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启扫了她一眼,眼底的嫌弃清晰可见。
他随手收了那把刀,丢还给薇薇安,站在后面的薇薇安有些手忙脚乱的伸手接过,生怕一不小心刀刃捅自己手里。
“害群之马还想继续留着,孔雀大姐,我也真的想不明白你脑子里到底装了点什么东西。”
庄明坐在栏杆上,翘着二郎腿看着雾满这幅狼狈的样子。
雾满愤恨的扫了他一眼,从地上爬了起来,整理了下自己凌乱的衣角,再度恢复成了那骄傲跋扈的模样。
她伸手撩了下额角的碎发,埋怨的视线落在了游宣的身上。
“我会记住你的。”雾满冷声道。
游宣倒是毫不在意:“荣幸至极。”
雾满虽然看起来等级高,参加的副本也多,像是个高手的样子,内里却除了骄傲跋扈一无所有,那些所谓的通关记录也基本都是和何元武靠组队默契刷出来的,并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她本人显然也对这一点了如指掌,在何元武死后,嘴硬了那么一段时间,就松了下来。
像极了在维系自己最后的骄傲。
就算是已经落魄到了这种程度,雾满还是强撑着精致,给自己涂上了鲜艳的口红,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看向栏杆上坐着的雾满,冷声道:“还不走?”
雾满笑了下,冲着游宣挥挥手,尽管并没有得到回应,他却还是幅很开心的样子,跳下栏杆跟着雾满出去了。
游宣目送着他们的身影,浅褐色的眸子轻眯了几分,带着些许的意味不明。
刚收回目光,就撞进了双湛蓝色的眸子。
谢启站在他两步远的位置,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疼吗?”谢启问。
游宣总觉得这问题有点耳熟,挑了下眉梢:“有点。”
谢启切了声:“活该,让你逞能。”
虽然嘴上是那么说的,谢启却还是打开了系统自带商城,在其中翻翻找找,看了半天,好不容易挑中了款恢复效果不错的药,抬手就打算直接购买。
直到屏幕中弹出“余额不足”的字样,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个衣服都买不起的穷光蛋。
谢启耳根都是烫的,抬眼看向眼前的游宣,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总能在他眼底看到几分戏谑。
“笑什么……”谢启害臊的不行。
游宣笑了下:“我给你点积分?”
谢启:“是借!”
他嘴硬的厉害,看着游宣大方的将余额的一半都转给了自己,抿了下唇,更不好意思了。
从背包取出药后,谢启拆开药的包装,小声开了口:“记账上,回来还你。”
游宣失笑,应了下来。
这药贵的离谱,自然效果也很好,在涂上后短短几分钟,那被腐蚀出一个大洞的伤口便缓缓愈合了,只是肤色隐约透着抹粉红,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异样。
谢启还有些担心这药能不能治疗骨骼,缠着游宣让他给自己走两步,游宣被吵得头疼,拎着他的脖颈把他拎到了薇薇安身边,让这俩莫名其妙不对付的人都是一脸懵。
“所以……”薇薇安擦了下刚刚被吓出来的眼泪,“你们刚刚也解锁了那个怪物吧?”
谢启和看傻子一样看她:“你觉得呢。”
薇薇安捂无助的坐在墙角,小声哦了声:“我这是解锁了第二个怪物图鉴了,第一个是那个镜子里的一堆手,上面所说的第四魔神是什么意思啊?又是某种谜语吗?”
游宣散漫的靠在墙边,合了下眼。
“就是晚上何元武就是把那个东西引开的,我们昨天也遇见了,它本身是不会移动的,应该是由灵魂操控,但那灵魂被镜中人拖进去后也不会死,反而会变得厉害很多……”
“而且,那些雕塑所操控的人会被同化成怪物,就是图鉴上所说的就和何元武一样,攻击力很强,总而言之”
薇薇安认认真真听了半天,才从里面提炼出些关键词。
被灵魂操控的雕塑会以镜中人的形式存在。
这么看来,本来可以看见实体的物体会突如其来的在镜面中出现并且影响到现实世界……
怎么想都觉得很可怕。
薇薇安抿了下唇,脸色越发苍白了:“那咱们的任务还要继续吗?”
按理来说,在这样危险的条件下,他们应该先想办法解决掉所有怪物再去考虑任务进度的。
毕竟那些潜伏在暗处的危险实在是太多了,稍有不慎就会直接被淘汰。
“继续。”游宣缓声道,“那东西晚上才出现,不会耽误咱们太多时间。”
薇薇安哑然的看着他。
她担心到不能行,反观那边的两位,一个比一个淡定。
游宣本来就是处事不惊的性格,薇薇安理解,但她不清楚为什么谢启也会这么心平气和。
薇薇安小心的蹭到谢启身边,本想伸手戳戳他的胳膊,但在这位大爷的一个眼刀下被吓得缩回了手,乖乖蹲在他身边,小声问:“你怎么也不怕啊?你积分不是不多了吗,要是被淘汰可就彻底死了啊。”
谢启看她的眼神有些复杂。
他好心的放过了手里被撕成一缕一缕的地毯,来到游宣身边。
“你确定真要带着她?”谢启问,“咱俩八百个心眼,带上她估计只剩一个了。”
游宣笑了下:“人家也没你说的那么过分。”
他看向不远处的大厅,雾满和雾满大概已经发现了雕塑的奇怪之处,正围在那里看着,时不时还会朝头顶看来,似乎在提防着他们获得信息。
薇薇安也发现了他们的目光,满脸的不屑:“就这还怕我看……给我都不稀罕。”
游宣的视线定格在雕塑脚底那行小小的文字上,恍惚了下。
文字……图书馆……房间。
他大概知道接下来该去哪了。
“走吧。”游宣起身,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筋骨。
谢启好奇:“去哪?”
游宣笑了下,“开启新地图。”
——
古堡的结构交错复杂,单是楼层便有七八层,似乎是因为副本还没有加载完全,从栏杆探头网上看的时候,只能看到被黑雾所笼罩着的一片区域,隐约可以看清那里的扶手,但却判断不出来到底有什么作用。
三楼是他们从没抵达过的地方。
这里的房间显然比二楼的卧室要大上许多,但看那金碧辉煌的门就能看出区别。
游宣带着他们上去的时候,就看见了正对着走廊的那扇大门。
这里没有灯,只有游宣随手从二楼走廊上拽下来的蜡烛,微弱的灯光勉强照清了整扇门的全貌。
门上的花纹繁琐复杂,像是无数藤蔓所包裹着的蔷薇,在蔷薇中隐藏着只不知名的猛兽,硕大的兽头从门两边被分开,眼睛的位置镶嵌着不知名宝石,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薇薇安不动声色的咽了下唾沫,跟在二人身边。
谢启似乎对这里并不是太感兴趣,一路都兴致缺缺的借着火将旁边扶手上的蜡烛点燃,照亮了附近的区域。
“会客厅……”游宣眯了下眸子。
他抬手,指尖触碰在那扇冰冷的房门上,本以为会打不开,但没想到只是轻触了下,那扇门就像是有人冥冥之中从里拉开一样,缓缓打开在三人面前。
薇薇安被这一幕吓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门内灯火通明,安静到让人害怕。
明明是数百年没有进过人的房间,却在开门的一瞬间所有的灯都被点亮了,这诡异的一幕不管是谁来都会觉得有些惊悚。
除了某个早就习以为常的。
游宣进了门,入目的便是挂在墙上的那张全家福。
那是张三人的全家福。
和二楼平台处的那张别无二致,只是少了那个神秘的东方少年。
画面中的人表情本来是祥和温馨的,但在他们进来后,就骤然变成了惊恐。
那模样华贵的妇人更是睁大了眼,眼白处都能清晰的看到弥漫上的红血丝,瞳孔似乎在不自觉的颤抖着,将目光放在某个人身上,眼底止不住的害怕。
薇薇安恰好目睹了那画中人物的表情变化,直接被吓傻了,待在原地跟他们对视了许久,怎么都不敢迈开步子。
谢启旁若无人的从她身边经过,拍了下她的肩膀:“愣着干什么?进来歇会儿。”
薇薇安只觉得自己又快被吓哭了,颤颤巍巍的低下头,怎么都不敢看那副画:“你们有看到……画的表情动了吗,他们好像在看咱们。”
谢启坐在沙发上,随手揪了颗果盘里的葡萄,往自己嘴里丢了颗:“看到了啊,我又不瞎。”
薇薇安更怕了:“那咱们还不走啊……”
“走什么,他们又不能出来吃了咱。”谢启啧了声,又拽了颗葡萄,屁颠屁颠跑过去塞到游宣手里,“尝尝,可甜了。”
游宣接过,丢到嘴里,继续翻看着桌面上的文件。
看着这二人这一幅回家般闲庭信步的样子,薇薇安再一次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她觉得他们玩的大概率不是同一个副本。
薇薇安大大小小也算是通关了十几个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把副本当家的人,连怪物都不放在心上了。
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异样,游宣回了下眸,安慰她:“油画上有玻璃,大概率是镜中人在捣乱,别看就行了,他们不会靠近你的。”
薇薇安抿了下苍白的唇,轻应了声。
她不敢接触那些未知的物体,只能跟在游宣身边,看着那散落在桌面上的文件,好奇的抽出一张观察着。
会客厅里再也没了声音。
某种不知名的香气在屋里弥漫,桌面上所散落的各类资料有些复杂,大多都是些霍华德伯爵家庭产业上出现的问题,各种各样的地契以及买卖协议等等重要的东西就那么随意的摆在桌面上,看起来格外混乱。
当游宣翻开最底层的那份文件时,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接触桌面的那几层纸张全部粘连在了一起,淡褐色印记从纸张上印出,显得有几分渗人。
他将手里无关紧要的东西放在旁边,指尖触碰到了染上痕迹的纸张,印记的边缘已经硬化了,泛着淡淡的黄,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年代感。
薇薇安也看到了那印子,马上联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下意识看向身边的游宣。
游宣很轻的皱眉,抬手,将桌面上所摆着的所有资料全部扫落在地。
触目惊心的痕迹出现在二人眼前。
桌面上还沾着染了血的纸张,血迹蔓延的轮廓隐约可以看得出来是个人,似乎是伏在桌面上的时候被人刺死,又欲盖弥彰的遮盖上了许多文件,却还是能清楚的看到那干涸的血迹顺着桌面流淌,从桌脚滑落,在地面上形成了极其小片的痕迹。
薇薇安屏住了呼吸。
“这是……”薇薇安小声问,“有人在这死了?”
“嗯。”
游宣应了声。
不远处坐着的谢启投来了视线,在他们所处的位置扫了眼,随即百无聊赖的偏开头,继续吃自己的葡萄。
游宣指尖触碰在血液上时,就莫名感受到了阵灼热。
他下意识收回手,很轻的抿了下指腹,视线恍惚的思索着什么。
通过痕迹来看,这人死之前似乎想拼命的掩盖住什么东西,才将整个桌面都弄的混乱不堪,甚至能清晰的看到染血的手掌在桌面上划过的道道血痕。
薇薇安颤了下睫翼,小心的盯着那上面的文件看,盯了半天,看到了个有些奇怪的印章。
她将那张有着印章的纸抽了出来,指尖触碰到那抹深褐色的时候整个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还是强忍着那股抗拒将其展开。
那是张奇怪质地的纸。
普通的纸张在经过浸润后按理来说都该和其它东西粘连在一起的,它却在经历了这么长时间后依旧完好如初,入手的触感有些干燥粗糙,上面用灿金色的笔写了几行文字。
薇薇安抿唇忍住反胃,当看见那触目惊心的文字后,整个人愣在原地。
游宣注意到了她的异样:“怎么了?”
“这是……”
薇薇安颤声道:“人皮。”
游宣的动作小幅度的顿了下。
“活人献祭,这个时代背景下经常会出现的一种封建活动,基本上都是出现在民间以及较为落后的地方,现在居然出现在了有爵位的人家里……还是比较少见的。”薇薇安说道,声音放轻了很多,“我了解过很多关于这个副本的背景的资料,当时在查资料的时候就已经觉得很恐怖了,没想到现在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活人献祭……
“上面写的大概是什么意思?”游宣缓声道。
薇薇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脸色难看到了极致,在仔细阅读过上面的文字后,整个人静止般愣在了原地。
过了许久,她才勉强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在阵法中将一个人的鲜血放尽,让鲜血浸润整个法阵,并用他至亲之人的皮肉为契,人皮上书写下自己的愿望,就会有魔鬼来满足他的心愿,这个人想要实现的愿望是成为国家地位最高的统治者。”
薇薇安求助般看向游宣。
游宣的视线落在那张人皮上,淡褐色的眸子很轻的收缩了两分。
他在底下的落款中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萨麦尔霍华德。
他想起了当时在镜子中所看到的那个东方少年,身上那四五处贯穿状的刀疤甚至还没完全恢复,甚至还能看见那粗糙的缝合痕迹,在少年苍白到近乎没有血色的身体上显得格外明显。
游宣抿了下唇,大概猜到了倒在血泊里的这人到底是谁。
萨麦尔那个冷酷无情的哥哥。
即使是对萨麦尔做出了这种惨无人道的事,那名义上的母亲依然会来哀求他放过那个恶魔。
“你认识这个名字的人吗?”薇薇安小声问。
游宣应了声,将那张人皮规规矩矩的叠起来,又在角落里那堆杂七杂八的东西中找到了个小盒子,将那东西放了进去,缓缓阖了下眼。
他很难想象在萨麦尔身上究竟发生了怎样的惨剧。
无数极其细微的线索都在逐渐揭开一个残酷无比的事实。
有很大的可能,就连萨麦尔会出现在这里都是早就被规划好的事情,在踏入这栋古堡的时候就注定了惨死的结局。
【任务一:解开萨麦尔霍华德的身世之谜】
【已完成进度:50%】
谢启难得抬眸看来。
他吐掉了嘴里的葡萄皮,当看见那张沾满血迹的人皮被放在盒子里后,眉眼里的阴郁几乎满的快要溢出来了。
他真的很讨厌有人会知道这些事情,即使是游宣。
但他又很喜欢看到游宣对自己毫不设防的样子,完完全全将自己当成小可怜虫谢启,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完全不知道自己曾经所做的一切。
至少在成为谢启的时候,他是干干净净的。
谢启舌尖抵了下牙关,睫翼微颤,遮住了那双藏满占有欲的湛蓝色眸子。“谢启。”游宣看向他,冲他勾了下手,“别吃了,来帮忙。”
谢启哦了声。
再度抬眼时,他已经成了原本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刚刚的那种病态。
“怎么了?”谢启从他身边探了个头过去。
游宣冲着书架子扬了下下巴:“去帮我从里面找一本红皮的书,名字应该叫《将与敌》,我正忙着看这边的东西,那本书就交给你了。”
谢启极小幅度的皱了下眉,眼底带着极其明显的怀疑。
《将与敌》是他曾经看过的一本书。
他抿了下有些干涩的唇,看向游宣,目光隐约有着几分晦暗不明。
他现在已经开始怀疑游宣当时是不是在镜子里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谢启在镜子里放了太多太多有关于自己的事情,很容易造成有人误打误撞下触碰到那个开关,他所隐藏的一切就会尽数展现在那些人面前。
“你……”谢启小声问:“你知道这本书?”
游宣垂眸看着手中的资料:“当时不知道在哪扫到过,总感觉挺有趣的,就想着找找看看。”
谢启没接话。
挺有趣的?
胡说八道。
打死谢启都不相信有人单单书通过一个书名就能觉得这书很有趣,明明是本无聊到极点的
屋内逐渐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薇薇安敏锐的察觉到了谢启的情绪有点不太对劲,但又不知道是为什么会不对劲,只能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惹得对方生气。
谢启在感受到那隐晦的目光足足两分钟后,终究还是忍不住了,一个眼刀挂过去,把薇薇安吓得缩回了脖子。
一整个会客厅搜索下来,第一个任务进度仍旧停留在50%。
游宣放下手里的文件,轻揉了下眉间,想要稍微放松下。
他在这里了解到了不少关于那个优雅的东方少年的故事。
对方的身份正如他猜测的那样,是被领养来的孩子,在某些附近居民寄给伯爵的祝贺信件中可以看出来,萨麦尔出现后几乎所有人都把他当成伯爵的亲生儿子对待,纷纷发来贺词来讨好伯爵,只是为了在伯爵手中的地皮里有资格争夺一块作为自己的私有财产。
那段时间的伯爵极其辉煌,游宣看到了一张几乎模糊不清的图片。
年幼的萨麦尔站在家庭正中间,正板着脸面对着台阶下所有人的朝拜,而伯爵亲生的儿子则不远不近的站在旁边,脸上的表情满是憎恶。
很明显,从那个时候开始,那所谓的哥哥就对萨麦尔怀恨在心了。
游宣阖了下眼,这一下午了解了太多故事,让他一时间有些缓不过神来。
直到晚餐开始的铃声在大厅内响起。
那也就意味着,他们是时候回到卧室,来想办法面对那尚未苏醒的十一尊雕塑了。
“走吧。”
游宣放下手中那小盒子,将其规规矩矩的摆在主位上。
虽然不知道盒子里装的究竟是谁,但他值得被尊敬。
游宣阖了下眼,冲着那盒子稍稍弯了下腰。
薇薇安看到他这样的动作,总感觉自己也得跟着学,赶紧有模有样的朝着那小盒子行了个正统的皇室礼仪,尊敬的十足。
谢启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他并不明白这样的动作有什么意义,人都已经死了,再怎么做都是看不到的,顶多就只能算是给自己个心理安慰罢了……
但谢启却注意到了,游宣会为了一个甚至还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人弯下腰。
他很喜欢这一点。
“走吧。”游宣缓声道,“也该出去了。”
薇薇安明显疲惫的厉害,连眼睛都睁不开了,还是强撑着打了个哈欠,跟着游宣走了出去。
一片光明的会客厅中,金发少年正散漫的支着手靠在墙面上。
他看向不远处的那张合影,画面中那三人的脸越发惊恐,甚至就连放在腿上的手都无法维持原装,而是纷纷颤抖着举起,护住自己的心脏,那模样滑稽的有些可笑。
谢启轻勾了下唇角。
“怕什么,我又不能杀你们第二次,只不过是因为你们过于贪婪,才导致自己的灵魂被困在这狭小的地方罢了。”
他那张好看的唇上带了些张扬的笑意。
“对了,好心提醒你们一句,刚刚那个黑发男人是我护着的,你们要是胆敢对他做出什么……”谢启刻意停顿了下,“就别怪我把你们的灵魂揪出来,让你们感受下什么叫做真正的残忍了。”
画面中的男人似乎对他说的话有些愠怒,嘴巴张开,像是在怒斥般。
旁边的那身穿华贵长裙的妇人伸手拉住自己丈夫的手腕,那睁开的眼珠轻颤了几下,黑色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滴落在画框外。
这明明是所有人看去都会觉得十分诡异的一幕,谢启却像是没反应般,连个视线都不屑于留给他们,直接抬手关掉了灯。
屋内再度陷入一片黑暗。
那道灿金色的身影消失在屋内,同样带走了最后一片光明。
谢启下去的时候,就发现游宣正靠在二楼平台等他。
“怎么这么慢?”游宣看向他。
谢启笑了下,脸上的笑容满是少年气:“水果太好吃了,没忍住。”
游宣意料之中的挑了下眉。
——
相比起楼上那边的顺利来说,雾满这里简直乱的一塌糊涂。
没了何元武的帮助,雾满完全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晃,将都找不到自己想要的线索,急得她想骂人。
偏偏这个时候庄明还在旁边捣乱。
庄明本来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在屋子里待久后觉得闷得不行,于是跑出门外的玫瑰园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些什么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当他费尽心思摘了满满一捧玫瑰花拿进来的时候,就邀功般递到了雾满面前。
“怎么样,好看吧?”庄明嘻嘻一笑。
雾满哪里来的时间和他玩这种幼稚的小孩子过家家游戏,直接一抬手,满天花瓣在顷刻间飘散在半空中。
“你玩够了没!”雾满怒斥,“不知道现在该干什么是吗?都这么大的人了还用我教你?”
庄明被她骂的一愣一愣的,有些迟疑的哦了声,抬手就打算把这些玫瑰花丢在角落里。
但花还没来得及丢出去,他就感受到了脖颈处那片冰凉的呼吸。
那呼吸极其轻微,距离很近,如同耳语般的细小声音传来。
“她不要……你……可以……给我……”
庄明回头看去。
入目的便是张硕大的惨白人脸。
和镜中人不同的是,这人是有实体的,皮肤惨白的犹如纸张般,甚至能明显的看到皮肤上那诡异的脉络,五官的位置被人用不知名丝线缝合了起来,透着些许的诡异。
庄明甚至不知道这东西的到底是依靠什么发声的,直到他下意识的叫身边的雾满,无人应答时,他才转过头去。
原本金碧辉煌的大厅不知道为什么骤然失去了色彩,像是画面中所有的颜色都被汲取般,成了十分诡异的黑白画。
而原本就站在他两步远位置的雾满也消失不见了。
似乎整个世界都在顷刻间安静了下来,整座豪华的古堡中只剩下他……
以及前面的这个鬼。
——
与此同时,游宣也经历了同样的情况。
他像是陷入了梦境般,又来到了刚刚的那个会客厅,世界的颜色泛着死寂一样的灰白,周围安静到几乎听不清一丝声响。
但和刚刚不一样的是,放着无数杂乱文件的那张桌子上摆着摞厚重的书,不远处正隐约站着道有些微胖的身影,像是没发现游宣般,忙碌着自己手上的工作。
至于为什么说是隐约,是因为那道人影确实是模糊的。
就像是隔着层纱布般,只能大概看清楚轮廓,但却判断不出来到底是谁。
游宣很轻的抿了下唇,看向身边。
没记错的话,他刚刚应该是在一楼走廊上的。
而且谢启那个小家伙在前一秒还兴致勃勃的往他手里塞了颗不知道从哪里拽来的草莓,下一秒,他就出现在了这里。
游宣张开掌心,看着自己俨然已经失去了颜色的手掌,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奇怪。
就在这时,那道模糊的人影动了。
他似乎是注意到了这里,正挣扎着朝着书桌走来,但被一个无形之中的薄膜束缚住,只见那只微胖的手努力撑破薄膜,想拿到那本书,但却无济于事。
隐约的寒气顺着那个方向冒了出来,能看见这人死之前大概是被水泡过,连指尖都透着异样的浮肿,他却像是没有反应一样,固执的伸手去拿。
游宣阖了下眼,尽量让自己无视这个恶心人的玩意,争取早日从这所谓的幻镜里出来。
但没想到,当他再次抬眼的时候,那浮肿的人形茧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一股寒意骤然袭来,让人头皮发麻。
寒意顺着脊椎蔓延,逐渐到了太阳穴,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屋内安静到让人害怕,再加上那诡异的黑白画面,更是诡异的有些心惊胆战。
游宣算是看清楚那东西到底是被什么所束缚了。
在他身边缠着密密麻麻的线,薄如蝉翼却又坚韧十足的线一圈圈缠绕在周围,硬生生在他周围形成了道分外明显的薄膜,那薄膜看起来脆弱,却又意外的坚韧无比,当男人用浮肿的指尖朝他伸来时,游宣几乎是瞬间便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这是人类在面对危险时的本能。
但这动作似乎是激怒了茧里的那人,下一秒,一张狰狞的脸直接贴在了墙面上。
那张脸似乎也被水浸泡过,不知道在水中究竟带了多久,整张脸意外的膨胀了好几圈,那水肿般的淡白色痕迹留在脸上,惊悚到让人害怕。
游宣抿了下唇,看着那人的脸逐渐朝自己贴近。
这样的画面实在是过于惊悚,是就连他都无法接受的程度,在这样诡异的黑白世界中出现了已经巨人观的人类,所有人大概都会在这一刻心生畏惧。
但在下一秒,眼前的人突然消失在了原地。
一切就像是被引导般,那本被这个巨人观疯狂渴望的书还停留在原地,似乎有某种异样的魅力,让游宣的眸子一时间都失了神。
他很轻的抿了下唇。
谁都无法抗拒缘于本能的诱惑,就连他也一样。
游宣走近,看向那本书。
那是本没有名字的书。
他指尖落在书上的瞬间,书中似乎有个东西伸出根刺来,直接刺破了指尖脆弱的皮肤。
刹那间,鲜血溢出。
那是黑白世界里唯一的色彩。
在落入封面中时,那抹彩色骤然被吸收。
游宣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看见眼前的书页缓缓展开,像是冥冥之中有人操纵着这一切。
这是本日记。
“今日,我把一个孩子接回家里,孩子看起来十分可爱,符合我心目中对于子嗣的要求,但他却与众不同的有着一头漆黑的长发,我不喜欢他头发和眼睛的颜色,不止一次的想要使用强制手段将他头发和眼睛的颜色改变,但神曾经告诉过我,不要干所发生过的一切,我就放过他了。”
“那孩子在我们家十分受欢迎,我很满意,特地召集所有曾经效忠于我的人来为这个孩子加冕,当看见他脸上那灿烂的笑容时,我就知道我选择对了。我要让他成为神,让他成为至高无上的那个神。”
“今天的孩子并不听话,我拿戒尺将他掌心打出了血,他居然哭了?这并不是神应该做出来的举动。”
“我讨厌那头黑发,据说有一种技术,只要将这个人的头皮全部剔除,再将一个新的头皮植入在这个人身上,他就可以拥有那漂亮的颜色,我要去联系一下,看看有没有人可以做到。”
“我找来的实验品死了,居然有人连剥掉头皮都无法承受,简直可笑至极。”
“神今天也在听从我的吩咐,专心虔诚的为所有人祷告着,我知道的,他会按照我的计划走,成为众人心中至高无上的神明……然后亲手被我杀掉。”
“我的儿子今天似乎注意到了我的计划,他告诉我,他想用神明去完成某个诡异且无用的意识,被我狠狠地骂了一顿,我亲自培养出来的神,怎么会死在他的手上?”
“神明死了。”
“神身上出现了丑陋的伤疤,我亲爱的儿子用他的长剑在贯穿了神的身体,将他订在十字架上,鲜红的血流了满地,血液中属于神的力量也消散殆尽,他再也不配被称之为神明了,他只是个无用的失败品!我要亲自毁了他。”
“我告诉他了我的这个句话,他居然说出他不想死这四个字……我所培养出来的神,怎么会有胆量回绝我?我一定要找到一个恶毒的罪名安插在他的头上,把他拖到广场上,在他身上倒上汽油,让所有人都目睹着火焰在他身上燃烧,烧掉每一寸皮肉……弑神的时候一定很美。”
……
期间几页的字迹含糊不清,似乎是书写人的精神状态并不正常,用力过度的笔尖划破了许多张脆弱的纸,他们粘连在一起,能在上面看到黑褐色的血迹。
游宣呼吸轻颤了下,直接翻到了最后一张。
“他是恶魔。”
“他是从地狱出生的魔鬼,我当时为什么会选择将他培育成神明……我错了,他杀掉了城堡中的所有人,包括我最爱的儿子,以及我的夫人,下一个要死的绝对会是……”
“我。”
最后的字迹潦草且混乱,游宣几乎控制不住的在唇角咬出了点点血痕,看向最后一笔落下的方向。
那里用模糊不堪的中文写着两个字,却怎么也分辨不出笔触究竟落在哪里,笔尖在纸上留下了丑陋的,犹如刀疤般的痕迹,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这就是最后一张日记。
……
游宣极小幅度的合了下眼。
就在这时,手臂猛的传来了阵凉意。
游宣下意识回头看去,视线在接触到身后那人时,整个人直接愣住了。
被茧所包裹住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在了他身后,张开巨口,那漆黑的口腔以及牙尽数展现在他面前,距离脖颈的位置极近,游宣甚至能明显的感觉到那口腔中喷涌而出的热气就撒在自己的脖颈上。
要不是因为有那层结实的薄膜撑着,他现在早就被这恶心的生物所触碰到了。
游宣皱眉,下意识一阵恶寒,的直接举起手中的日记,朝着那张黑色的巨口塞去。
薄膜随着书籍被硬生生塞进口中,里面那浮肿的人似乎对这本书十分忌惮,赶紧弯腰将书吐在了地上,再次抬头看向游宣时,那张原本模糊的脸已经分外清晰了。
“你……看到了……对吧?”
“你……是……看到……了吧?”
近乎尖锐的声音从薄膜中传来,游宣眯了下眸子,看着眼前这突然口出人言的生物。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感觉……
这东西好像很快就要挣脱束缚了。