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窗外的月光透过飘窗,浅浅的撒在客厅的地毯上。
楼上的被窝里,江之鱼动了动身子。
腿间的不适使她嘴角溢出一声嘤咛。
下意识去推拒贴在她腰腹间的大手,却落了个空。
又顺着身后摸了摸,本属于沈肆的位置空荡荡。
几乎一瞬间清醒。
江之鱼揉了揉眼睛,摸索着按开床头的小夜灯。
昏黄的灯光撒下来,却没有看到沈肆的影子。
随手摸到床头边她跟沈肆的情侣睡衣穿上,江之鱼忍着腿软,扶着扶手,缓缓下了楼梯。
阳台、厨房,甚至是厕所,都没有看到那个身影。
“沈……咳……”
被他折腾的有些狠,嗓子沙哑得难受。
江之鱼顺着窗外的月光,给自己倒了杯水。
冰凉的水顺着喉咙,唤醒了整个机体。
她坐在厨房的吧台上,缓缓唤了几声:
“沈肆?沈肆?”
无人回应。
想去楼上拿手机,问问他是不是肖杨那儿又出了什么事……
又担心是梁烟,在那样鱼龙混杂的娱乐圈,是不是又被人欺负了……
软着腿刚走到客厅,被沈肆丢到地毯上的电脑却突兀的跳出一声微信提示音。
他用电脑的时候习惯将微信登录上去,这次显然是忘了退。
本应直接忽略,可鬼使神差的,江之鱼又退了回来,小小一只缩在地毯上,将沈肆电脑抱在了腿上。
随后,按亮。
入目,是最熟悉不过的微信聊天对话框。
白的与绿的,分列两行。
眼睛不适应这光亮,却在看到左上角的备注时,忍着难受,死死盯在屏幕上。
那是一个熟悉的名字,没来由的令她紧张。
【乔桥】。
手指在触控区滑动,聊天内容陈述其上,言简意赅,不到二十秒便可以看完。
【乔桥:阿肆,我来找你了,见见我好不好?】
下面跟着的,是在公寓楼下拍的飘窗图片。
时间是一小时之前。
沈肆的回复在半小时之后:【别发疯,回酒店去。】
乔桥的回复紧跟其后:【我只是想跟你好好谈谈,最后一次,都不行吗?】
这次,沈肆没回。
回想起睡梦中耳边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本以为是他起床去厕所。
现在想来,该是下楼去了。
嘴角溢出无奈的苦笑,江之鱼将聊天记录拉到最下面。
那是乔桥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我知道你不想让你女朋友知道,那就来这儿,你不来,我就一直等。】
附赠一个地址。
可笑的是,这个地址,江之鱼认识。
「纸醉金迷」。
听说自钱文斌出事儿以后停业整顿三个月,如今也是重开业不久。
将电脑丢在一旁,江之鱼整个脑子全是空白。
腿根的不适让她不得不扶着桌子站起来,腿脚有些发软,只能虚虚靠在一旁的沙发上。
又是乔桥……
沈肆他,终究还是去了。
电脑上的微信消息仍旧在右下角跳动,江之鱼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点开。
令人意外的是,这个人是梁烟:
【从录音棚出来就在路上看到了你的车,大晚上的,你带小姑娘出去玩?】
最新一条,发自刚刚:
【沈肆,肖杨是跟你们在一起吗?我打他电话,他没接。】
江之鱼就坐在沙发上,死死盯着两人的对话框。
十分钟过去,沈肆仍旧没有回她。
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江之鱼鞋都没来记得换,直接在睡衣外面套上羽绒服,出了门。
顶着寒风现在路边等车,手放进衣兜才想起手机都没带。
所幸兜里有些零钱。
这还是帮妈妈迁坟时,帮表叔买烟,小卖部找回来的。
深夜的出租车一向难打,何况她就这么出了门,一般人也不敢拉她。
直到站不住,寒风吹在脸上像刀子,让她想流泪时,终于有辆车停在了她脚边。
江之鱼快速坐进车后座,冻得发抖的唇哆哆嗦嗦,口齿却还是清晰的:
“去「纸醉金迷」。”
司机师傅是个面容和善中年男人,看她这样可怜兮兮,没忍住加大了暖风,叹了口气:
“姑娘,要是男人总去那种场合,还需要你大半夜去捉,那便不要也罢。”
江之鱼将快要冻僵的自己裹住,脸上渐渐回温。
明知道师傅看不到,她还是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像在自嘲:
“您说的对。”
回到熟悉的地方,望着眼前「纸醉金迷」四个大字,江之鱼突然有种物是人非的悲凉。
因为没有预约,又穿成这样,在众多帅哥靓女的注视下,她被门口的迎宾小哥拦下:
“不好意思,您不能进。”
周边人说什么的都有,言语之间,不乏贬低与嘲笑。
江之鱼只能退回门口,缩在角落很想哭。
直到——
熟悉的保姆车停在门口,包裹严实的梁烟步履匆匆。
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活路,江之鱼恍恍惚惚的跑过去,拉住她的手。
又怕梁烟被人认出,特意换了称呼:
“梁姐。”
梁烟被她吓了一跳,低头看了她很久,这才将面前这个面容憔悴,脚底下还丢了一只棉拖的小女孩儿跟之前那个自信内敛的小姑娘对上。
“你怎么在这儿?”
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对,改口道:
“你也是肖杨叫来的?怎么穿这样就出来了?我还以为你和他们一道在里面玩呢。”
说着,就要回车上,拿她的大衣出来。
江之鱼制止了她,摇了摇头,没有在门口多折腾,唇角哆嗦着:
“先进去。”
梁烟看她这样,还以为沈肆出了什么事儿,肖杨在电话里也没说。
紧紧牵着她的手,梁烟将她揽在怀里,试图给她温暖和力量。
助理前去做安排,两人顺利进去,直奔肖杨电话里所说的,二楼的vip小包台。
因为丢了一只鞋的缘故,江之鱼的脚早已经没了知觉,走得很慢。
可这并不妨碍,她现在楼梯口,远远看到沈肆正扶着乔桥的肩,神色虽有不耐,脸色却是温和的,正在她身边劝诫着什么。
两人对面,坐着肖杨,正在用力将酒杯从乔桥手里往外抢。
江之鱼的心被狠狠击碎。
又是那副表情。
又是那种模样。
原来,这真的不是独属于自己的。
梁烟察觉到不妥,揽着江之鱼的手用了些力气,不管别人会不会注意,大声喊了一声:
“肖杨!”
肖杨闻声转头,同样抬眸看过来的,还有沈肆,和她虚揽着的乔桥。
江之鱼像是有所感应,抬眸去望。
四目相对。
明明几个小时之前,两人还纠缠在一起,脸贴着脸,做着亲密的事儿,说着羞人的情话。
可是现在,却隔着五米不到的距离对望。
眼睁睁看着沈肆那张被她抚摸了无数次的脸一秒慌张,想要起身,却被乔桥用力的拽回去,示威一般,挂在他脖颈上。
那儿,还有她受不住时,咬下的一串牙印。
很细,很密。
可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像是玻璃。
变得稀碎。
寸步难行。
江之鱼只觉得心像被扎了一样的疼,就连呼吸,都仿佛停滞。
迟钝如肖杨,也察觉出了不好,低头帮忙扯开乔桥,一个劲儿朝沈肆使眼色。
另一头,梁烟想半抱着江之鱼走过去,起码先让她缓口气。
可江之鱼却反过来,拍拍梁烟的手,示意将她放开。
在深一脚浅一脚当中,江之鱼摇摇晃晃的走到刚脱身的沈肆面前。
明明全身都在痛,她却还在笑。
就连语气都那么的稀松平常:
“原来你在这儿,我找了你很久。”
沈肆见过各种各样的她。
鲜活的,明亮的。
自信的,内敛的。
却没来没有见她像现在这样。
狼狈不堪。
破碎的像个玻璃娃娃。
抬手想抱抱她,问问她怎么弄成这样,却眼睁睁看她后退了半步,轻轻躲开。
她误会了。
这是沈肆此时脑海中唯一的想法。
身后,乔桥借醉,甩开肖杨,又跑过来,从身后抱住沈肆,在他脖颈处露出一个红红的脸,望着面前满身狼狈的江之鱼,奇怪道:
“阿肆,她怎么来了?不是让你瞒着她吗?”
语惊四座。
肖杨虽然搞不懂这个乔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但沈肆特意把他叫过来,就是为了事后好跟江之鱼解释。
可是来了之后,这个女人什么都不说,只是喝酒,然后往沈肆身上靠。
念及着她是沈肆的表姐,肖杨给梁烟打了个电话,想让她帮忙把人带走。
可没成想,误打误撞,又碰到了江之鱼。
可就在这样的关键时刻,这个叫做乔桥的女人,竟然还在胡说八道!
“你给我起来!”
肖杨吼着,将乔桥从沈肆身上往下扯,顺道踹了下沈肆,让他解释点儿什么。
可沈肆没动。
江之鱼也没动。
一个手足无措。
一个笑得苍凉。
他们脑海里,全都是同样一句话:
“不可以再出现上次那样的情况,乔桥也不行。”
可是现在……
“小鱼儿……”沈肆喃喃。
江之鱼轻嗤一声,收回视线,也结束轻笑,转头看向梁烟,像在乞求:
“烟姐,可不可以带我走?我脚动不了。”
梁烟眼看事情越来越不对,脱下外套包住江之鱼的腿,连同助理两人,一左一右扶着她下楼。
半路,没忍住回头骂了一句:
“沈肆,你真他妈不是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