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情猛地回首,身后的徐东野面色变得惨白无比,眼睛口鼻中缓缓流下粘稠血液,他的唇角挂上了极为诡异的笑容,浓黑如夜的双眸变成毫无生气的白色,白眼球上血丝遍布。
谢情往后退了几步,不小心被墓碑绊倒,身体直往后坠。
但他并没有跌落在地,而是被一双冰冷的手臂抱住了。
“谢~情~你~没~事~吧~”
冰冷无机质的嗓音,缓慢的语调,仿若带着寒意的呼吸。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就在这一瞬间,谢情脸上的惧色瞬间褪去,笑如春花盛放,徐东野顿时看得呆住。
谢情就着被他抱住的姿势长脚往后勾绊住徐东野的腿,自己借力而起,拧身擒住徐东野的双臂,把他的头按在了墓碑上,自己附身,嘴唇贴在徐东野的耳朵旁。
“装鬼好玩吗?”
徐东野想要挣扎,但谢情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扑在他的耳道里,莫名就卸掉他十分气力。
他装模作样的挣扎了几下,没能挣开谢情的钳制,反倒让谢情的身体和他贴得更近。
徐东野全身的汗毛都要炸开了,结巴道:“还、还行吧。”
谢情冷哼一声,放开他。
徐东野心中一阵失落,胡乱擦了擦脸上的血,有点好奇:“你没被我吓到?我还以为我装鬼装得很像。”
墓碑上的照片闪过水波似的纹路,变成一个长相平平的年轻人。
谢情瞥了一眼徐东野的头顶,从一开始,他就看到,徐东野的头上没空空如也。
所以,这位自称为徐东野的家伙,不仅不叫徐东野,甚至根本没有名字。
人总是有名字的,就算没有父母起名的流浪儿,也会有个外号,“徐东野”却什么也没有。
他假扮为徐东野,并没有采用在徐东野的遗照上贴自己的照片这样的方式,而是直接改变了徐东野的遗照在别人眼中的模样,感觉上很像传说中的幻术。
谢情非常好奇,“徐东野”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哪里装得不像鬼啊?”
“徐东野”虚心地问。一副要在装鬼事业上不懈努力的模样。
谢情暧昧地说:“我第一眼见你,就知道你有问题。”
说完后,无论“徐东野”怎么问,都不再回答,只是神秘的微笑着。
急得“徐东野”抓耳挠腮。
“好了,现在告诉我,你藏了什么东西?”
谢情问。
“等一下,我有点跟不上老婆的思路。”
“我也,徐东野装得多像啊!!到底哪里被老婆看出来他在装了??”
“呜呜呜呜,以为他是小奶狗,原来从一开始就是骗子!”
“只有我磕到了么?虽然装鬼吓老婆,但老婆装跌倒就立刻破功诶。”
“只有我一个人想知道老婆在问啥吗?什么藏了什么东西,简直不懂!”
“我也没懂,老婆打什么哑谜呢??”
“徐东野”这次是真的惊讶了。
“你怎么知道我藏了东西??”
谢情淡然微笑,坐在徐东野的坟头上,悠然道:“系统可能给玩家出非常难的题目,但一般来说,他不会出暴力破解的题目。就算后来我们得到了五行的线索,但综合来说,我们刚才仍旧是一个暴力破解的流程,能拼凑出正确的人形全靠我的脑子,也就是说不仅得聪明,聪明的方向还得正确。要知道,就算同样的IQ,每个人对图形的识别、记忆、组合能力,空间想象力也是不同的。我觉得系统,至少是现在这个系统,不会出这种暴力破解的题目。但我也想不到其他的线索了,偏偏你又是个身份成谜还想对我恶作剧的人,所以我有理由相信,你隐藏了某条关键线索,或是某个关键道具。”
“徐东野”默然呆立片刻,而后脸慢慢红了。
侃侃而谈的谢情身上有着自信飞扬的神采,虽然此刻是午夜,他也像耀眼的太阳。
在“徐东野”脸红的时候,观众们却正在抱怨,因为刚刚谢情说话的部分忽然出现了雪花画面,声音也被杂音干扰,他们只能大致听懂谢情说了什么,系统、关键道具之类的字都被直播间有意屏蔽掉了。
“徐东野”从口袋里掏出两样东西递给谢情:“我看到你进入墓地,想做个恶作剧,就故意把这个藏起来,想等你走投无路再拿出来,没想到,你居然可以强行破解那个机关,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
“徐东野”拿给谢情的是一个青铜材质的铃铛,一根带链条的铜杆,链条一头链接铜杆,另一头像是个倒放的小盏。
铃铛上有一个不知什么字体的文字,谢情不认识。
“这两件东西要怎么使用?”谢情问。
“徐东野”答道:“找到正确的碎片的时候铃铛会响。”
“那铃铛又是哪儿来的?”
“徐东野”老实回答:“你打倒进门后遇到的第一个走尸后会掉落铜杆,铜杆可以捕获鬼火,你带着鬼火搜索墓地就能找到铜铃。”
“……好想打他!”
“别吧,他都说了,只是想恶作剧,打算最后时刻拿出来的。”
“让我再重复三万遍,我老婆好飒,太聪明了!我配不上这么聪明的老婆。”
“我配得上,我的愚蠢正好和老婆互补。”
“哇……对自己好狠……”
“也就是说,这个墓地任务的难点本来是要反其道而行之的利用鬼火,并且要打败走尸拿掉落物品,结果因为这位青少年的存在,难点变成了最强大脑……”
“总之老婆牛逼就完事儿了。”
谢情捏着两件道具,冷淡道:“没收了。”
“对了,我该怎么称呼你?”
“我没有名字,他们一般叫我恶灵,或者一号病人。”
谢情这次倒是真的吃惊了。
女神官口里的恶灵居然就是一号病人。
但谢情不觉得恶灵是人,如果他是人,怎么会没有名字?
谢情见过那么多人、NPC、怪物、邪神。
眼前这个少年是唯一没有名字的家伙。
恶灵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开心地抱住谢情的手,漂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很期待地看着谢情:“不如你帮我取个名字好不好?”
谢情瞥了一眼他的手,抬头道:“直男?”
恶灵被烫到似的一秒放手,结巴道:“当、当然是直男。”
谢情捏住他的脸颊,狠狠往外扯:“不是恶灵吗?恶灵又不是人,怎么能算直男。”
恶灵被他扯得脸颊变形,也不抵抗,但还是很坚决地说:“直灵。”谢情放开手,冷淡道:“不取,要取自己取。”
他瞬间变了脸,继续完成起搜索墓地的任务来。
恶灵小狗似的跟在他身后,有些忐忑:“你生气啦?真的生气啦?”
恶灵加快脚步绕到他前面,指着自己没被谢情扯过的另一边脸:“不然你再扯一次。”
恶灵的声音醇厚低沉,但还带了几分少年的稚气,说话时一软下来,就让人想到撒娇的巨型犬。
“我让你扯到消气,好不好?”
谢情轻轻揪了一把他的脸颊:“名字这么重要的东西,要自己取,到时候我会用你取好的名字叫你。”
明明只是轻轻揪了一下,恶灵的脸却红得非常厉害。
“呵呵,说个笑话,直男。”
“大胆,人家是直灵!”
“诡计多端的直灵。”
“你既然是病人,为什么可以随便移动,医生护士不管你吗?”谢情随口问道。
恶灵:“这里的人都很害怕我,他们不敢阻拦我。”
谢情:“你什么时候入院的?”
恶灵的脸上有些茫然,他仔细想了想后,摇头道:“我也不记得了。好像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在这儿了。”
谢情想了想,道:“你站好,不许动。”
恶灵乖乖站住不动。
谢情把耳朵贴近恶灵的胸膛。
胸膛是温热的,但听不到心跳。
谢情抬眼看恶灵,他正专注的看着自己,嘴角带着不自觉的笑容。
“谢情,我以后还能找你玩吗?”
谢情站直身体,轻轻的点了点头,声音也是轻飘飘的:“可以啊。”
“谢情,谢情,谢情谢情谢情。”
“干什么?”
“不知道,就是很高兴。”
恶灵直率的表达着喜悦。
谢情心里却在想着别的事情。
他对恶灵说了“系统”这两个字,但恶灵并没有表现出意外的表情。理论上来说,只有玩家造成的变动才是游戏里的变数,但恶灵却也造成了变数。
恶灵是宴无咎那样不被系统所束缚,或者说,系统对他的束缚非常有限的东西吗?
要知道,无名之物,也有可能是神。
【任务已完成,积分+30000,您获得道具:他的灯笼(残)、他的铜铃。】
【他的灯笼(残):没有什么用的灯笼杆,打人一定很疼】
【他的铜铃:抵抗一切精神类负面效果,持续时间10分钟。】
“卧槽,道具还能这么拿吗?”
“当然可以啊,你们忘了吗,老婆唯一一个技能就是靠强行把亚恩乌其尔之力带走才得到的。”
“老玩家现身说法,如果走正确的探索流程的话,这两个道具是拿不到的,没想到还能这样薅道具。”
谢情看着【他的灯笼(残)】的解释文字,想了想,道:“你能让我再次进入那个空间吗?”
恶灵:“你还想进去?”
谢情举起杆子:“我想做一盏灯笼。”
十分钟后,谢情看着手里绿莹莹的灯笼,满意道:“果然,这个灯笼可以自动捕获鬼火。”
【他的灯笼(使用次数3):他的光可以堪破虚妄,另外,灯笼杆打人真的非常疼。】
怎么,系统是被灯笼杆打过吗?
谢情站在墓地门口,他远远看见桂美云的身影,从墓地后面绕过来。
“我还要和朋友见面,你先回去休息,我们明天再见。”
“你真的会和我再见面,不会害怕我吗?”
谢情:“……”
怕你喜欢脸红,还是怕你自称直男?
恶灵似乎怕希望太大,失望越大,强调道:“疗养中心的人都非常害怕我,我还差点把一个女神官吓疯了。”
谢情:“我不会。”
恶灵伸出小手指:“那我们说定了。”
谢情认真地和他勾了勾小手指:“嗯。”
恶灵的身影顿时在谢情面前消失。
无论恶灵是什么成分,他的确拥有超常的能力。
如果说恶灵是一号病人,那其他的特殊病人也具有特殊能力吗?女神官口中的零号病人又有什么样的能力呢?
谢情思索之间,桂美云赶到了墓地前。
她脸上惊魂未定,脸上黏着头发,身上沾着灰,看起来有些狼狈。
“这个医院果然有问题!”
桂美云喘着粗气说。
桂美云的经历没有谢情这么曲折。
她以前就认识在这所医院担任过医生的学姐,那个学姐现在已经离职了。
学姐无意中透露过资料室的密码锁给她,桂美云也是无意中记住,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说说你的发现吧。”
谢情道。
“那得先从我自己说起。”桂美云咬了下嘴唇,“其实我哥哥就在这所疗养中心接受治疗,他是以精神失常杀害了我父母这个理由入院的。”
谢情的脸色慢慢变得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