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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其外 第15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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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帘被撩开,有一个修长高大的身影踏了进来。

他束起了长发,披上了战甲,玄黑的披风上还沾着北境的碎雪,衬得五官有种凌厉的美。时隔近两年,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骄傲偏执的少年,他藏匿了锋芒,变得高大又深不可测。

他往那一站,连空气都会变得稀薄。

李心玉已经没有胆量质问他,为何要投靠琅琊王李砚白了。

裴漠解了战袍搭在木架上,提着一个漆花盒子向前一步,如刀般的眼神扫在李心玉身上,如同在审视股掌中的猎物。

“你穿嫁衣的样子,真好看。”他如此说着,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李心玉面前的案几上,随即在一旁撩袍坐下,嘴角勾出一个危险的笑来,示意她:“打开它。”

李心玉退后一步:“不……”

她怕盒子里装着的,是她某位亲友血淋淋的脑袋。

第21章 金笄

裴漠并不在意她的失礼,自己动手打开了盒子,露出里头几样精致的小菜。他一边将带着余温的菜碟拿出,摆在案几上,一边自语般道:“臣倒忘了,公主一向是被人伺候惯了的,做不来这些粗活。”

说着,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过来坐,吃饱了才有力气。”

李心玉哪敢过去?这不是羊入虎口么!

见她不动,裴漠的眼睛危险一眯,沉声道:“你是自个儿过来,还是我抱你过来?”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李心玉小心翼翼地跪坐在裴漠的对面,浑身僵硬得如同一根绷紧的弓弦,几乎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让上下牙齿不再发颤。

裴漠的面色立刻由阴转晴,自顾自盛了一碗鸡汤,推到李心玉面前,又夹了一块没有刺的鱼腹肉放进她的盘子里,说:“用膳吧。”

“我怕你会毒死我。”李心玉攥紧了袖子,声音因害怕而战栗。

裴漠夹菜的手一顿,随即将筷子上的菜食转而送进自己嘴里,像是在向她证明无毒。

李心玉眼也不眨地盯着他的动作,有些崩溃地问:“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裴漠将嘴里的东西咽下,放缓了声音道:“别急,很快你就知道了。”

他凉薄一笑,不再多言,起身拿了战袍披上,又推门走进了潇潇风雪夜色中。

李心玉的确饿坏了,从小到大,她从未受过这般的惊吓和苦楚。裴漠走后,她一边机械地扒着饭菜,一边泪如撒豆,哽咽不能自已。

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她不知道自己落到裴漠和叛军的手里,还能否平安见到明日的太阳。

自怨自怜地过了个把时辰,落锁的大门终于被打开了,五六个粗壮的丫鬟婆子提着红灯笼进了门,行了礼,不由分说地便上前架住李心玉,将她强行按上了一辆缀着红绸的马车。

“放肆!你们要干什么?本宫千岁之尊,岂容尔等无礼!”李心玉意识到大事不妙,也顾不得满头金钗银饰乱颤,挣扎着要下车。可当她掀开车帘,看到两排带刀的冷面侍卫时,她又胆怯了。

李心玉怕死,只能由着马车将她载到了另一幢府邸。

她被人搀扶下来的时候,还有些发懵。穿过前庭的红绸喜字,穿过回廊的大红的灯笼,推开大堂的门,裴漠一身喜服卓然而立,殷红的袍子勾勒出他英挺的身姿,和她身上精致的嫁衣相得益彰,红得刺目。

李心玉便是再傻也该知道裴漠想干什么了。她转身要逃,却被裴漠一把攥住手腕拽进了怀里。

“你这身嫁衣穿得很应景,正好与我拜堂。”裴漠牵着她的手,垂眼看她,淡墨色的眼睛中满是讥诮。他说,“吉时已到,拜天地罢。”

“我不……”李心玉只觉得满堂的喜烛都像是莫大的讽刺,她拼命地想要将手从裴漠掌心抽出,力气大到手腕都发了红,生疼生疼,然而仍是无法撼动那个男人分毫。

“别闹,我说过,你此生只能做我的夫人。”裴漠依旧笑着看她,可声音却是十分清冷。他说:“嫁给我,我直接从黄河沿线撤兵,岂不比嫁给郭萧那个窝囊废有用的多?”

李心玉抑制不住地流泪,颤声道:“你是叛军头目,当与本宫势不两立!”

闻言,裴漠的眼睛暗了暗,说:“李心玉,我给你两个选择:嫁给我,或者待我夺你江山后再逼着你嫁给我。”

“对不起,你放过我吧。”李心玉哆嗦着唇,红妆被泪水晕染,狼狈不堪,“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嫁给你,裴漠,请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放过我,放过皇兄吧。”

“放过你,谁又来放过我?”裴漠自嘲一笑,伸手轻柔地抚去她满脸的泪渍,“好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不要哭。你若不想拜堂,我们就不拜,反正你我的高堂皆已不在,没必要弄这些繁文缛节。”

李心玉正想松一口气,却听见裴漠又道:“直接入洞房,也是一样的。”

李心玉刚说了一个‘不’字,就变裴漠一把打横抱起,直接抱进了洞房之中。

“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裴漠!”

“遵命,臣这就放公主下来。”反脚踢上门,裴漠将李心玉压在了铺满红枣和桂圆的喜床上。

红烛明亮,万籁无声,裴漠一身红衣,鬓如墨裁,静静地凝望着李心玉的眼睛,暗哑道:“你可知道,我等这一日等了多久?”

“裴漠,别这样……”

“嘘。”裴漠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按在她的红唇上。接着,他起身,从案几上拿来两只酒樽,将其中一只递给李心玉,轻声哄道:“饮下这交杯酒,你我便是夫妻了。”

李心玉往床榻上缩了缩,摇头道:“不,本宫已与郭驸马订了姻亲。”

郭家的手里,有老皇帝死亡的真相!她还未勘察到蛛丝马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岔子。

裴漠眼中闪过一抹阴霾。他笑了声,也不再多说,仰首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然后拉住李心玉拥在怀中,狠狠吻住了她的唇。

他撬开她的牙关,舔咬她的唇瓣,那一杯清冽甘香的酒水在唇舌纠缠中几番辗转。李心玉‘唔唔’挣扎,仍是被迫哺进去了不少。她又怕又怒,张嘴一口咬在裴漠的唇上,直到尝到了血腥味才放开。

裴漠轻轻‘嘶’了声,伸指摸了摸嘴上的血珠。李心玉心惊胆战地瞪着他,以为他会生气,然而裴漠反倒更兴奋了,像是多年前那个青涩漂亮的少年般,连语气都带着雀跃:“公主还是那般口是心非,非要臣用这种法子,才肯喝交杯酒。”

“疯子!”李心玉骂他。

裴漠伸出一只手,想要抚摸李心玉的脸颊,李心玉却如临大敌,猛地后仰躲开了他的抚摸。

她空洞的眼睛一下变得尖锐起来,猛地起身道:“你想干什么?”

裴漠的手僵在半空中,缓缓垂下,随即勾起嘴角道:“你我早有了夫妻之实,今日又正式拜堂成亲了,你说我想做什么?”

李心玉紧张到浑身都在发抖。

关于床笫之事,裴漠的技术并不算太好,毕竟是毫无经验的少年郎,初次承欢的痛楚她依然历历在目。只是那时她喝了酒,又因为打心底里喜欢着裴漠,所以精神的愉悦要大过身体的疼痛。

但如今不同,被郭萧抛弃,线索全断,又被逼着与裴漠成亲,只让她感到自己的无能和屈辱。

见她面色苍白,裴漠终是流露出些许不忍。他走上前,将李心玉紧攥成拳的五指一点点扳开,哑声安抚道:“别怕,睡吧,我不欺负你。”

这一夜相安无事,李心玉僵硬的躺在裴漠怀里,听着北方呼啸的风声,辗转一夜未眠。

梦里的画面一转,到了雪霁晴初之时,裴漠带她去校场看练兵。

裴家军训练有素,气贯长虹,李心玉却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屈辱。她冷眼看着裴漠,讥讽道:“你特意带我来看你的军队,是为了羞辱我还是为了警告我?”

原本兴致勃勃的裴漠一怔,手按在剑柄上,很是凉薄:“是又如何?我有此实力,难道还不配做你的驸马?”

“驸马?”李心玉‘哈’了一声,嘲道,“本宫的长安都快被你们灭了,哪还有劳什子驸马。”

裴漠也不恼,只平静道:“李瑨昏庸,改朝换代已是大势所趋。”

“你答应我要撤兵的!”李心玉怒道,“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我说过,你愿安安稳稳的做我的夫人,我便离开李砚白撤兵。”

“你一日不撤兵,便一日休想得到我!”

或许是这一句气话激怒了裴漠,他冷然道:“你一日不承认我是你丈夫,便一日得不到自由。我会囚禁你,占有你,像你当初对我一般纵情玩弄你……”

李心玉气急。数日的如履薄冰已让她疲惫不堪,一时急火攻心,她猛地弯下腰剧烈咳嗽起来。

咳着咳着,喉中一股腥甜,她哇的一声呕出了斑驳的鲜血。

裴漠的笑僵在嘴角,慢慢化成悔意。

那日过后,或许是忧思成疾,李心玉大病一场,形容憔悴,精神也有些虚弱。裴漠也没好到哪里去,整个人瘦了一圈,五官更显凌厉。

一日,他从军营回来,在路上给李心玉带了她最爱吃的糖炒栗子,还有一个红漆盒子。

李心玉倚在榻上,将盒子打开一看,却是一支做工精巧的金笄。

“送你的。”裴漠颇为期待的望着她,又殷勤地替她簪好金笄,点头赞许道,“好看。”

李心玉摸了摸头上的金笄,笑了笑,没有说话,却也没拒绝他的示好。

那天的裴漠很开心,喝了酒,满心以为自己的赤诚捂热了顽石。

“心玉,我再也不气你了,我们都放下过往,好好过日子行么。”他放下了戒备,动情地拥吻李心玉,可下一刻……

下一刻,李心玉拔下头上的金笄,用他亲手送的那件信物,狠狠地贯穿了他的胸膛。

一切都是那么的猝不及防,胸口传来剧痛的那一瞬,裴漠是有些茫然的。他低头看了眼深深埋入自己胸膛的半截金笄,它被打磨得很锋利,在烛火下闪着森寒的光。

他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他心爱的姑娘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将这只金笄打磨得如此锐利,然后再亲手将它刺入自己的胸膛。

“你用我送你的金笄……来杀我?很好。”裴漠捂着胸口,踉跄着站稳。他下巴紧绷着,湿红的眼中有什么东西碎的七零八落,半晌,他嗤笑了一声,虚弱地重复着,“刺得好,刺得好。”

鲜血蜿蜒淌下,在地砖上滴成一串怒放的红梅。裴漠踉跄着朝她走去,李心玉仓皇后退,腰撞在桌椅上,发出一声尖锐的响。

她没想过这簪子会刺得这么准,这么深……

外面的侍从听到了动静,立刻开门冲了进来。

李心玉怕极了,拔腿就往门外冲。那时的她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儿!离开这儿!回到长安,回到皇兄身边!”

“站住!别跑!”

侍从欲追,裴漠却是一把拉住了他们,拼尽最后一丝力气道:“别追,让她走,别吓着她……”

仓皇奔跑中的李心玉回首看了一眼,裴漠额头上有血,胸膛上有血,连眼睛里都有血……可她不能停,只能拼命地跑着,跑着,满世界都是鲜血刺目的红。

画面淡去,纷杂的梦境到此为止,如烟般飘散。

“啊!”清欢殿内,李心玉猛地惊醒,冷汗涔涔,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喘息。

她掀开被子茫然四顾,哽声道:“裴漠!裴漠!”

第22章 近身

李心玉从噩梦中惊醒,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处梦境还是现实,只能混乱地喊着裴漠的名字,仿佛那是她最后能攥住的救命稻草。

“公主,怎么了?”值夜的宫婢雪琴连外衣都没得及披好,匆匆推门进来。见李心玉只穿着单薄的里衣坐在榻上,顿时吓了一跳,忙将被褥扯上来裹住她,问道:“这天寒地冻的,怎么也不多穿些?着凉了可如何是好!”

“雪琴?”

“是,是奴婢。您做噩梦了吗?”

李心玉恍若不闻,颤声道:“我这是在哪儿?这是清欢殿吗?”

雪琴给她倒了杯温茶,担忧道:“这是清欢殿呀,您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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