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对情绪的感知最是敏感,他很快捕捉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耐神情,心里便有些受伤,委委屈屈地不敢上前,小心翼翼地问:“嫂嫂不喜欢麟儿了吗?”
沈韶看了徐洛音一眼,从容解释:“你嫂嫂只是生病了,怕过了病气给你,你离她远一些。”
沈麟立刻皱眉关心道:“嫂嫂,你喝药了吗?”
徐洛音知晓他只是个孩子,不可能参与其中,但是她心中还是有些不自在,是以生硬道:“喝了,多谢麟儿关心。”
生病的嫂嫂,都不爱笑了,沈麟忧心忡忡道:“那嫂嫂快去床上歇一歇,麟儿不打扰你了,等你病好了,麟儿再来看你。”
说完他便跑远了,只留下一个小小的、失望的背影。
徐洛音静默良久,愧疚如潮水一般用来,她喃喃道:“夫君,我是不是有些过分了?我不该迁怒他的。”
“无妨,麟儿是个好孩子,不会记在心上,”沈韶宽慰道,“你也别放在心上,这不是什么大事。”
将心比心地设想一番,他也做不到立刻对杀人凶手的儿子抱有善念,这是极为正常的反应。
“下次见到他,我一定不会这样做了,”徐洛音抿唇道,“我会待他和从前一样的。”
他温声道:“不着急,慢慢来。”
两人回到卧房,各自梳洗。
躺在床榻上,徐洛音问起他下一步的打算。
“以不变应万变,”他淡淡道,“我会在暗地里派人去查此事,我的侍卫不好动,但是你的侍卫可以,随意找个借口将他们派出去办事便好。”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这样做我也不太放心,你身边没人保护,我再派几个人暗中护你。”
刺杀一事应当也与文氏脱不了干系,现在想想,他便觉得心惊肉跳,她每日都要去静兰院,相当于与虎谋皮,他竟然让她们两人独处那么久。
幸好文氏要维持和善的一面,没有胆量在静兰院动她,若是因为他的失责让阿音陷入危险的境地,他真的不会原谅自己。
说到底,是他太信任文氏了。
以前他并不关心沈府中事,一心扑在朝堂上,父亲娶了她,他便敬重,父亲让她管家,他乐得悠闲,不过他不喜欢被人束缚,韶光院便让如松帮他管着。
殊不知韶光院外早已变了天,下人只听文氏的话,口中颂扬的也是文氏,从满府的兰花便可窥见一斑,这样的迷魂汤,便让父亲与他掉以轻心,放心将沈府交给文氏打理。
她花了这么多年布局,下一步呢?
他闭上眼睛,将自己当成文氏,思她所思,想她所想。
与吴家一同贪污的银两已经嫁祸给靖南侯府,徐洛音只是一个弱女子,掀不起什么风浪,再无后顾之忧,有了钱财之后,便会奢求权势了。
所以下一步是……毒害枕边人,丞相之位由她的父亲文尚书取而代之。
好大的一盘棋。
越深想越心惊,沈韶当机立断道:“阿音,听话,你必须称病,你不能再与文氏待在一起了。”
徐洛音摇摇头,反驳道:“不行,这样太招眼了,以后我更要按时去静兰院,文氏才不会起疑心。”
沈韶知道她说得对,这也是最有用的办法,可是他不敢让她以身犯险,万一文氏察觉了什么,第一个死的便是徐洛音。
他正要继续阻拦,徐洛音又道:“夫君,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我也得为徐家做点什么,不然我有什么脸继续做爹爹和娘亲的女儿?你放心吧,我不会露出破绽让文氏有机会动手的。”
她坚持如此,沈韶比她更坚持,可不等他出声,唇上便落下香吻。
她学着他从前的动作反复舔.舐,却始终不得章法,可她却没放弃,探出舌尖慢慢描绘他的唇形,青涩又笨拙。
沈韶知道她为何如此,所以心中天人交战,硬生生忍着,紧闭着眼睛不去看她,心中默念着心经。
可幽香却无处不在,侵入他的四肢百骸,让他的心神都凝在她的唇齿间,他拼命克制,又很快被她吸引,反复折磨。
不知两相拉扯多久,他终于在她探入他的衣襟时捉住她的手,哑声道:“阿音,你别这样。”
“夫君,你同意了对不对,”她呼吸微乱,声音温软,“你看着我说话。”
沈韶不敢去看她如今是怎样的一副媚态,怕自己克制不住,她对他的吸引,远比他自己想象的大。
静了片刻,他终于出声:“阿音,先睡吧,明日再说这些。”
“不要,我现在就想让你同意,”她的声音染上哭腔,“夫君……”
千回百转的一声夫君,迫使他睁开眼睛,望向哭得梨花带雨的徐洛音,两行泪痕挂在腮畔,下颌的泪珠要落不落,颤颤巍巍地闪着凌凌的光,她眨了眨眼睛,更多的泪水涌来,那滴泪珠终于滚落在他脸上,凉的他心疼。
他叹了口气,用指腹抹去她下颌上的泪水,温声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是在这之前,你还是得装病。”
听到前半句话,徐洛音心中一喜,继而又迷茫道:“为什么?”
沈韶将她抱下来,边为她拭泪边道:“依照文氏的性子,等麟儿回去之后肯定会问他在韶光院中与我们说了什么话。我方才对麟儿说你生病了,他肯定会说出来的,若是你明日正常去静兰院,文氏肯定会疑心。”
徐洛音沉重颔首,文氏心细如发,任何轻微的变化都逃不过她的眼睛,确实得病一两日了。
沈韶又道:“做戏做全套,恰好明日休沐,我给你请个郎中,然后我们要想方设法当着文氏的面给我父亲诊脉,让郎中告诉她,父亲一切无虞。”
她有些不解:“为何?”
这和沈丞相有什么关系?
“我怀疑文氏给我父亲下毒了,”沈韶沉声道,“我不能放任她继续下去了。”
他们的家人,都要好好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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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打赌
翌日, 徐洛音看着时辰,趁沈丞相与文氏用早膳的时候派红裳去静兰院说一声,今日不去了。
按照文氏的性子, 肯定是要来探望的,但是沈丞相却有些说不准了,徐洛音有些忧心, 万一沈丞相不来,那今日装病也没什么意义了。
没想到沈韶竟笃定道:“他会来的。”
徐洛音眨眨眼睛:“那我们打赌。”
他笑道:“赌注呢?”
“我赢了,今晚你睡书房,你赢了, 今晚我睡书房。”
沈韶:“……怎么看都是我吃亏。”
不过他思考了片刻, 居然笑着应下了。
徐洛音顿时有些狐疑, 他又在使什么坏?不过不等她仔细去想, 沈韶便道:“做戏做全套,再上个妆吧。”
所言有理, 徐洛音便又敷了些妆粉,瞧着甚是苍白虚弱,我见犹怜。
沈韶盯着她瞧了半晌,不由得感叹:“女人果然是善变的, 如今这副模样, 完全看不出来昨晚那么大胆。”
徐洛音嗔他一眼,眼波流转间, 倒是又多了几分娇媚。
沈韶凑上前, 正要低首吻她,她忙捂住唇瓣, 闷声道:“不行, 我嘴巴上也敷了粉, 现在你不能碰我。”
怪不得唇色瞧着那么浅,沈韶低叹一声,只好改为握住她的手。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门外便传来行礼的声音,沈丞相果然过来了。
徐洛音惊诧地看了沈韶一眼,他也太了解沈丞相了!
沈韶提醒:“阿音,表情。”
她连忙垂眸,一只手扶住他的手臂,另一只手掩唇轻咳一声,果真有了几分西子捧心的模样。
待他们上前,徐洛音由沈韶搀扶着行礼,没敢抬头。
怕控制不住自己的厌恶目光。
“阿音,好端端的,怎么生病了?”
一如既往的关心的声音传来,在她知晓一切之后,这声音竟显得虚伪又恶心,不必去看,她便知道文氏是怎样的一副伪善神情。
她稳了稳心神,虚弱道:“只是昨晚受了凉,母亲别担心,很快便好了。”
“韶儿,快扶阿音坐下,”文氏关切道,“千万别累着了。”
沈韶应了一声,又温声道:“您也坐,一会儿郎中便过来了,您和父亲都在场,也不必再差人来问了。”
文氏转首对沈丞相笑道:“您看韶儿多懂事。”
沈韶的目光顺势看向父亲,仔细打量,不由得眉眼微沉。
以前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有了疑心,他竟觉得父亲更苍老瘦弱了,与珠圆玉润的文氏相比,父亲就是一棵濒临死亡的大树。
他隐去思绪,拳头却慢慢捏紧了。
若是因为他的疏忽,父亲的寿命因此折损,他不会原谅自己,更会将文氏千刀万剐。
他垂眼望着地面,小心地藏起眸中冷寒。
“懂事什么,这都是他该做的,”沈丞相不以为意道,“你不必说他的好话,我有眼睛。”
沈韶闻言猛地抬眸,锋芒毕露。
见他这副神情,沈丞相愣了愣,气的吹胡子瞪眼,拍案而起,怒道:“你什么态……咳咳咳!”
他的咳嗽声震天响,整张脸瞬间变得通红一片,想用手捂住嘴,可那只手却颤颤巍巍的不听使唤。
沈韶的眉皱得愈发紧,又看向文氏。
她脸上的慌乱一览无余,片刻后又转换成担忧的模样,边抽出手帕边焦急道:“老爷,您是不是不舒服?我扶您回去歇息吧?”
回去歇息?
等沈丞相的咳嗽声终于止住了,沈韶缓缓道:“郎中一会儿便过来了,正好给父亲看一看。”
文氏眸中闪过一丝紧张,正要开口,沈丞相便道:“看什么看!我没病!我就是咳嗽几声而已!”
若是以往父亲与他这样说话,沈韶早就拂袖而去了,但是这次他耐着性子道:“父亲,既然您没病,便不必怕郎中,为您诊脉,是为了宽儿女的心。”
见沈丞相神色动容,文氏忙道:“韶儿,你父亲的身子向来是由李太医照看的,皇上吩咐每隔一月请一次平安脉,一直都好好的。太医医术比江湖郎中高明许多,你若是不放心,我这就去宫里请李太医。”
话里话外都在捧太医,贬郎中为庸医,沈韶心中冷笑,太医肯定是被买通的。
他正要开口,沈丞相扬声道:“你母亲说的对,你不必操心我的身子,太医都说我身体康健,还请什么招摇撞骗的庸医!”
沈韶眉宇紧皱,正不知该如何劝阻,便听一直沉默不语的徐洛音柔柔开口:“父亲,这是夫君的心意,您若是不答应他,他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会一直记挂着您的身子,这几日肯定吃不好睡不好了。您就看一看吧,也算是宽夫君的心。”
他哪有她说着这么担心,沈韶正要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却见父亲沉吟片刻,颔首道:“好吧,那便简单地诊下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