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手上的账簿,我只感到窒息,瘫坐在宽大的扶手椅上眼睛盯着那两个相差巨大的数字。我看到崔子玉还认真地盯着电脑屏幕,说到;“子玉哥,你要么忙别的吧,这几年的帐,你拨个鬼差和我去查查生死簿,一个月一个月对对差距好了。”崔子玉难得地很坚持,“我去和你一起对。”我感觉些许诡异,但任务量实在巨大,有个聪明的脑子愿意主动负担一半的工作量的话,我也是很乐意的。
崔子玉站在梯子上,我一只手扶着梯子,一只手接着崔子玉由上而下传递过来的十年前的生死簿卷宗,每本都无一例外积攒了厚厚的灰尘,呛的我咳嗽。崔子玉沉默地递过来餐巾纸让我撸鼻涕,果然是细心的好男人。
卷宗都拿下来了,我俩干脆席地而坐,逐月核对,传递卷宗的时刻不免手指关节互触,我的脑袋也会经常够到他的胸前去核对账目,暧昧的氛围起码在我的心中升起来一些。但是第一个月就闹不清楚,我又好生恼火,前任孟婆记账胡子连辫子,明明规定台账每领用一个物什就得老老实实记下一笔,这丫总是一领三四样原料,每样一百份——看的我头疼。
崔子玉认真拿着纸笔分解账目,嘴巴里念念有词,我真是佩服他这淡定自若的态度,只能双目无神痴痴望着他,他咳嗽一声,我才回过神来,他细细同我讲解账目上合计的疏漏,灯光在他的眉眼间洒下阴影,我只知道此时此刻,他可真是神仙下凡!当然我也知道了为什么他一直被死死按在阴律司这吃力不讨好的位子上了。
直到夜色降临,我们才核对改好了一个月的帐,索性相差无几,心中稍稍有点安慰。崔子玉一把站起身来,向我伸出白皙的双手,“起来,带你去吃饭。”我稍稍愣了一下,伸出手来,握住他冰凉的双手,用力挣扎起来。肚子空空,问道,“去夜游姐家么?”崔子玉笑道,“是的,她刚给我发消息了,今晚魏征、钟馗和陆之道都来吃饭的,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也来的。”“这么热闹,”我嘟哝了一句,心里却烦了,人一多夹菜转菜多难,我就是这么一个庸俗的鬼。
好容易到了夜游家,我垂头耷脑地选了个最内的位子,开始眼巴巴地想着魏征什么时候来,这次他又能从贡品库带些什么好的来。魏征真的是不负众望,这次居然带了一桶冰冻蟠桃,浸在凉丝丝的井水里!要知道最近全球气温升高,十八层地狱业火越烤越旺,整个地府空调运转不堪重负,节能减排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但是也没人听,地府又热又照不到阳光,水果简直成了补充维生素的硬通货,没点地位的人压根吃不到,更别提冷冻蟠桃!我爱死魏征了!
我殷勤地帮着魏征布碗设筷,拉着他想入上座,魏征看了一眼我的位子,却挨着我坐下了,看起来心情很不错,还能调侃我,“怎么,最近想情人啊,这黑眼圈挂到下巴了。”我开始犯贱,“哪里比得上您夜夜笙歌,鹿茸鹿鞭的。”魏征作势又要敲我脑壳,我赶忙躲开,两个人嘻嘻哈哈。崔子玉突然插进来打断我俩,“吃桃子。”给我俩一人塞了一个桃子又飘走了。
酒过半旬,夜游突然拿起小汤匙敲了敲杯子,叮叮叮,大家都安静了下来。夜游两颊泛红,似有醉意,左手将崔子玉从座位上薅起来,崔子玉也面色红润,有些茫然不知所以地站了起来,夜游轻轻笑了:“各位,我和子玉兹定于下月初一成亲了。”席间先是一阵短暂的安静,然后爆发出热烈的欢呼,所有人都在又笑又闹,我灌了些酒,居然也没有感觉十分的难过,反而是被这气氛打动,转过头看着魏征痴痴地笑了,魏征也笑,凉薄地笑,眼睛直直地盯着夜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