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十安坐车，一眼都没回头看周莱。
他是不忍心看。
这会儿人找到了，该发生不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才得空去想，今天这个事儿他既然管了，再跟周莱撇清关系、划清界限怕是就没那么太容易了。
倒不是说，周莱会赖上他，让他负责到底吧。
毕竟他跟周莱从来都不是男女朋友，在这场追逐游戏中，周莱完全是属于自嗨，他从始至终都是拒绝和无视的。但凡要点脸的姑娘，也不能在出了这种事情之后，还一门心思追着他跟他谈恋爱。
在于十安看来，这个姑娘可能是真的对他有好感，可能是喜欢他的长相，可能是喜欢他成绩优异，但是这些喜欢应该都是基于最表面的，看上去风风火火，很是高调，但是并不深刻。没有多少接触和交流，对他没有深层次的了解，根本就抵达不到深爱的程度。
而自己对这个女孩从一开始就是烦不胜烦的，今天能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一个善良的好人的良知和道义。
不过他不后悔今天他来了。
只是在他见证了她最狼狈最凄惨的境遇之后，周莱又会如何面对他。会不会一看到他就想起这事儿，从此对他心生怨恨也是有可能的。
那倒无所谓。
只要她往后的人生尽可能少受这件事的影响，他愿意在她的世界里做个透明人，往后一句话都不跟她都是可以的。
大波浪在后座上，看了眼周莱，又看了一眼前面木头人一样于十安，心说今天她招谁惹谁了，她认识他们谁是谁啊，怎么就掺和进来了呢。
“哎，一会儿去挂哪个科啊？”大波浪问。
于十安回了回神，“先挂个血液科，看看她到现在一直昏睡是怎么回事儿，我初步诊断，她应该是被下药了。”
“哦。”
没一会儿功夫，司机就把他们就近送到了区人民医院。
大波浪将就在医院的便民超市给周莱买了内衣裤，用轮椅把她推到卫生间里给她穿上。这边于十安已经挂号回来了，两人直接把人推到了血液科的门诊外。
护士喊道周莱名字的时候，看了眼他们仨人，就大体知道什么情况了，指着大波浪说，“你，把人推进来吧。”
大波浪看了眼于十安，于十安知道小护士大约是看他是个男人，为了避嫌，就冲大波浪点点头，“麻烦你了，我在外边等你们。有什么事儿喊我一声，我叫于十安。”
大波浪这才知道这俩人的名字，也报了自己的名字，“彭佳琳。”
也就五分钟之后，彭佳琳就推着周莱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叠单据。
“怎么样？”
“跟你说的差不多，怀疑她被人下药了，开了化验单让我们带她去二楼抽血化验，然后，医生还说，看她这情况不太好，让我们抽完血再转去妇科那边检查检查，别有什么不好，或者染上其他什么不好的病。”
她这一说，于十安就懂了。人医生的诊断没毛病。拿过彭佳琳手上的单据，“我先去缴费。”
“医生还问，真不考虑报警吗？”
于十安顿了一下，他也有些犹豫，“还是等人醒了再说吧。”
验血完血之后，他们又去了妇科，还是彭佳琳一个人推周莱进去的，医生给她做了一个简单的妇检，然后说是下体撕裂中度，建议住院。于十安没办法，只好给她又办了入院手续。两三个小时之后，检验结果就出来了，周莱血液内确实含有y-羟基丁酸成分，就是市面上俗称“听话水”的一种无色无味让人暂时性失忆和昏迷的合成毒品。
周莱昏迷的这段时间，于十安和彭佳琳在她的病床前聊了会儿。
彭佳琳看着病床上惨兮兮的周莱，心情很低落，也有些自责，“当时我都看到她跟那些人喝趴了被他们带走了，我要是随便找个什么借口制止他们就好了。我真不知道这帮畜生这么狠，把人祸害成这样。我早就后悔了，那会儿在杂物间外面听到他们在里面弄她，我就可后悔了，可是我能怎么办呢？我又不敢跳出来，我怕我真跳出来制止他们，我再把我自己给折进去……”
于十安看着这个原本素味平生的女孩，心里其实还是挺佩服和感恩的。
这事儿本身就跟人家没什么关系，其实她完全可以置之不理，视而不见，但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这一晚上已经帮了他们很多了。
反正刚看到姑娘的穿戴，以及吸烟喝酒熟练的程度，于十安就没觉得她是好人。所以人不可貌相还是有道理的。
也是因为自己开始没把人家往好处想，这会儿于十安面对人家女孩这么真诚的负疚感的时候，也是有些心虚和歉意的。
“你别这么说，这事儿怎么也怪不到你头上，当时那种情况任谁都不敢冒进。”
彭佳琳一听他能理解，心里就好受些了，“你真不打算报警吗？我之前劝你慎重，主要是站在一个女孩的角度上，怕她往后的生活受到不好的影响。但是这些人太可恶了，如果不把他们绳之於法，我都咽不下这口气。但是换个角度，我只是说假如，她自己能想开点儿，迈过这道坎儿，时间长了也还好，生活它是无时无刻不向前推进的，没有谁站在悲伤或喜悦里，永远固步自封。”
于十安十分惊奇地看着她，觉得这一点都不像个小太妹能说出来的话。
彭佳琳感觉到于十安诧异的目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怎么，我说的不对？”
“没有，特别对，但是这个事儿我觉得还是应该让当事人自己决定。”
“你不是她男朋友吗？”这事儿还做不了主。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她男朋友了，真的，我只是她的同班同学。”于十安看到彭佳琳质疑的目光，颇为无奈，“确实是她自己给我打得电话，说有话要跟我说，如果不是担心她来这种地方出事儿，我真就跟她一点儿瓜葛都没有了。”
这么说彭佳琳就懂了，“也就是说，她喜欢你，你对她不感冒呗。既然她这么费心费力地把你诓出来，肯定是想跟你表白啊什么，她怎么会跟那帮人喝酒呢？而且他们一起喝的时候我都看到了，从头到尾也没见那几个人强迫她啊！”
彭佳琳当时之所以会注意到周莱，就因为自己曾经也跟她一样是个纯纯的学生妹，因为缺钱嘛，一不小心进了传销组织，被学校开除。然后一步错步步错，慢慢就沦落成夜场公主了。
刚一开始的时候，她还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想看周莱怎么步自己的后尘，一点点从一个好学生沦陷落成问题少女的。
但是在杂物间看到的那一幕，她真的被吓坏了，也真的后悔了。心态一下子就崩了。
于十安叹了口气，“等她醒了再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