妈已经故去了,现在就剩了你爸这一个亲人了,难道不是他怎么过舒心就让他怎么过吗?再说了,你也没见过那位阿姨,你怎么知道人家对你爸不是真心的呢。”
胡沅昊哼笑一声,“真心?哪来那么多真心!”
“再说了,我爸都多大岁数了,还能蹦跶几年,那女人就不是图他有套不错的房子,还有退休工资,犯不着嫁这么大岁数的人,伺候他?”
“人都说眼见为实,你现在就这么说就武断了吧,而且爸爸那个人挺智慧的,如果是个贪慕虚荣的女人,他也不会看不出来。”郑雪莹想想老爷子的修为,怎么都不觉得他能是个被骗被忽悠的主儿。所以她越想越觉得胡闵昇不会盲目地再婚了,她相信老年人也有爱情。
胡沅昊却不以为意,“我爸那个人你不是不知道?搞了一辈子行政工作,大小是个官儿,见的人经的事儿多了去了,要说他被人骗确实也不大可能,除非他甘心情愿让人家骗吧。”
“他就喜欢前呼后应的有人抬举着他,估计他找这老太太,就特别会巴结讨好他吧。反正对他来说,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只要老太太能哄他开心,他就愿意给人家骗。”
胡沅昊自认为把他爸看得透透的了,老家伙是真不介意把家里的房子给薛广兰啊。
老头儿没准儿还觉得,他这个做儿子的从小到大花家里的钱已经够多的了,剩下的就应该是他自己的棺材本儿,自己爱给谁给谁。花钱买安逸,买顺心,他一点儿都不介意这房子最后姓了谁。
胡沅昊觉得这不是一个正常的父亲能干出来的事儿。
胡闵昇这分明就是自私!
老不修!
郑雪莹看胡沅昊越说越恨,仿佛跟他老子有多大仇一样,不免就有点儿为老头儿担心了。
“不管怎么说,那是你亲爸。他大喜的日子,你最好还是给老人家留着点儿脸面吧,万一把人气出个好歹来,到时候不麻烦吗?”
这一点儿胡沅昊倒是认同的,“我知道分寸。”
“那……我跟Lily要不要跟你一块儿回去啊?反正Lily现在也就上个幼儿园,请假也不存在影响工作什么的?”郑雪莹说,她确实也想家了,但是想她这种把夫妻关系搞得如此冷淡,并且还指望着丈夫供养的家庭主妇,根本没有资格谈回国探亲这件事儿,毕竟要花人家的钱。
胡沅昊愣了一下,感觉郑雪莹跟他商量的口吻,有点儿祈求的意思了。
他禁不住在心里冷笑,这个女人平常把姿态摆的这么高,跟他冷战,多清高一样,说到底还不是看他的眼色。
回家这事儿,还是得问他同不同意,看他高不高兴。
就一点来说,胡沅昊心里还是满足的,膨胀的。
他捏了捏眉心,假装有些不耐烦,又有点漫不经心似的,把分寸感拿捏得足足的,说,“也行吧,回去也顺便看看你爸妈和你姐姐吧,一会儿我给你账上再转点儿钱。”
如果是刚结婚那会儿,胡沅昊这么说,郑雪莹肯定以为他是爱她,宠她的,保准屁颠屁颠地跟他说,“谢谢老公”!
但是这么多年了,她还不知道他吗。
这是从骨子里看不起她呢。
她但凡有点儿经济能力,能自己养活自己,养活Lily,她肯定毫不客气毫不在乎地怼他,“老娘不稀罕!”
可她不敢那么任性。就算不为自己,单是为了女儿,为了爸妈和姐姐眼中那份以她为傲的荣耀,她也不敢拒绝这个男人的施恩。
郑雪莹心里也不是滋味,但是这份无法形容,无处倾诉的辛酸只能自己咀嚼,而她面上还是淡定的,甚至是笑着的。
并且她什么也没说了。她怕再说下去,自己那根弦儿会绷不住,冲他嚷嚷起来。
胡沅昊就觉得她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不知好歹了。
他觉得这个女人懦弱而可悲,却偏偏还在他面前假清高,简直可笑至极。
但是他不予她计较就是了,不是舍不得跟她计较,也不是念着这些年的夫妻感情,而是他不想打破现在的格局,主要是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