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满看着眼前死而复生的何元武,眼白处被无数红血丝覆盖。
她跪在自己的血泊中,瞠目欲裂的瞪着那站在半空中的东方少年,眼底满是阴险到极致的狠毒。
“谢启,你真的以为我不会将你的事说出去吗?”
雾满咬牙道,“我告诉你,要是被外面的管理者知道你已经可以伪装成游戏玩家混入其中,你的数据绝对会被消除,你还真把自己当最终BOSS了是吗?等我从这个副本出去,绝对会将你所做的一切全部公之于众,让所有人都看清你丑恶的嘴脸!”
萨麦尔散漫的撑着头,看着她。
贵族少年穿着那身复杂繁琐的西式衬衫,衬衫袖子顺着那节白玉似的手腕下滑了些,手腕上那依然残留的捆绑痕迹依旧触目惊心,他却像是没有意识到般,只是垂着眸。
“你觉得你有机会吗?”
萨麦尔问。
雾满丝丝咬住下唇,直到唇角都带着丝丝血迹。
“作为任务者的你应该最了解副本的惩罚机制,通关失败的话,将会获得已激活任务积分百倍的惩罚,而你现在所激活的任务……”
萨麦尔轻眯了下眸子,那张清冷至极的脸上平白多了几分媚意。
“足够你泯灭无数次。”
雾满的脸色骤然惨白了几分。
游宣看着雾满那副狼狈的样子,视线始终落在半空中那虚坐着的少年身上。
和金发碧眸时的模样不同,此时的萨麦尔显得攻击性十足,明明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却带着让人不容小视的威慑力,身后那阴暗的角落中涌现出无数张消瘦的鬼脸,正虔诚且忠实的想要接近萨麦尔,却被道无形的屏障遮挡住,将它们拦在光明之外。
这样的谢启格外陌生。
却又惊艳到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来吧,做出你的选择吧。”萨麦尔嘴角隐约带着抹笑意。
一把锋利的匕首凭空出现在雾满眼前。
雾满怔愣的看着那匕首,眼底闪过丝寒光。
她隔着匕首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何元武,和他们刚进入副本时一样,眉眼依旧带着那股她最为熟悉的狠厉,在认识何元武之前,他就是无限游戏中十分著名的闯关者,真真正正的天之骄子,曾经一个人通关七级副本,是个拥有绝对武力值的男人。
就是这样的人成为了她的丈夫,在无数危险难度极高的副本中将她保护的完好无缺。
他们在一起了数十年,何元武从没让她受过任何伤,忍耐了她骄傲跋扈的性格,没有和她有过任何争吵。
只可惜……
她老公已经被眼前这群人亲手淘汰了。
雾满垂了下眸,抬手握住了那把匕首。
萨麦尔笑着看着她。
能够给予人最大痛苦的并不是身体上的疼痛,而是心理上最为极端的折磨。
萨麦尔很享受这种能够掌握他人痛苦的感觉。
雾满强撑着站起了身。
招魂阵在萨麦尔出现的瞬间便崩溃瓦解,所溢出的黑雾也早已被光明所吞噬,黑发少年就那么散漫的虚坐在半空中,屋内暖黄色的烛光映衬到他侧脸上,带来了几分不真实的美感。
浑身血泊的雾满双手有些无力的垂在身侧,看向不远处的庄明。
庄明似乎并不把这个所谓的任务放在心上,只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盘腿坐在餐桌上,在接触到雾满的目光后,抿了下唇,露出了雾满最为熟悉的微笑。
“孔雀大姐,我可不觉得你会杀了我。”
庄明说,“刚刚那招魂阵已经耗了你不少体力了吧?你看你现在,弱的站都站不稳,你不会真的以为这样状态下的你还能对我造成威胁吧?”
他随意的掏出盘在腰侧的皮绳,牛皮制成的坚韧武器在暖色的烛光下隐约带着几分寒意,能够让人清楚的看见牛皮上那根根分明的倒刺,就单单是这么看来便足以给人带来难以忽视的威慑力。
雾满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二人对视了许久。
过了片刻后,她那狭长的丹凤眼终究还是从庄明身上收了回来。
几乎是雾满转头的瞬间,薇薇安就握紧了自己手中那把小洋伞。
她颇为警惕的看向不远处那个浑身血泊的女人,在招魂阵过后的雾满近乎疯魔,谁都无法猜到她现在究竟想要干什么,就单单被那样冰冷的视线注视着,薇薇安就有些不自觉的后怕。
“我警告你,你别乱来。”薇薇安咬牙道,“我可不是好欺负的。”
雾满缓缓勾唇,嘴角上扬,带上了病态的笑意。
“是吗。”
雾满说,手中那浅色的匕首闪着寒光,她歪了下头,视线漫无目的的看向薇薇安所在的方向,片刻后,直接锁定了坐在旁边的游宣。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的瞬间,皮绳的破空声袭来。
游宣的手腕在顷刻间被满是倒刺的皮绳束缚住,他愣了片刻,尖锐的刺刺入血肉,一道偏瘦弱的身影也随即出现在面前,脸上依旧带着那友善的笑意。
“抱歉了兄弟。”庄明直接抬手,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凭空出现了把折叠刀,刀刃在烛光的照射下闪着寒光,游宣在刀刃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这一切发生的速度极快。
利刃狠狠朝着游宣袭来,带着破空之势。
萨麦尔几乎是下意识的抬手想要阻止。
只是还没来得及,就听见利刃相交的铮鸣声在整个大厅内响起。
身穿粉色洛丽塔的少女手中握着尖细的长刀,在半空中精准的挡住了庄明的攻击。
她的速度极快,在挡住攻击的瞬间便直接抬手将折叠刀架走,刀刃相交的瞬间甚至擦出了璀璨的火光。
庄明眸子微微缩小了几分,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薇薇安居然会出手。
那看似柔弱到像菟丝花般的薇薇安格斗技能意外的丰富,在庄明下意识的抵挡攻击后,那把尖细的刀就以极其刁钻的角度朝着庄明的脖颈袭来。
庄明下意识闪避开,放弃了手中束缚着游宣的皮绳,却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利刃划伤,隐约的血痕出现在脖颈上。
他极其灵活的跳到不远处的餐桌上,看向薇薇安的眼神带着几分的狂热。
“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还藏了一手。”
薇薇安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手中长刀的刀尖处还残留着温热的血珠。
下一秒,异样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薇薇安连头都没回,长刀直接朝着身后袭去,想要偷袭的雾满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发现,刀刃入肉的轻微声响在安静的大殿内响起,雾满咳出了口近乎乌黑的鲜血,直接栽倒在地上。
她无力的跪倒在红毯上,刀刃直接将她的胸腹贯穿,汩汩鲜血顺着伤口流出,融入那艳红色的地毯。
薇薇安收回刀,将它横在胸前,锋利的刀尖对准了不远处的庄明。
“还来吗。”薇薇安问。
清朗的少年音响起的瞬间,雾满便不可置信的抬起了头。
她看向不远处站着的薇薇安,薇薇安脖颈处系着的丝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滑落在地,脖颈流畅的弧度能隐隐看到些明显的凸起,正顺着呼吸上下颤动着。
庄明呆愣的看着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个传说中无限游戏里最为娇弱的大小姐……
居然是男的。
薇薇安随意的撩了下自己卷曲的长发,妆容精致的眉眼依然带着那显而易见的娇弱。
只是雾满还没来得及惊讶,脖颈处就骤然被只无形的手钳制住了。
她被那只手提到半空中,腿无力的挣扎着,想要挣脱这样痛苦的束缚,却无济于事。
呼吸逐渐被剥夺,雾满纤细的脖颈处出现道道青紫色的痕迹,她睁大眼,胸口处被薇薇安利刃所导致的贯穿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流血,但失血过多所导致的痛苦还是让雾满难以承受。
这个先前骄傲跋扈的女人终究还是被迫卸下了所有的嚣张。
萨麦尔睫翼轻颤了下。
下一秒,庄明的手腕骤然折断。
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被不知名的力量硬生生掰成弯曲的弧度,还没反应过来,直到那刻骨铭心的痛意传入脑海,庄明这才控制不住的爆发出阵阵凄惨的哀嚎。
哀嚎声还没来得及出口,便硬生生的被人堵住了。
在这个世界里,萨麦尔就是绝对的主导。
他只是一个眼神扫过去,庄明另一只手腕便同样歪曲成异样的模样,难以忍受的痛苦让庄明头疼欲裂,他甚至无法发出任何一声哀嚎,只能徒劳的张着口,瞪目欲裂的举着已经不成人样的手臂跪倒在地。
萨麦尔垂眸,和被束缚在椅子上的游宣对视。
游宣从始至终都安静的坐在那里,看着眼前的这场闹剧。
他手腕被布满倒刺的皮绳所束缚,留下了数不清的血洞,他却像是感受不到痛苦,任由温热的血顺着椅子留下,落入艳红色的地毯。
萨麦尔的眸子在接触到那片鲜红的瞬间便不自觉的轻颤了下。
数不清的苍白鬼脸在萨麦尔到来后便将这片区域围了起来。
它们对自己的王有着绝对的尊敬,只要他一声令下,怪物们便将会目之所及的所有生物吞噬同化,让他们成为为王效忠的工具。
这便是它们的职责。
但怪物们没有等到王的命令。
它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站在最顶端的王半弯下腰,将缠在游宣手上的皮绳小心翼翼的解开,看着那手臂上无数细小伤口时,王的睫翼轻颤了下,眼底满是悲悯。
随即,王低下了头。
游宣看着他将自己微凉的唇印在自己手腕上,肌肤接触的瞬间,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萨麦尔指尖落在那片光滑如初的皮肤上,很轻的皱了下眉。
“抱歉。”
萨麦尔说,“我没反应过来。”
游宣那浅褐色的眸子里倒映着黑发黑眸少年清冷的轮廓,从他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萨麦尔胸前那四五处还没完全愈合的伤疤,数千年的时间过去了,那疤痕依旧维持着原本的模样,皮肤下那若隐若现的淤青在萨麦尔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不疼。”游宣开了口,站起身,稍稍活动了下手腕。
萨麦尔有些自责的拧着眉,视线还是不放心的落在他身上。
“怎么可能不疼……”萨麦尔说,“我早就该杀了他们,把他们的灵魂撕成碎片,丢进镜子里,让他们永远的被困在里面。”
他声音很冷,随着声音的响起,雾满脖颈处那只手又收了几分。
她眼角不受控制的淌出丝丝血泪,被痛苦折磨着,就连原本涂着鲜艳口红的唇色都成了没有生机的苍白。
萨麦尔的折磨很巧妙。
他总会在雾满濒临窒息的时候松开束缚,让她感受到久违的空气,随即再度收紧,将她处于生与死的边缘,无穷无尽的感受着来自死亡的威胁。
“你们……原来……早就……”
雾满的声音干涩的几乎分辨不出来音调。
萨麦尔稍稍歪了下头,泼墨般的黑色长发顺着肩侧滑落,垂在胸前。
“早就什么?”
萨麦尔问。
“你忘了吗,他花了三亿把我从你手里买下来了,从交易成功的那一刻起,我就是他的人。只是当时的你以为我是个一无是处、只会拖后腿的废物,迫不及待的想把我丢掉,现在终于后悔了是吗?”
他嘴角微微上扬,带了抹略带嘲讽的笑意。
雾满没有继续说话,只是那双已经被红血丝充斥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不远处站着的游宣,那身穿深褐色大衣的身影就那么倒映在她红色的瞳孔中。
“看着我干什么。”游宣浅笑了下,“搞得跟我能救你一样。”
薇薇安站在旁边,面无表情的擦拭着手里的刀。
“你确实可以救她。”薇薇安懒得伪装,清澈的少年音从这个身穿粉色小洋裙的女生口中发出,却并不显得有多违和,“如果你不阻止,我可以在半分钟内把他们两个解决掉,现在我只听你的。”
萨麦尔很轻的皱了下眉。
他看向薇薇安,面色有几分难看。
“他不需要你的效忠。”萨麦尔冷声道。
薇薇安移开了视线,开了口:“我没有那个意思,你别多想。”
萨麦尔回了眸,游宣和他对视的时候,清楚的看到了那漆黑的眸子里几乎充满了占有欲。
游宣小幅度的挑了下眉,抬手挡住他的眼:“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搞得跟我干了什么一样。”
萨麦尔冷哼一声,“招蜂引蝶。”
“我可没有。”游宣反驳。
此时的萨麦尔却固执的厉害,完全不听他的解释,只是抬手拉住他垂在身侧的手腕,指尖轻点,一条灿金色的锁链凭空出现在了手腕上,另一头则牵在了萨麦尔自己的手腕上。
他眸底倒映着锁链的金光,再次抬眼时,那浓烈的占有欲几乎要突破躯壳溢出。
“我永远属于你,所以别想摆脱我。”
游宣垂下头,轻吻了下他的眼角,带着些许安抚的意味。
“好。”
……
萨麦尔拥有掌握是世界中所有生命的能力,手腕脚腕尽数粉碎性骨折的庄明疼的撕心裂肺,却又因为被封住了声线,导致他发不出任何哀嚎的声响,只能费力的张着口,脖颈处爆出道道青筋,几近昏厥,却又被萨麦尔强行控制在清醒的边缘,无期限的感受着濒临死亡的折磨。
游宣不知道从哪里捡起了把长剑,随意的在手里掂量着。
他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看似毫无威慑力,背后跟着的二人却展现出了强烈的攻击欲望,只要他开口,就能在顷刻间结束庄明的生命。
“谢启,让他说话。”
游宣开了口。
萨麦尔漆黑的眸子轻眯了下,似乎对他的行为有些不解,但还是指尖微动,解除了在庄明身上的束缚。
刹那间,哀嚎声响彻了整栋安静的古堡。
薇薇安娇气的伸手捂住了耳朵,不满的看着在地上躺着的那生物。
现在的庄明已经不足以被称之为人了。
他的四肢尽数歪曲,骨骼被碾压的粉碎,即便是这样依然保持着清醒,筋脉被硬生生扭断的剧痛持续不断的席卷他的脑海,他却没有任何能够解脱的可能性,只能硬生生的承受着这非人的痛苦。
游宣的脚下是镜面,无数被困在镜中的鬼手拍打在镜面上,那一张张带着怨念的脸朝着这里贴来,无声的诉说的自己所经历的一切。
“……杀了我……”
庄明咬紧牙关,勉强吐出了这三个字。
他连声音都是泣血的,每一分每一秒所经历的煎熬都近乎让他陷入昏迷,偏偏在这样的情况下又是极端清醒的,就连视力和听力都被无限放大。
庄明甚至能听到身下这镜子中鬼影们的哭诉,各种各样嘈杂凌乱的哭声涌入耳内,混乱不堪。
他近乎崩溃。
游宣稍稍垂了下眸,浅褐色的眼底倒映着庄明的模样。
他似乎是笑着的,刀尖直指镜面。
“早知道是现在这样,又何必对我出手呢?”游宣问。
庄明已经说不出话了,悬挂在半空中濒临窒息的雾满如同死人般,头颅无力的垂下,脖颈的位置已经变成了乌黑的颜色。
“杀了我。”庄明喉咙干涩到了极致,他痛到连声音都是挤压的,从喉间溢出。
薇薇安随意的撩了下自己的头发。
“你要是不想动手,可以让我来。”薇薇安道,她看向身下那无数惨白的鬼脸,下意识的皱了下眉,有点不大敢靠近,手中那把利刃却握的更紧。
游宣侧眸看去。
“我自己处理。”他说。
薇薇安应了,她早就在这里待不下去了,捏着自己的裙角飞快的逃离了布满怪物的镜面,却又被阴暗角落中冒出的无数鬼手吓了一跳,最终还是强行按捺下心底的那股惊悚,站在了萨麦尔的身边。
游宣抬了下手中的那把剑。
“如你所愿。”游宣缓声道。
话音落下的瞬间,庄明的脖颈处爆出了团猩红的血渍。
他徒劳的张着口,血液从七窍流出,明明是痛到极致的表情,却意外的带了几得意解脱的快/感。
系统播报随之弹出。
【《玫瑰庄园》副本玩家庄明已淘汰】
硕大的红色屏幕闪烁在所有人面前。
庄明的身影逐渐化为无数漆黑的碎片,如同尘埃般消散在半空中。
游宣随意的甩了下手腕,手腕上灿金的锁链随之颤动了两分,刀上那猩红的液体顺着刀尖滑落,最终和地毯融为一体。他目睹着庄明的消散,再次垂眸时,却看见了镜面世界中截然不同的画面。
游宣太阳穴小幅度的抽动了下,眼前的视线仿佛被蒙上了层白雾,让他看不清画面中的内容。
他安静的垂着眸,不知道盯了多久,眼前的那片雾气终于散去。
映入眼帘的是眼前这栋富丽堂皇的古堡。
城堡似乎才建立起来没多久,它孤独且寂静的矗立在森林的最深处,通过树叶的缝隙才能勉强看到这城堡的全貌,很高大,带着绝对的奢侈。
天色还没有完全亮起,游宣就在这被薄雾所笼罩的古堡中看见那扇门被缓缓打开。
身穿衬衫的少年从门中走了出来,漆黑的长发随意的束成高马尾垂在身后,黑色腰封衬的他身材修长,衣服上甚至还带着尚未干涸的血渍,他顺着长长的阶梯走下,来到了那一片荒芜的土地前。
此时的土壤中还没有盛开那纯白的玫瑰,是片死寂。
游宣还是第一次看见萨麦尔是这幅装扮。
他的装扮自从千年前就没有变过,似乎在成为伯爵的那一刻,萨麦尔的生命便定格在了那个瞬间。
萨麦尔看着不远处荒芜的土地,漆黑的眸子很轻的眯了下,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他抬了手,不小心牵扯到了胸前的伤口,游宣便看见他那好看的眉头轻皱了下,却还是没有放手。
游宣通过镜面看着他,忽然,那贫瘠的土壤冒出了阵阵绿色。
绿色蔓延的速度极快,短短几秒后,便遍布了这近千亩的土地。
游宣亲眼看着那幼苗一株株长大,成熟,最后开花。
数以万计的纯白玫瑰在顷刻间遍布了整座庄园。
萨麦尔也再也无力维持原本的模样,个子矮了几分,漆黑的发丝被灿金所覆盖,肤白如雪,又恢复成了游宣最为熟悉的模样。
游宣听到了他所说的那句话。
“我会让这里永远开满鲜花,等待你的到来。”
这就是《玫瑰庄园》名字的由来。
……
游宣站在镜面上愣了许久。
萨麦尔几乎是瞬间便注意到了他的异样,赶紧到了他身边,垂眸看着镜子中那无数张狰狞的鬼脸,眉间很是不耐的拧了下,拉住了游宣垂在身侧的手。
“怎么了?”萨麦尔问。
游宣抿了下唇,二人手腕上那灿金的锁链触碰在一起,发出轻微的声响。
“没事。”游宣握住了他的手。
温热的体温顺着冰凉的手钻入指缝,萨麦尔有些被烫到了,他却没有要松手的打算,只是握的更紧了几分,在和游宣视线接触的瞬间,他就发现了什么。
“你又看见了?”萨麦尔耳根有些发烫。
游宣嗯了声。
萨麦尔现在开始后悔了。
他就不该把记忆全放在镜子里。
总有种随时随地都可以被人窥探隐私的感觉。
萨麦尔咬了下舌尖,想知道他究竟看到了什么东西,却又不敢问。
他这股不满却总不能发泄在游宣身上,兜兜转转,那冰冷的视线还是落在了悬在半空中的雾满上。
镜面世界中那无数鬼影已经嗷嗷待哺,等待它们的王给予它们最为新鲜的血液。
而此时它们的王乖乖的被一个闯关者牵着,丝毫没了那股呼之欲出的戾气。
萨麦尔看向游宣。
“我可以随意处置她吗?”萨麦尔问。
游宣嗯了声,眼神没什么温度:“这是你的世界,你可以随心所欲。”
萨麦尔有些满意的勾了下唇,松开他的手,冲着楼上抬了下下巴。
“你先去休息,我陪她好好玩玩。”他说。
游宣知道,现在的萨麦尔好不容易有了发泄的机会,自然是要好好肆意一番。
他垂眸看着二人手腕上依然存在的锁链,稍微摇晃了下。
“你确定这个能走那么远?”游宣问。
萨麦尔抬手勾住他的脖子,二人距离很近,近到连呼吸都交织在一起。
空气中平白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暧昧。
游宣垂下头,炽热的呼吸喷洒在耳根,萨麦尔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气涌入鼻息,气息所触及到的地方都不可避免的带上了阵酥麻。
“这不是普通的链子。”萨麦尔弯了下眉眼,声音很低,“有了它,我们可以感知到对方所感受到的一切……比如现在,我就很想吻你。”
游宣的的确确是感受到了的。
他还感受到了,萨麦尔觉得薇薇安很碍事,想要一脚把她踢进玫瑰园里。
游宣轻勾了下唇,在他唇边留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回去再说,现在人多。”
萨麦尔这才颇为不舍的松开了手。
——
游宣和薇薇安上楼的时候,暗处那些若隐若现的怪物已经不见了踪影。
似乎是因为萨麦尔的命令,它们全部聚集在了雾满的身边,再也不用被窒息痛苦所束缚的女人发出阵阵近乎无力的哀嚎,身上被数不清的鬼手抓出道道血痕。
雾满再也没了刚见面时的那股跋扈,反而狼狈的不成样子。
游宣上楼的时候,所看见的最后一眼就是雾满那崩溃的眼神。
随即,整个一楼被黑雾所笼罩,隔绝了所有的声音。
那是绝对的寂静。
薇薇安颇为好奇的托腮站在二楼扶手处,打量着那团浓郁的黑雾。
“你不好奇雾满到底会怎么样吗?”薇薇安问。
游宣挑眉:“你想看?现在进去还来得及。”
薇薇安赶紧摇头:“算了,我还不想死的那么惨。”
她整理了下自己拿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染了血的小洋伞,盯着游宣的侧脸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按耐不住自己心中的好奇,开了口。
“你……知道我是男的后就不觉得恶心吗。”
游宣正打算回去休息,在听到这句话后,迈出的步子停了下来。
“为什么这么问。”游宣问。
薇薇安迟疑了下。
她抿了下唇,垂在身侧的手揪住衣角有些局促的摩擦着。
“有很多人都这么说过我。”薇薇安小声道,“我一直觉得自己是女生,但他们都说我恶心,就连我爸妈都因为这件事跟我断了关系,我就没再敢把这件事情告诉其他人,刚刚因为太着急了,所以……”
她眼角不自觉的泛着抹微红,说到最后,连声音都是颤的。
游宣盯着她看了片刻。
“这种事没什么重要的吧。”游宣说,“你就是你,不要被别人的话左右。”
男人温润的声音就这么在耳边响起。
薇薇安瘪了下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怎么都不肯落下来。
她费力的抬手擦了下自己的眼角,再次抬眼是,眼里已经是一片潮意了。
“等到这个副本结束……我可以跟你一起组队吗。”薇薇安小声问。
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温柔的队友。
游宣笑了下,冲着她晃了晃自己手腕上的锁链。
“被拴着呢,你估计得经过他的同意,毕竟就连我都打不过他。”
薇薇安马上止住了泪。
她盯着那锁链看了许久,最终还是移开了视线。
“算了,我也打不过。”薇薇安放弃了。
在最终BOSS出现之后,所有的镜面像是被镇压般,恢复了正常。
游宣回到房间后,打开窗户,看到了窗外所摇曳的白玫瑰。
微风袭来,席卷着淡淡的花香落在屋内,让人感受到无比的心安。
某一瞬,游宣似乎看到了那个站在玫瑰花丛里的少年。
数不尽的玫瑰在他身边生长,缠绕,深绿色的花茎在他身上留下道道鲜明的血痕,他却像是没有痛觉般,站在花丛中,任由鲜花在自己身上长成。
他在用鲜血滋润它们。
游宣伸手触了下胸口,总感觉那里隐隐传来阵极不明显的刺痛。
玫瑰庄园……吗。
游宣垂了下眸,缓缓阖上了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屋内的门被人推开。
谢启活动了下自己有些酸痛的四肢,一打开门,就看见了在床上沉睡的那人。
他迈开步子的动作顿在原地,下意识的伸出手,嗅了下自己身上的气味。
满满都是刺鼻的血腥味。
谢启拧眉,他不想让这股腥臭的味道接近游宣。
他换了个房间,打开水龙头,任由冰冷的水流在身上,想要用这种方式洗清身上所残存的味道。
反正谢启死了千年,早就对这种东西没什么感觉了,他随手拿起桌面上的瓶瓶罐罐,在自己身上一通乱涂,搞得浑身都是有些复杂的香味。
将身上那些泡沫冲掉后,谢启随便从镜子里拽出了个苍白的人脸,将对方按在自己身上,确保没有任何血腥味后,这才放心的将身上的衣物再度烘干。
当指尖触碰到发丝的时候,谢启的动作极小幅度的顿了下。
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原本漆黑的发丝如今已恢复成灿金的颜色,微卷的长发乖顺的垂在脸侧,因为湿润,为他平白增添了几分脆弱的易碎感。
谢启轻抿了下唇,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谢启第二次推门进去的时候,游宣已经醒了。
他坐在床上,手中不知道拿了哪个年代的书,正在随意的翻看着,当谢启进门的时候,就察觉到游宣小幅度的皱了下眉,随即抬眼看来。
谢启的动作猛的僵硬了下。
他有些心虚的迈开步子,小心的趴在游宣的床边,用那双漂亮的湛蓝色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游宣,睫翼轻颤,无声的诉说着自己的渴望。
“我已经把自己洗干净了。”
谢启小声说,“所以……现在可以抱我了吗。”
游宣放下书,轻拍了下自己身边的位置。
谢启的眼神猛的亮了几分。
他乖乖的蜷缩在游宣的怀里,那掺杂着不知名味道的香气涌入鼻息,让游宣小幅度皱了下眉。
“头发怎么还是湿的。”
游宣捏起捋灿金色的发丝,盘在指尖把玩着。
谢启依顺的合着眼,回答:“怕你觉得味道难闻,所以洗了个澡才来的。”
游宣轻勾了下唇。
“在我面前没必要这么讲究,起来,把头发擦干再睡觉。”
谢启连忙起身,他身上还穿着那件游宣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给他的衣服,因为力量消耗太多,导致他又矮了几分,原本正好的衣服此时略显宽大的穿在身上,显得他格外精致。
和刚刚那个压迫感十足的贵族少年简直判若两人。
谢启坐在床边,晃荡着自己的两只腿。
“你想知道雾满怎么样了吗。”
他开了口。
游宣拿了条干净的毛巾从浴室出来,一副不大放在心上的样子。
“你想说就说,不想说的话就不用告诉我。”他将那微湿润的发丝卷在毛巾里,擦干了水份。
谢启极小幅度的弯了下眉眼。
“其实也没干什么,她不是最害怕的就是自己泯灭吗?正好那十二个魔神也被她弄死了,我就把她的灵魂分成了十二分,顶替了那些魔神的位置,而她的□□被我扔在了镜中人里面,这样可以让她永无止境的承受被数以万计的恶灵占据□□的痛苦。”
谢启仰头看着游宣,眼角带了几分恶劣的笑意。
“怎么样,这个解决方法是不是很残忍。”
“不残忍,挺解气的。”游宣缓声道。
谢启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他本来以为,按照游宣的性格会很讨厌自己这折磨人的行径,毕竟对方不管面对什么事都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并不会以折磨人这件事为趣。
不过显然,他低估了游宣那隐藏很深的极端恶劣。
游宣给他擦头发的动作只是停顿了片刻,似乎想起来了什么。
谢启还以为他是要埋怨自己,结果没想到,这人下一句话直接让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是不够残忍。
“早知道就把庄明留着了。”
游宣说,“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是把他放出去,他乱说的话……你就有点危险了。”
他语气平常自如,甚至还带了几分懊恼,倒让谢启觉得有些好玩。
游宣垂眸看着眼前这人颇为依赖的靠在自己怀里,再次开口时,是极不符合他这个长相的心狠。
“放心,他已经被泯灭了。”
谢启有些无聊的把玩着自己的指甲。
“我的副本之所以被称之为十级副本,除了那吸引无数人的奖励机制以外,惩罚机制也是对应的,我在庄明临死前给他派了个一百万积分的任务,失败的话乘以百倍扣除……”
谢启笑了下,“他八辈子都攒不够那么多积分。”
游宣挑眉。
他倒是没想到谢启居然会在那里还藏了一手。
柔软的发丝在毛巾的擦拭下逐渐恢复蓬松,谢启身上那杂七杂八的香味似乎褪去,窗外那数千亩的白玫瑰送来徐徐花香,萦绕在二人身边。
游宣看着谢启有些苍白的指尖中凭空出现了缕看得见的风,风消失的瞬间,白玫瑰出现在了谢启手中。
那株玫瑰已经贴心的去掉了所有的刺,被他圈在怀里的金发少年仰头看着他,嘴角上扬,带上了几分笑意。
“送给你。”
谢启说。
游宣轻抿了下唇。
他从手腕处所拴着的锁链感受到了来自谢启那直白且热烈的爱意。
游宣抬起谢启的下巴,轻吻了上去。
窗外天色逐渐阴暗下来,屋内摇曳的烛光倒映在墙面上,衬出两个距离极近的身影,他们就那么安静的接着吻,直到其中一人喘不上气,有些狼狈的挣脱了束缚。
“……能不能让人喘口气。”谢启怒道。
游宣稍挑了下眉梢:“还学不会?”
谢启愣了片刻,耳根红的彻底。
他有些愤恨的将手里的白玫瑰塞在游宣怀里,堵气般将自己缩在被子里,打算生气一分钟,等一分钟后再搭理眼前这人。
游宣垂眸看着被子里那一坨,指尖很轻的放在被子上。
“玫瑰很好看。”游宣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