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钢筋铁骨
转眼间,已是深夜,院子里静悄悄的,似乎连虫鸟的声音,都慢慢消失不见了。. ⒉3TT.
沐千寻躺在床榻之上,面露痛苦,忍不住的呜咽,惊扰了一旁的慕宥宸。
“寻儿?你怎么了?”
抓着沐千寻的手,稍稍用力,音色一紧,担忧却不知如何是好。
沐千寻额上的青筋暴动,浑身止不住的颤动,毫无血色的唇,在贝齿的肆虐下,溢出星星点点的血迹,黑紫黑紫的颜色。
“慕宥宸,慕宥宸!”
欲要翻身,却是动弹不得,浑身抑不住的胀痛,根根血脉仿佛都要崩裂了,痛意一阵阵席卷而来,冲垮她的神识。
痛的几乎麻木,眼前的事物一点点模糊,直至彻底看不清。
心跳声,呼吸声,隐隐约约听见慕宥宸在喊她的名字,回荡在耳畔。
意识渐渐的沉睡,黑暗如潮水般涌来,紧接着,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不知道痛,也不知道身在何方。
“寻儿?寻儿?”
慕宥宸拼命的摇晃着沐千寻的身子,她只是软软的任由他晃动,没有一丝丝反应,也不给他一点点回应。
一下子慌了神儿,明明方才还好好的,这怎么一下子就晕过去了。
匆匆忙忙的将沐千寻拦腰抱起,连带裹着她的被子,都拖到地下了,也来不及撩一下。
疯了似的拉开屋门,门板反弹回来,磕在门框上,声音大的震天响,反反复复的如此,瞧着也离散架不远了。
径直奔怪神医的屋子而去,急切的拍门,一下接着一下,将门顶的灰尘都震的到处乱飞。
难得,深更半夜,怪神医屋中的灯还亮着,不疾不徐的将门打开,看着慕宥宸吃人的目光,也丝毫没有怪罪之意。
轻掩着嘴巴,舒服的打了个哈欠,面色平静的将慕宥宸让进去。
“寻儿她昏过去了!你快给她看看!”
“看到了!急什么,竟晕的这么晚,困死老头子了!”
听怪神医之意,倒像是早就料到沐千寻会晕过去一般,毫无意外的激怒了慕宥宸。
单手搂着沐千寻,反手揪起怪神医的衣领,直接将怪神医从地面上提了起来,脚尖离地,面色阴沉至极。
怪神医也变了脸,好死不死的笑笑,眸中的寒气逼人:
“你现在松手,老头子还能够不计较,不然,我定让你看着这小女娃死在今夜!”
慕宥宸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不甘的松手,紧紧的抱着沐千寻,眼眸猩红,犹如笼中困兽。
“好了,废话少说,将她放进屏风后的药桶中,她会无事的。
记得,将衣衫褪了,还有,你莫要与那药水接触到,想活命的话!”
怪神医拽拽被揪乱的领口,轻咳一声,面容恢复了原样。
望着慕宥宸风一样的背影,颇有感慨,不得不承认,他还是老了,再也不会有这么冲动的一面了。
他了解,冷静的人起狂来,才是真的招惹不起,还好,他能够抓住慕宥宸的命脉。
事到如今,慕宥宸已经没时间计较其他,除了按照怪神医的吩咐做事,他别无他法。
静静的守在药桶前,盯着沐千寻舒展开的眉心,微微松了口气。
伸出去的手,僵在空中,悻悻的收回来,那老头不让他碰的东西,他还是少碰为妙。
慕宥宸就这么蹲在屏风后,一动不动的守到了天明,看着桶中热气腾腾的药水一点点冷却,可是摸着药桶四周,却一直是温温的。
怪神医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慕宥宸起了半下的身形又重新蹲回去,眉头紧蹙,双腿又麻又疼,这种感觉一下子窜到了头皮。
“这小女娃用不了多久就会醒了,她的情形,需要一些吃食配合。
你去熬个桃花羹,再来一个红枣益母草的汤,加些许的红糖,山楂桑椹粥,兑上酒,嗯…先就这些吧!”
隔着屏风,慕宥宸久久未曾做声,半天憋出一句:
“我不会!”
这下,轮到怪神医沉默了,无奈一笑,冷嘲热讽的:
“原来,还有你不会的东西,可这药,代替不了这些东西!你自己想法子吧!”
“我去山下买!”
“山下?这云梦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上哪儿买去?”
“镇子上!”
“你的马都没了,你怎么到镇子上去?”
“走着去!”
不再与怪神医浪费口舌,信步而去,不明白怪神医的胡搅蛮缠是为了什么。
只要是为沐千寻好的,莫说是奔一趟镇子了,就是走废他这双腿,他也心甘情愿。
“你等等!你当真放心将她扔下?你就不怕老头子我会害她?”
怪神医脸上已然满是笑意,这慕宥宸的行事作风,还真够雷厉风行的。
慕宥宸脚步一顿,咬咬牙,紧紧拳头,不予理会,不放心又能如何,难不成将沐千寻连带着药桶一同背下山去?
“哎哎哎!你回来,说清楚了再走,你走了,这小女娃醒了,难道要我捞她不成?”
怪神医伸长了脖子喊,气急败坏,硬生生是将慕宥宸给喊回来了。
慕宥宸笔直的立在门框前,隐忍着怒气,心头怒火中烧,怪神医分明就是成心的,不知又在打什么主意了:
“那你说!怎么办!”
“这药膳嘛,你不会做,但是我会做啊!”
怪神医阴阴一笑,笑的不怀好意,眸中闪过一抹思量。
慕宥宸平静的盯着怪神医,他怎么就不觉着他有这么好心,铁定又是什么圈套,等着他往里钻呢。
见慕宥宸一直都不做声,怪神医似是觉着无趣,摆摆手:
“罢了罢了,你小子还真是……日后定要记着老头子的恩情!
记着,别碰那药桶中的水!小女娃醒来后,要她自己出来,换桶清水给她泡。
这药膳,老头子来准备,真是欠你们的!”
怪神医没好气的推开慕宥宸,肩头撞着胸膛出去,边走,边嘀嘀咕咕,不满极了。
至于这记着恩情嘛!本就是一句空话,怪神医本身就是一个不屑于知恩图报的人,或许他自己都不明白,他为何要那般说,那般做。
这就…完了?慕宥宸挑挑眉,眸中尽显迷茫之色,还真不像是怪神医的作风,摇摇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怪神医刚走不久,沐千寻就醒来了,睁开眸子,呐呐的打量着四周,显然还不明白她为何会在这里。
慕宥宸依着怪神医留下的话,给沐千寻打了清水,沐了浴,换了身儿干净的衣裳,便打她去休息了。
坐在她床前,自己也悠悠的睡了过去,接连两日两夜不眠不休,实在是困得要命。
沐千寻静静的躺在床上,绵绵的呼吸,闭着眸子,却是睡意全无。
倒是没昨夜那么难受了,就是无力,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精气似的无力,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很累很累。
偏过脑袋,望着慕宥宸疲惫的神色,满眼的心疼,也不知道她这破败的身子何时才能够好起来,她一日不好,他就一日不得安生。
伸出好了不少的玉手,轻轻的抚过他坚毅的眉眼,轻笑,有他在,真好,一睁开眼,就能够看到他的脸庞,是她觉着最为安心之事。
服用了怪神医亲手熬制的药膳,那一刻,沐千寻觉着心中暖暖的,这个老头,也并非那么不近人情,起码,在她看来是如此。
只是…之后便又开始无休无止的折磨,细小的银针透过薄薄的中衣,缓缓的拧进去,扎的满身都是。
密密麻麻的,渗人的很,连头颅都不放过,似乎每一根,都是从骨头缝儿穿进去的似得,疼的不能自已。
浑身的血都在躁动,狂热,燃着了一样不知安分,筋脉抽搐着,咬紧了牙关,连口气儿都缓不上来。
沐千寻从不知道,扎针会这么疼,以前,她也不是没有扎过针,她也不是不会扎针。
叶璃告诉她,扎针需得放松,才不会有痛感,越是紧绷就越是痛,她也曾在自己身上验证过,的确如此,没有多大的痛意。
可是怪神医扎进去的针,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不管是放松或是不放松,都钻心蚀骨的疼。
双手紧紧的攥着被褥,爬在床榻之上,汗水直流,直到打湿了身下的褥子,一层又一层,全部浸透。
试过用刀子一刀刀缓缓的割自己的骨头吗,大抵就是那种感觉,沐千寻亦是不知道,原来她这么能忍,原来痛多了,也就慢慢麻木了。
纤弱的身躯,日以继日的被怪神医摧残,慢慢的,都快要变成钢筋铁骨了,岂是百毒不侵那么简单。
她自己都不心疼自己了,完全任由怪神医折腾,第一次觉着自己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
可是慕宥宸却是愈的心疼她了,对上个三言两语,都能与怪神医吵起来,对怪神医的怨憎,与日俱增。
泡药浴,扎针,喝汤药,反复如此,无论多明媚的天,沐千寻都觉着是暗无天日的。
花不香了,景不美了,一切的一切都变得乏味,除了慕宥宸,什么都让她厌烦。
可是心底又隐隐的有什么东西在扎根,喷薄欲出,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妙,在暗自生长,不禁期待。
现在,她整个人都散着一股浓浓的药味,呛鼻呛鼻的,恍若一个死物,装着剧毒,成了一个真的毒不死的怪物。
坐在殿前的石阶上,痴痴的靠在慕宥宸怀里,享受着这难得的闲暇,小脸儿苍白,精气神十足,深幽的眸亮堂的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