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美云神思不属地跟着谢情回到食堂。
食堂里人不多,三三俩俩坐着。
红发的阿姨看到他们俩全须全尾的回来了,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人直往后退,在胸前画了一个图案,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念诵祷文。
“阿姨?”
听到谢情的声音,红发大妈身体抖了一下:“你们俩是人是鬼?”
谢情灿烂笑道:“阿姨你说什么呀,我们就去送了饭,怎么会变成鬼呢?”
红发大妈往他脚下看,看见他和桂美云有影子,脸上才渐渐恢复血色。
“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红发大妈虽然没那么害怕了,但表情还是十分古怪,“你们有没有看到什么?”
“什么?”谢情故作不解。
红发大妈:“没什么。”
她脸上堆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眼尾和鼻子上挤出很多皱纹。
“想吃点什么?”
桂美云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来,游魂一样坐下,木然道:“随便。”
谢情瞟了一眼食堂后方的点餐牌,道:“来六个今日套餐。”
红发大妈的脸又白了:“你、你为什么要六个套餐,你们不是只有两个人吗?”
她的眼睛在谢情身边打量来打量去,似乎想从空气里再看出四个人来。
谢情:“我要吃五份。”
红发大妈:“……”
她看了看谢情纤细高挑的身形,带着一点羡慕嫉妒恨道:“年轻就是好啊,这么吃都不胖。”
两人坐下后不久,红发大妈就把他们点的套餐送了上来。
套餐内容是炸猪排和炒面,还有一盘凉拌素什锦。荤素搭配,营养均衡。
桂美云机械地咬了一口炸猪排,嚼嚼咽下,脸突然抬起来,惊恐万分地压低声音道:“我们刚刚是不是遇到了超自然现象,要不要报警?”
她搁下筷子,“不对,报什么警,警察不会相信的。我们该怎么办?”
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第一反应往往是僵住,第二反应就是逃跑。
桂美云虽然害怕,却没打算直接逃跑,这已经违反了生物的本能。谢情想到刚刚遭遇的一切,都是因为元明清没有告诉他们特殊病房的正确楼层。
于是他试探道:“不如我们吃完饭就跑。”
“不行!”桂美云下意识反驳。
谢情:“为什么?这间医院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桂美云:“反正我不会跑,我好不容易才申请来这家医院实习的。”
接下来桂美云就不肯说话了。
她飞快吃完自己面前的套餐,甚至没有注意到谢情吃了五人份。
桂美云吃完后就匆匆离开了。
她一走,在角落等了半天的秦沉就过来坐下。
谢情瞥了他一眼,故意不提自己在中转大厅看见了写着秦沉姓名的巨大黑洞,道:“说好在大厅见,可我没见到你的人,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
秦沉蹙眉:“我从上一个副本出来后,眼前一黑,就进入了这个副本。”
谢情不觉得秦沉在骗他,看来秦沉自己也不知道他变身巨大黑洞的事情。
谢情喝了一口果汁:“你有没有觉得这次这个副本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秦沉经他提醒,沉思片刻后,不确定地说:“我觉得系统的语气好像变得更机械了一些。”
果然,秦沉也感觉到了系统的变化。
吃完饭后,两人一起回宿舍,在路上迎面撞上一个女人,她神志恍惚,穿着和神官裘德十分相似,看起来是个女神官。
她看到谢情后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神神叨叨地说:“快跑!这里有恶灵,还有零号病人,就连神也没办法驱走恶灵!敬爱的神啊,这里已经是神弃之地了吗?”
女人忽然跪下,对着西南方向砰砰磕头,额上很快出了血。
一个护士跑过来,想把她从地上拽起来,但女人的力气太大,她拽不过。
“神!你为什么要抛弃我们?难道你根本不存在?”
女人状若癫狂,鲜血从额上流下,脸上染上了血迹和灰,不断用手用力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全身都在发抖。
谢情见状立刻在她颈上一敲,女人没有晕倒,反而立刻朝他扑过来。
“天使!你就是天使,你告诉我,神为什么要抛弃我们?放任我们生活在被恶灵侵占的土地上?”
谢情把她双手扭住,女人再怎么挣扎都无法脱离谢情的掌控。
护士:“你们是新来的实习生吧,能不能帮我把她送到隔离病房。”
谢情轻轻点头。
隔离病房就设置在护士站旁边,这个医院的隔离病房分成单间和十几个人一间的大病房。
护士让他们把女人带到大病房里,病房里的护士们看起来都很强壮,她们熟门熟路的把挣扎的女人按在床上,用束缚带把女人约束在病房上。
女人被束缚带帮助后仍然在拼命挣扎,嘴角都裂了,血迹和唾沫融在一起,红色的血沫染脏了勒住她嘴巴的束缚带。
谢情脸上若有似无的笑意几乎消失了。
秦沉立刻想到谢情也在精神病院中治疗过四年,他的心直往下沉,难道谢情当时也遭受过这样的待遇吗?
“她平时很和善的,可惜时不时就会发病。”护士忧虑地叹气,低声咕哝,“她以前可是神官大人啊。”
谢情和秦沉对视了一眼。
他们都知道,从前在国外的某些精神病院里,会有神职人员作为精神病院或者疯人院的管理者存在,在这个噩梦里的神官,大概也是差不多的地位。
“既然她是神官大人,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谢情问。
护士抬头看他,脸上莫名多了一丝红晕,说:“我们也不是很清楚,从前院里有过闹鬼的传闻,不过我们都是上白班的,七点就下班了,倒是没有遇见过。有天她倒在后面那块墓地里,被护士长发现,从那时候起她就疯了,一直在我们医院治疗,后来教区调来裘德神官。和裘德神官比起来,我更喜欢茉莉神官,她一点架子都没有,对我们护士也很和气。”
“裘德神官不和气吗?”
“他呀,”护士凑过来,悄声说,“他有时候特别严肃,看着怪吓人的。”
谢情点点头,心中一动,问道:“最近医院里是不是换过病房?”
“你怎么知道?”护士惊讶地睁大眼睛。“听说B3出了问题,所以把特殊病房换到B2了,不过电梯里的标识还没有换。”
谢情:“欸?这样会不会有人走错地方?”
“不会啦,现在B3得有元医生或者院长的通行卡才能进去,别人根本去不了呀。”
“哎呀不好了,”护士的手指捂住嘴巴,小小惊呼一声,“我要去做事,不能和你闲聊了。谢医生,工作加油哦!”
护士并没有称呼实习生为医生的必要,她的和善来自于什么,秦沉心里非常清楚,正因如此,他的表情有些不自在。
“这也吃醋?”谢情瞥了他一眼,不可思议地问。
“嗯。”秦沉点了点头,“她明明才认识你,就已经很喜欢你了。”
“你不也一样吗?”
谢情的目光在秦沉身上轻巧地打了个旋。
看来元明清的确是故意想送他和桂美云去死,而且他针对的人应该是桂美云。
桂美云和这所医院,和元明清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呢?*
几分钟后,谢情和秦沉回到宿舍。
宿舍是二人间,里面有一股长久没有住人的陈腐气味,但是还算干净。
谢情受不了这股味道,他推开窗,想换换空气,发现窗子正对墓地。墓地的墓碑并不是常见的长方形,而是一个类似于十字的雕花石块。
正常来说,精神病院里不应该自带墓地,但这所病院受宗教影响,它的建筑外观也和普通的医院不大相同,很可能是宗教建筑改建的。
宗教建筑后面建造墓地倒不是稀奇的事情。
茉莉神官到底在墓地里遇见了什么……
她提到了恶灵和零号病人,难道这个副本里还有灵异成分??
谢情扫视着墓地,忽然间,他的脊背涌上一股恶寒,似乎有什么东西冷冰冰地看着他,但墓地里除了墓碑之外,并不见任何人。
那到底是什么?是茉莉神官所说的恶灵吗?
【您已触发特殊任务:探索墓地】
【请在午夜十二点后进入墓地,在一个小时内完成探索任务。】
【是否接受任务?】
谢情当然选择了接受。
“我接到一个特殊任务,十二点后去探索墓地。”
秦沉并没有接到相同的任务。
谢情让他去看墓地试试,但秦沉把墓地里的每块墓碑都看过来了,也没有任何奇怪的感觉,自然也没有接到任务。
“看来任务积分只能让我一个人拿了。”
谢情笑着说。
秦沉沉默不语,转头就去门后找出抹布,开始打扫房间。
谢情打量着屋子里的布局,看到桌子的时候,轻轻的咦了一声。
“怎么了?”秦沉看着他问。
桌子摆在宿舍中间,两面分别有四个抽屉,谢情凑近闻了一下,上面还残留着一点淡淡的油漆味。
这张桌子的边缘有一些破口,像是木材开裂,又像是被刀割过。谢情想起他学校里的课桌,那些用得比较久课桌上就会有这样的痕迹。
因为已经有很多人用过那些老旧的桌子,所有的破口摸起来都很光滑。
这是一张重新上漆的老桌子。
谢情想起来,老物件的背面常常会有红漆写的字,目的是方便盘点或者表明归属。
他钻到桌子质上写着几个字:第三精神病院。
谢情看着这几个字,久久不能言语。
看他没了动静,秦沉有些着急,直接把人抱出来放在桌子上,“你看见什么了?”
谢情呆愣许久,才慢吞吞地说:“你是长城的人,你们那样的组织,肯定有办法查到我的资料,你应该知道从前的我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情。”
秦沉张了张嘴。
“我不是在指责你。”
谢情慢慢地调整了一下坐姿,盘腿坐在桌上,手指轻轻扣着桌面,发出不规则的笃笃声。
这声音,听得秦沉莫名心慌。
“你应该知道,我的妈妈和外公外婆是在我十八岁生日那天被人杀死的。”
谢情说话的时候表情非常平静,可秦沉知道,他的心里绝不像表面这样波澜不惊。
“我知道。”
在谢情因为谢氏症而变成现在的模样之前,他的名字叫孟轻。
他的母亲是绘本作家绯晓,真名谢茜微,生父不详,只能从孟轻的姓推断这个人姓孟。
外公谢云龙,外婆林恩秀。一家四口住在一个有花园的小别墅里。
孟轻学习成绩非常优秀,从小到大垄断了所有考试的第一名,他外貌出众,个性开朗,人缘极佳,是所有人提起来都赞不绝口的好孩子。
谢家的家庭生活也非常幸福,在官方的调查资料里,别说是严重的家庭矛盾,外人都没见过或者听说过他们家有家庭矛盾。
在孟轻十八岁生日那天。
警方忽然接到报案,说发生了杀人事件,等他们赶到现场一看,一些年轻的警员当场就吐了出来。
孟轻的家里到处都是血,他们甚至都不知道,人能流出这么多的血。
客厅里到处是彩带、鲜花、气球,墙上装饰着花环,贴着一张很大的绘画,画上写着“祝我们的宝贝孟轻十八岁生日快乐!”
客厅的桌子上摆着一个很大的心形白色奶油蛋糕。蛋糕上有真的白玫瑰和奶油花白玫瑰作为装饰。
这个蛋糕已经被鲜血染红,上面还有粉色的东西,细看之下,似乎是人的脑浆。
孟轻的外公、外婆、母亲的尸体都在客厅里,他们不仅仅是死了,还被分尸了。
孟轻躺倒在客厅里,不省人事。
警员立刻叫来救护车,把孟轻送到医院,同时展开了侦察。
在现场调查中发现,家里面留下的各种生活痕迹全都属于谢家四口,现场没有发现第五人的脚印、指纹等痕迹。
警方自然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唯一的生还者:孟轻。
在孟轻醒来后,警方在询问孟轻的过程中,听到孟轻说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案发时他在外面找人,人没有找到,他就失望的回家了。
回家后,看到了外公外婆和妈妈被分尸的现场,据他所说,凶手是一个穿着猫咪玩偶服的男人。
他当时想抓住这个男人,但他打不过凶手,不仅没能把人留下来,那个凶手还在他的腰上刺了一刀。
中刀后他就晕过去了,不知道是谁报的警。
他的说辞和现场的勘察结果完全对不上,一个穿着猫咪玩偶服的男人在到处都是血的现场活动,绝对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迹。
何况孟轻自述因为中刀晕倒,但他的身上并没有任何伤口。
他说案发时他去找人了,还说他找的人是哥哥。
但孟轻是独生子,他的母亲是独生女,他根本没有哥哥。
因此,警方理所当然的把孟轻当成嫌疑人来对待,但无论怎么审问,孟轻对自己的口供坚持如一。
后来孟轻的律师介入,告诉警方孟轻有精神问题,他从七八岁开始就坚持,自己有一个除了他谁也看不见的哥哥。
这个别人看不见的哥哥在他生日那天消失了,所以孟轻才会出去找他。
当时经过专家的精神鉴定,认为孟轻是个精神病患者,在案发时没有行为能力,他的口供也许并不是撒谎,而是他出现了幻视幻听的现象。
他是病人,不是罪人,应该进入精神病院治疗。
警方虽然怀疑孟轻,但终究没有孟轻杀人的证据,也没有找到凶器,检察院作出了不予起诉的决定。
孟轻从此进入顺安精神病院治疗,在治疗四年后出现谢氏症迹象,而后转入第五研究所。
“你知道我在顺安精神病院治疗,但你肯定不知道,我本来应该进入第三精神病院。”
“什么?”秦沉猛地抬头。
谢情面沉如水:“帮我进行精神鉴定的专家是陆翊笙的同学,他对谢氏症也有一些了解。当时他在我身上看到了谢氏症的早期症状,认为我的幻视幻听不是精神疾病带来的,而是因为我得了谢氏症,从而造成大脑病变,陆翊笙就用他的人脉把我送进了顺安精神病院。那是第五研究所下辖的医院,在那里,他可以更方便的观察我的情况。
“如果没有陆翊笙横插一脚,我本来就应该在这所医院里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