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让她想起她的两个兄长,幼时他们总带着她到处玩,就算不小心闯了祸也把她摘干净,总会对她说,妹妹是要娇养的。
她脸上染上几分怀念的神采,又落寞地垂眸。
“大哥他才不是对我好呢,”沈麟撅了嘴,“他明明是……”
“明明是什么?”马车一沉,是沈韶上车了。
沈麟讷讷不敢言,心里却在想,明明是看见嫂嫂想吃才去买的,非要拿他做挡箭牌,哼!
听见沈韶的声音,徐洛音回神,有些懊恼,说着要放宽心,怎么又想这些,于是她露出笑容,抬眸看向沈韶。
他手中拿着两串糖葫芦,一串递给她,另一串递给沈麟。
徐洛音抿了下唇,接过后轻声道了谢。
马车重新启程,她转了转糖葫芦,鼓起勇气道:“你要吃吗?”
这是沈韶买的,他又嗜甜,于情于理她都要问一句。
一旁吃的津津有味的沈麟抢答:“嫂嫂,我大哥不喜欢吃糖葫芦,他不喜欢吃甜……”
话还没说完,他倒吸一口凉气,震惊地望着他亲爱的大哥低头吃下第一个山楂球。
徐洛音也懵了,他怎么就直接咬了呢?
迎着他们的目光,沈韶面不改色地咀嚼着,片刻后笑道:“多谢,很好吃。”
沈麟恍然大悟般的点点头,偷偷笑起来,大哥和嫂嫂真是恩爱呀!
徐洛音的手下意识捏紧,佯装镇定地咬了一口,唇齿间瞬间便溢满了酸甜,包裹着山楂的麦芽糖粘牙,却一路甜到心间。
到达书院的时候,徐洛音恰好吃完糖葫芦,用手帕轻轻拭着唇角。
沈麟早已听到了同窗的呼唤声,拎着书袋迫不及待便要下马车。
沈韶拦住他,淡声道:“等你嫂嫂一起。”
徐洛音顿了下,诧异地望向沈韶,她以为只是送沈麟过来罢了,没想到还要下马车进书院?
“要与夫子说些事情,大概要耽搁很久,”沈韶温声解释,“你待在马车里会闷。”
许久未见过这么多人,她有些紧张地抿了下唇,终于颔首应好。
三人一同下了马车,遥望着掩映在树木葱葱之中的致礼书院。
徐洛音对致礼书院并不陌生,这是远近闻名的书院,她的兄长年少时也曾在这里求学,幼时她也时常来此处接兄长们回家。
一晃许多年过去了,书院里的学生换了又换,却永远都是正当年少时。
徐洛音用团扇遮着脸,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不多时,三人一同来到夫子处。
原以为夫子是个蓄着胡须的中年男子,没想到瞧着与沈韶差不多大,相貌虽不及沈韶,但身上的书卷气更浓,让她想起文氏,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没想到这位夫子真的是文家人,还没走到近前,沈麟便兴冲冲地挥手喊了一声表哥。
沈韶拧眉道:“在书院要喊先生,教你多少遍了?”
沈麟吐吐舌,这才郑重其事地拜了拜,恭敬道:“文先生。”
沈韶面色稍霁,介绍道:“这是文家表哥,亦是麟儿的老师。”
徐洛音与这位文表哥文敏学见了礼,相互寒暄一番,沈韶便与文敏学攀谈起来。
沈麟也挺着小胸脯听着,一看便知最近表现良好,徐洛音弯了弯唇。
果然,文夫子口中全是溢美之词,着重提及沈麟上次考试拔得头筹,功课也完成的极好。
徐洛音偷偷去看沈韶,他听得认真,时不时说几句话,谦逊有礼的模样。
可他似乎也不太认真,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轻瞥她一眼,又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唇边却带着几丝笑意。
徐洛音拿团扇遮着脸,掩住上扬的唇角,又鼓励地摸了摸沈麟的脑袋,两人去一旁说话。
“嫂嫂,我厉不厉害!”沈麟得意洋洋地笑着,“我是状元哦!”
“你不是,”她用团扇轻轻敲敲他的小肩膀,下意识轻声反驳,“你大哥才是。”
沈韶是最为丰神俊逸的状元郎,无人能及。
“嫂嫂都不夸夸我,”沈麟扁了扁嘴,“你只喜欢大哥不喜欢我。”
徐洛音红了红脸,没说话。
沈麟却非要求一个答案,她被磨得没脾气,只好道:“嫂嫂自然也喜欢麟儿。”
“那——是喜欢麟儿多一点还是喜欢大哥多一点?”
徐洛音好笑道:“喜欢你多一点。”
这个年纪的孩子总爱攀比,本就是无伤大雅的话,她也乐意夸夸他。
没想到沈麟却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义正言辞道:“嫂嫂要喜欢大哥多一点。”
“沈麟。”
一旁的沈韶忽然出声,连名带姓地叫他,肯定没好事。沈麟吓得僵住,好半晌才慢慢扭过头去,谄笑着问:“大哥有何吩咐?”
“没你的事了,去找你的同窗玩吧,”沈韶被他吵得头疼,“过几日我再来接你。”
沈麟哦了一声,又强调:“嫂嫂也要过来接我。”
徐洛音颔首笑道:“快去吧。”
他这才欢呼一声,出门呼朋唤友去了。
徐洛音望着沈麟的背影,扬起笑容,她自然是喜欢沈韶多一点的。
“阿音。”
一侧温沉的声线传来,缱绻地唤着她的名字,徐洛音恍然望去,好半晌才想起问:“怎么了?”
沈韶笑道:“你若是觉得无趣,便去书院里逛逛,我一会儿去寻你,我与夫子还有些事要谈。”
徐洛音正有此意,沈麟走了,她留在这里也是尴尬,不如去外面散散心。
于是她点了头,慢慢步出此处。
等她的身影消失,沈韶收回目光,便听文敏学温声问:“不是要谈徐家的事吗,怎么不让你家夫人也听一听。”
“我怕她听了之后多想。”
文敏学摇头失笑:“长安城中提及你与徐家的事,总有人说你是蓄意报复,没想到你倒是关心她。”
沈韶没反驳。
原本他是想让她听一听的,但是她昨晚才哭过,此刻岂不是提及她的伤心事,往伤口上撒盐的事情他不会做。
“好了,说正事吧。”
文敏学正了正神色,叹道:“其实让你夫人听一听也无妨。我奔走许久,但依然没寻到什么,陷害地着实高明。”
沈韶目光微沉:“连蛛丝马迹也没有?”
文敏学看了他一眼,斟酌道:“我估摸着,不一定是那些与贪墨案有关的人做的,先查一查京中哪些人与徐家有仇更为妥当,是伺机陷害也说不定。”
沈韶沉吟片刻,转而道:“我知道了,既然如此,便不劳烦你了,我亲自去查。”
前段时日大理寺也正为棘手案件焦头烂额,他又忙着筹备婚宴,实在腾不出手去查此事,这才托了文家表哥帮忙,如今闲下来了,自然可以亲自去查了。
没想到文敏学却笑道:“家中遭此变故,姑娘家正是脆弱的时候,你又是新婚燕尔,你多陪陪你家夫人更好。我继续去查,若是依然没什么结果你再亲自去。”
沈韶想了想,点了头,却没动。
“既然如此,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文敏学奇怪地看着他,“不去陪她?”
沈韶环顾四周,瞧见了棋盘,便道:“让她独自散散心吧,有我在,她总是紧张,咱们来对弈一局。”
文敏学忍不住摇头叹息:“你可真是思虑周全啊。”
徐洛音独自一人在书院中漫步。
入秋了,万物枯萎,唯有书院中的松柏依然苍翠挺拔,绿意无限。
耳边皆是小小少年们的呼朋唤友声,脸上洋溢着不谙世事的纯真,她也微微一笑,心中放松。
和小孩子待在一起,连自己也变得年轻了不少。
一路行至湖边小亭,恰好有些累了,她正要过去歇歇脚,却发觉亭中有两个男子的身影。
她顿了顿,正要离去,却听亭中的人喊了一声“徐姑娘”。
徐洛音怔了下,诧异地望过去,这里竟然还有认识她的人?
她细细去看,没想到竟是李清月的表哥王朗。
既然是认识的,她也不好不见礼,于是站在原地福了福身,朝他点点头便准备离开。
没想到王朗却站起了身,扬声道:“徐姑娘请留步!”
他言辞大方,语气又稍显焦急,像是有急事的模样,有了崔同煊的前车之鉴,徐洛音有些犹豫要不要过去。
她抿唇看了眼四周,人不算少,应当不会有事,便上前了。
走近亭中,她这才发觉另一个年长些的人也颇为面熟,穿着书院里的长衫,想必是某位夫子。
可是她为什么会觉得眼熟呢?
夫子也眯着眼睛瞧了她半晌,忽然问:“你是……徐洛风的妹妹?”
徐洛音恍然一惊,怪不得面熟,她想起来了,原来是大哥的老师赵夫子!
往事涌上心头,她再次福身道:“先生安好。”
赵夫子捋着胡须,认真地上下打量她一眼,欣慰笑道:“我就说嘛,错不了,都长成大姑娘了啊。”
大哥在这里求学的时候,当时徐洛音的年纪与沈麟差不多大,一晃便是十年。
见两人攀谈起来,一旁的王朗有些焦灼地插话:“先生,可以让我与徐姑娘单独说几句话吗?”
赵夫子看了他一眼,站起身道:“你与这位夫人认识?那我便不打扰了。”
他特意点出“夫人”两字,王朗抿紧了唇,颔首道:“先生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