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四人一同给了顾溪一个巨大的拥抱,最后四个人甚至把她从地上抬了起来。
“不要小瞧我们啊!”
“哎哎哎,”顾溪无奈道,“行了行了,放我下来。”
顾溪一下来就立马往手臂注入渡劫期神力强化,反手将四人全部抱起。
“也不要小瞧我啊!”顾溪笑道。
2020.11.26,东部防风林,联盟星际海盗团全灭,所有的高层包括陆茜茜和燕岁全部当场阵亡,幸存的残兵捡回来了这些人烧焦的肢体残片,有卷曲的头发,有零碎的指甲,还有断裂的肋骨。
顾溪静静地将之一个一个检验过DNA后按照名字分门别类地收殓。
没有人插手,也没有人会不识相地插手。
顾溪凝视着这些躺在标注姓名盒子里的残骸,轻轻地盖上黑色的盖子,像是为这些经历剧痛而亡的亲友们合上再也没有机会闭上的双眸。
将盒子放入更大的无氧箱中,顾溪猛然惊觉,原本她注入神力强化才能抱起的人们,现在竟只剩下这么几十克的残骸。
一只手都能全部托起。
猛然,她痛苦地跪在地上,想要呐喊却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被震惊压制住的悲伤席卷了整个大脑,无法抑制的眼泪从眼眶簌簌而落,坠在紧紧抱住的无氧箱盖上。
嗒嗒。
寂静的实验室回响着这浓厚又单调的声音。
“他们已经走了啊。”顾溪喃喃道。
血丝宛若多年未清理墙角的蛛网一般将她的双眸铺满,顾溪已经连着三天没有睡觉了,一直泡在实验室里,大脑的高速运转加上之前一系列的重大打击让她迅速消瘦下来。
“连通知都不通知我一下吗?”她问姜楼,语气里没有质问,更多是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的压抑。
“顾将军说不打扰小友你做实验。”姜楼有些心虚。
“就不能迟一点,”她尽力让自己保持平静,但是有些飘忽的声音还是泄露出了她的疲惫和不安,“迟一点就好,修复舱已经快了。”
姜楼沉默,其实二人都对必须出击的理由心知肚明。
再不出击,那边就已经打到实验室这边了。
迫不得已。
“他们已经去了多久了?”顾溪问。
“一个半小时吧。”
“姜老,你帮我这边看一下,就把这个数据记录一下就行,我很快回来,”顾溪利落地脱掉身上的实验服,“啪嗒”将白色胶皮手套放在实验室门口的废弃箱中。
“小友,”姜楼叫住顾溪,丢了一个H2机甲扣给她,“开这个去。”
顾溪一把接住:“我爸应该全收走了吧。”
“我私藏的,”姜楼道,“我知道八成拦不住你,既然如此,那起码得让你以最安全的状态到战场。”
“谢了。”顾溪走出实验室。
但还是晚了。
顾溪驾驶H2到达战场的时候,残肢与血花如同红色的地毯将整个干燥大地慷慨地铺满,联盟的军队十之八九已经倒在地上,同去的曾经与她说说笑笑的军校前辈们也已十不存一。
而顾涟则是在她的注视下被炸成了碎片。
混着血沫脑浆的头部飞到顾溪跟前。
顾溪愣愣地控制H2蹲下,小心翼翼地将弟弟的头部捧在手心。
原本满是少年壮志的双眸,如今只剩下无神的呆滞。
顾溪轻轻地用H2的机械食指为自己弟弟合上再也无法自己闭上的双眼。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来不及?
怎么会?
如果她早一点来……
“顾溪!”
殷茶的声音将顾溪拉了回来,她看向殷茶的方向,看见的却是她推开自己的双手。
“快跑!”
无数的帝国平民一拥而上,将殷茶包围。
人肉炸弹在瞬间引爆。
爆炸的巨响在顾溪的耳中缓慢又震撼地轰然而上。
她从未有如此清晰的时刻。
清晰地看着挚友死去。
无能为力。
一切发生的太快。
殷茶的肢体残片已然混杂在一堆血沫零件之中。
分不清谁是谁。
顾溪蹲下将顾涟的头颅与之放在一起。
到时候再一起带走吧。
要去做什么呢?
救人。
她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还有父亲。
父亲。
还没有看到他的尸体。
他还活着吧。
应该。
绝对。
活着。
血沫里有点亮亮的。
这是手链。
好像是母亲送给父亲的。
应该是只是像吧。
毕竟相似的手链这么多。
顾溪在一滩红白相间血淋淋的肉团前蹲下,愣愣地将它们拨开,拿出那串青金石手链。
花纹在夕阳下极为明显。
那是联盟星际海盗的旗帜,中间一些例如“爱心”之类的添加纹路一看就是陆茜茜的手笔。
可能只是不小心掉了。
可能……
没有可能。
顾溪站起,环顾四周。
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第65章 疯(3)
姜楼听到实验室大门开启的声音,他赶到门口,映入眸底的是浑身是血却浑然不觉的顾溪。
“顾溪,你没事吧?”姜楼焦急地问道。
顾溪仿佛这才回过神来,打量了几眼自己沾血的战斗服。
“我没事,”她的声音有些沙哑,“都不是我的血。”
“伤兵我已经安排到修复舱那边修复,实验室的6号冰库我启用了,这次的人太多,等到战争结束的时候再分拣吧。”
“好。”姜楼还对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战况怎么样?”
“我没来得及救下他们,我去的太晚了。”顾溪声音平平,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般,“大家都死了,殷茶本来可以活着的,她推开了我,她也没了。”
“什么?”姜楼错愕,“怎么会?”
“西瑞尔那边‘人’太多了,他将无数的微型炸弹注入那些平民的血管,随着血液到达四肢百骸,随后那些炸弹在平民的全身定居,”顾溪道,“即使狠心地将那些平民杀死切成碎块,炸弹也会爆炸。”
“这样植入炸弹完全没有能够治愈的可能了,特别是在这些炸弹随时可能引爆的情况下,”姜楼喃喃道,“这些都是人啊……”
“是啊,越是没有人性的做法越是强,”顾溪语气有些飘忽,“是不是我也要学一学,反正都已经……”
“小友,”姜楼看着神态有异的顾溪,语气有些担忧,“你……”
“没什么,我开玩笑的,”虽然嘴上说着开玩笑,但是话里话外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气氛,每一个字都冷得要命,顾溪叹了口气,扯出一个勉强到极致的笑,“如果我这么做,我已经离开的家人朋友没有一个会同意的,他们当时就是为了守护而战,我怎么能变成另一个恶魔去糟蹋他们的心血呢?”
姜楼看着顾溪的笑,几欲落泪,他拍了拍顾溪的肩膀,不知道从何安慰起,这样的情况换在谁身上都是难以承受之重,更何况顾溪还这样年轻,旁人的安慰大多起不了作用,但是若是不安慰他实在是做不到。
最后他只结结巴巴地憋出一句:“之后把大家放在一起吧。”
“抱歉,我……一把年纪了,连安慰人都不会。”姜楼低声道。
“无妨,我知道姜老的意思,”顾溪轻声道,“姜老你等在这里,是有什么事跟我说吧。”
姜楼有些嗫嚅。他能看出来,顾溪的精神状态已经接近极限,他不知道在这个时候告知这件事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要不迟缓两天,他们的亡魂应该也会理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